第十六章：高中与拐棍

    夏目直树用的是字眼是“还想加入体育社”，说明他之前也这么想过，只不过失败了。那件事北原是后来才听说的。夏目直树去体育社报名，结果没有通过最基本的体能测试，再加上身体有过很多疾病前科，体育社没敢要。“你……”北原看着夏目直树孱弱的身材，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你为什么这么想加入体育社？”夏目直树想了很久都没有回答。他也在内心询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体育社有什么人吸引着自己？还是仅仅因为去年灰溜溜从体育社回来很不甘心？因为不知道，所以没有回答。夏目直树觉得这两个原因并不冲突，甚至后者在作为驱动力上占比更重一些。“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了。”北原隼人突然说道：“我记得体育社好像有什么特殊要求，刚才翻小册子的时候翻到了。”他又重新拿过桌上的册子开始翻找，然后在体育社的简介和入团须知里面看到这样一条。“入社团必须申请人亲自将申请书提交社团活动室，并且在活动室内进行必要的体能检测，成绩会当场记录在申请书上一并提交社长。”在北原隼人还没读完的时候，夏目直树看也不看已经说出了体育社的规定。一字不差。北原隼人闻言挠了挠脸颊，果然这家伙对体育社的执念很深啊。连入社规矩都倒背如流。“你今天想去吗？”“哪天去都一样，”夏目直树从志愿者那里领了一张申请表坐下开始填信息：“今天不行就回去好好锻炼，下次再试。不怕你笑话，论起执着我不输给别人的，我做任何事一向做最坏的准备、往最好的努力。所以今天很可能失败。”北原隼人双手环抱胸前，看着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夏目直树，轻声说道：“我懂，我懂。你是我见过最较真的一个人。”虽说这两个人是同一所高中出来的好朋友，但他俩高中时候却从来没有分到过一个班级。甚至在高二之前，北原隼人都不认识夏目直树，只是听说过隔壁班有个身体巨差、很是孤僻的男生，几乎不跟人说话，每天都把自己缩在教室的角落课桌里埋头学习。相传他天赋很差但是努力程度令人闻之变色，不要命一样学，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读书，大冬天也是如此，起床第一件事是去厕所里倒一盆冷水，闭上眼睛把脸埋进去清醒。北原高中时候听过一个夸张的说法，是老师们编排出来激励学生的——因为是极其罕见的全日制寄宿学校，便有传闻说许多年前学校刚建立的时候收了很多乡下的孩子，他们学习拼命到每天晚上从教室里回寝室的和寝室早起去教室读书的，都有可能碰个照面。这说法北原一开始是不信的，除了编排的老师们，其他学生大抵也都不信。但听说了夏目直树的故事之后，北原觉得如果建校之初，学校里有两个夏目直树，那这说法就可靠多了。从听说夏目直树的传闻到后来认识，两个人还经历了一件让他们至今难忘的事。那是高二刚开学的时候，北原跟同班同学在楼梯口嬉笑打闹，结果不小心踩空了楼梯摔了下去。以他那么大的体格和吨位，这要是头着地磕在台阶边缘上或是撞到墙上，搞不好要出人命的。而就在这时，夏目直树从楼下拐上来，正好迎面被跌落的北原撞了个满怀。夏目直树用身体给北原做了缓冲，但自己却当场就失去了意识。最后的结果就是夏目直树躺进了医院，在医院里闻了小半年消毒水的味道才能堪堪下地走路，那结结实实的一撞，几乎让他的青春跟学校告别了一整年。从小世界便是灰色的夏目直树不觉得有什么，他甚至没有怪罪北原隼人的念头。他把一切都归咎为了自己运气不好……那没办法嘛，运气不好是这样的。就跟走在路上被树枝砸到头、正好地砖松了崴到脚又被摩托车撞是一类事情。谁让他的运气天生只有3点，跟体力和悟性一样的贫弱。但北原隼人不这么想，即便夏目直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但北原还是好好负起了一个男子汉应尽的责任——他给夏目直树垫付了所有的医疗费，包括住院期间的餐饮、营养等等，每天下课就请假去医院，给夏目直树送笔记，送他托朋友录的上课视频……害怕夏目听别的老师听不习惯，他还专程托了夏目班的朋友帮忙录了夏目班的。夏目家里条件优异，比北原家强的多。最初夏目家里见北原态度这么好，都没打算让他掏医药费。但北原执意如此，没有谁穷谁有理的说法。所以那小半年时间让北原家拮据了不少，直到现在北原还保留着拼命打工的习惯。但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值得的，起码自己的良心过得去，能堂堂正正自称男子汉。还收获了一个从那之后就建立友谊的好友。夏目直树家里现在还保留着北原当初庆祝他能下地走路送的小拐棍，作为两个人友情的见证。就是浅井真绪第一天来看到的那一个。当时还让浅井真绪误会了他身体已经差到需要拐棍才能走路的地步。“我填好了。”夏目直树将笔还给志愿者，吹了吹申请书上工整的字迹。“我陪你去。”北原大力拍着夏目直树的后背，给他加油打气。那巨大的冲力让夏目直树脑袋嗡嗡作响，但与之而来的还有让全身都暖和的勇气。“谢谢。”“害，你跟我客气你马呢。”“……”体育社的活动场地有很多，因为社团隶属于体育学部这个大的学院，所以体育社和文学社、天文学社、物理兴趣小组这种庞大的校级社团并列成为早稻田人数最多的社团，所以资源十分充足。室外的活动场地自不用说，关键还有很多室内场地，练体cao的、打网球打羽毛球的、连室内跑道都有，只不过只有测五十米专用的。就连校内的健身房都紧挨着体育社的活动室，人多起来的时候不像是个社团，倒像是什么超大型商场里的健身活动。夏目直树和北原隼人进体育社活动中心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训练了。他们俩直接找到了常驻在活动室的负责人，是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夏目直树认得他，体育社的会计，名叫柴田海，负责统计这么大一个社团的用具损耗，比如篮球足球羽毛球之类的丢失和采购。当然，作为体育社唯一一个比较擅长用笔杆的成员，他大多数时候也负责纳新申报。“诶……让我看看，夏目直树？”柴田海拿着申请表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北原隼人，笑着问道：“做一下体侧吧，看同学你的体格，也就是走个过场。”北原隼人微微皱眉，“你叫错人了。”“诶？”柴田海一愣，看向北原身边体型对比十分明显的夏目直树。“是你要加入体育社？”柴田海问道。他仔细看着夏目直树的脸，思考了一会，突然说：“我记得你，你是不是去年来过？去年暑假之前最后一周，我记得蛮清楚的。”夏目直树点了点头，没想到居然有人隔了这么久还能认出自己。“五十米才跑了12秒那个？”不料柴田海话锋一转，呵呵笑道，“男生五十米要求跑进9秒内，7秒内算优。我看你还是请回吧，五十米跑12秒……没必要测了。”夏目直树的脸色沉了沉，自己被人记住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柴田海的表情也没有看北原时候那么和善了，甚至笑容也变得让人不太舒服。微笑这种表情能够让观者愉悦，但总有些人连这种唯一对外界表达善意的表情，也可以充满了玩味和恶意。他的手指在夏目直树的申请表上点了点。明明连测试都还没有开始，他就觉得夏目直树不行。夏目直树和北原隼人对视一眼，能明显看出对方的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