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诡辩

    “肃静！肃静！”

    法官敲击法槌，示意吃瓜群众们保持安静。

    张呈凤已经彻底社死，低着头不敢看被告席上的儿子张大鹏，更不敢看辩护席上的王吉庆，面对公诉人后续提出的问题也是一言不发，跟傻了一般。

    “我申请法庭检查证人张呈凤精神状况。”王吉庆第一个恢复镇定，举手向法庭提出了要求。

    法官点头同意，然后安排法警把张呈凤架了下去。

    “看见没？这心思素质，杠杠的！”

    黄宇洋小声跟岳宁说道，“一旦张呈凤被确认是精神病，她的证词就会作废，伪证罪也就无从谈起了。”

    “壮士断腕，及时止损，这老王也算是个人物！”

    岳宁淡淡一笑，没有发表评价。

    在厕所里，岳宁已经看到结果了，张呈凤的精神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她做伪证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非就是后面怎么判的问题。

    庭审继续往下进行。

    公诉人依次出示证据，播放完秦大爷录制的那个视频之后，就到了法庭辩论环节。

    由于秦大爷坚持不给视频，所以王吉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不过奇怪的是，岳宁发现王吉庆在看完视频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释然。

    那感觉，就好像他已经胜券在握了一样。

    “张大鹏与岳宁在连廊上发生冲突，其导火索是岳宁曾在5月9日早上与张大鹏的母亲张呈凤发生了争执。”王吉庆虽已经两鬓斑白，但说起话来仍然中气十足，“至于岳宁与张呈凤两人孰对孰错，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撑，很难分辨。”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对本案并无直接的影响。”

    “不管是张呈凤故意挑衅，还是岳宁利用精神病身份威胁张呈凤，其最终结果都是导致张大鹏对岳宁心怀不满，下班到家后去隔壁找岳宁进行理论。”

    “两人在27楼的连廊上，由口头争执升级为肢体冲突，在冲突过程中，岳宁手中的茶杯不慎掉落，砸中了他停在楼下的汽车。”

    “从方才检方提供的视频证据，我们能看出来张大鹏全程都很克制，而岳宁则显得很愤怒。”

    “在发生肢体冲突导致茶杯坠落之后，我们能清晰听到张大鹏劝岳宁尽快联系车主，并出于一个律师的责任感，还为其普及了高空抛物的危害。”

    “从目前的证据链条来看，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张大鹏有主观上制造高空抛物的故意，且坠物结果也仅仅造成了财产损失而并没有人员伤亡，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我申请法庭按照高空坠物审理本案。”

    一旦被认定为高空坠物，张大鹏会被无罪释放，顶多也就是赔钱了事。

    而且很大概率，只用承担一半儿的责任。

    公诉人在大屏幕上重新打开了秦大爷的那个视频，把张大鹏冲撞岳宁导致茶杯掉落的那部分进行了重复播放。

    “大家请看，在这个冲撞动作之前，岳宁已经明确表示自己要回去了。”公诉人指着大屏幕说道，“张大鹏先是谎称‘有事’稳住岳宁，然后突然发起袭击，很显然是出于故意。”

    “张大鹏是一位律师，他深知高空抛物的风险，更清楚高空抛物一旦被定罪后所需要承受的结果。”

    “而在这之后，张大鹏对岳宁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一不透露出他对撞击岳宁会导致高空抛物的‘意料之中’与‘幸灾乐祸’。”

    “稳妥起见，我们邀请了心理学专家对视频中张大鹏的行为进行分析，分析结果也证实了检方的推测。”

    “我们再看另外一段视频。”

    大屏幕上画面一闪，打开的是当晚唐哲的执法记录仪中的视频记录画面。

    “大家请看，在民警上门时，张大鹏并没有承认自己与岳宁曾经发生过肢体冲突，并用‘低端’形容这种行为，声称自己会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公诉人继续说道，“但是在发现秦大爷恰巧录制下了视频证据后，张大鹏母亲不惜袭警也要去抢夺民警手中的视频。”

    “张大鹏也有抢夺视频试图毁灭证据的动作，只不过被临时发作的疾病中断了。”

    “这也说明张大鹏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以及后果是十分清楚的，他在本起案件中，具备主观上的故意及恶意，对社会的威胁及影响也是巨大且恶劣的。”

    “出于以上理由，检方认为本案应当按照高空抛物，从严从重审判。”

    王吉庆听完公诉人的控诉，不慌不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然后缓缓说道：“心理专家提供的结论，也仅仅是推论，并不能作为关键证据。”

    “而公诉人刚才的发言，我认为都是在假定张大鹏有罪的立场上进行推论的，是有罪推定。”

    “根据我国的《刑事诉讼法》第12条规定：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不能判断有罪。”

    “无罪推定，是我国审判制度的基本原则。”

    “所以如果检方坚持认定本案应当按照高空抛物审判的话，希望能够拿出确凿的、关键的核心证据，否则我仍坚持将本案按照高空坠物进行审理。”

    王吉庆的说法，其实已经有些类似诡辩了。

    但关键就在于，你明明知道他是在诡辩，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去反驳他。

    这就好像，宠物狗咬人。

    狗主人几乎都会说“我家狗不咬人的！”，即便哪天他的狗对着你呲牙，甚至把你家的孩子扑倒在地上了，只要没咬到人，狗主人依然会说“没事儿的！它和你闹着玩儿呢！”。

    看见没？

    一个大家都能看到的事实，却需要另一个事实来证明。

    只要狗没咬到你，它就是不咬人的。

    回到这件案子上来，高空抛物需要实施人有主观上的故意或者造成了严重后果。

    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情况下，我们要如何用“确凿的证据”去证明一个主观上的事情？

    “我们换个角度想一想，岳宁在这起案件之中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王吉庆看公诉人没有继续反驳自己，得意地看了看坐公诉人旁边的岳宁，缓缓说道，“他是否真的就是受害人呢？有没可能，他其实是一个以猎物姿态出现，但手段极其高明的猎手呢？”

    “按照检方的逻辑，我这里也有一些证据来证明岳宁在本起案件之中是具备主观上的故意的。”

    “大家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