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穿过峡谷(下)
安河看到卡琴把龙鳞掏了出来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你用来成为唤兽师的不是吗?”丁洱没有接。 “成为唤兽师不一定就要有龙鳞。但……”卡琴看向安河。 安河只有一条命,如果马克能保护他,那他就有两条。 “你真的要用龙鳞换他吗?” “还有他的剑。” 丁洱没有再推决,他站起身,从包裹里拿出了马克的剑,又打开了笼子,放出了马克。 卡琴把龙鳞交给了丁洱,然后带着马克回到了队伍里。 “你用龙鳞买了他?”安河不敢相信,他走到卡琴身边质问她。 卡琴点了点头,然后说:“他会代替我在队伍里。或许是成为一个士兵,总之会在队伍里。”她有些语无伦次,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关于她明日就要离开安河的消息。 “你要离开了?” “对。” “你一定要去当唤兽师?” “人总是要分别的。”卡琴皱了皱眉,转身就去往干草堆睡觉了。 安河没有再说什么,厌烦的瞥了马克一眼就离开了。 第二日天破晓,卡琴就离开了队伍,没有朝任何人告别,她寄生于这些可怜人身边很久了,她很清楚,她也不会再有机会和他们重逢。 卡琴走了很久,才到长老协会大楼下,她站在太阳下叩了很久的门,一直等到饥肠辘辘口渴难耐的昏倒在门前,才有人给她开门,放她进去。 大殿内一共有三个长老座位,六个眼睛投射在这个被架进来的瘦弱的姑娘身上。 在被泼了第二盆冷水后,卡琴才哆哆嗦嗦的直起上半身。 “你叫什么名字?” “卡琴。” 卡琴抬起眼睛,望着最中央的那个,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的主长老,据说他叫七星。 “背景家族?” “我父亲是猎户,祖上传下来过一片龙鳞。”卡琴踉跄的站起来。 三个老头听到“龙鳞”二字,皆面面相觑。近百年里,这是他们听到的第四次有人提起龙鳞。 “在哪?” “我在铁丛屋,为了救我的恩人,用刀划破了它。” 七星皱起眉头,开始仔细观察女孩的眼睛。原来不是羞涩,是对死亡的寂静和对黑暗的抗拒。 可寂静与抗拒叠加,又变成了黑暗与死亡。 “城门前,为了救一个骑士,它被我给了丁洱。” “什么?那可是龙鳞!”激动的口飞白沫的是二长老七澜。 “你敢伤害龙鳞,不怕遭到反噬吗?”面露疑惑的,是三长老七军。 “遭到反噬的是玉兽。”卡琴冷冷一笑。 七星犹豫了很久,才站起来,走向卡琴:“能把龙鳞拱手让人,并不是她不知道龙鳞的力量,而是她已经看不上龙鳞的力量了。” 七星打量了一番卡琴,问:“你为什么想做唤兽师?” “我要变强大,东陆的未来该有我的参与。” 马克一路跟随着南陆部队,从凡尘城前往风情堡。 他被安河拒绝跟随在身旁,而是被当做奴隶,跑在骑兵战马的脚下,甩在队伍的最末端。 马克向安河请求过很多次,让自己守卫安河,安河都用极其厌恶的表情骂回马克,认为他是自己的仇人,自己没杀了他,只是因为卡琴既然买下了他,不会希望马克死在自己手上。 “不然我就要把你千刀万剐,充军粮分给弟兄。” 安河十分厌恶马克,以至于马克没有办法如同誓言里所说的那样去保护安河。 就这样,马克为一群武夫端茶拾柴了一路,一直到进入风情堡。 魏革尔根本不知道接待这群南陆兵意味着什么。他向母亲寻求建议,小夫人反问他想要怎么做。 但还年幼的魏革尔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他试探的说是否要款待他们并且放行。 小夫人抿了抿嘴唇,然后告诉魏革尔:“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是谁?”魏革尔面露不安。 “他们是南陆军,想要穿越中西峡谷,是为了帮助你的姑姑。你那姓魏的太后姑姑。” 魏革尔突然有些不适应如今母亲的样子。她虽然带着孝花,却一点悲伤都没有。小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风云和警惕,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内心的另外一种东西作祟—— 恐惧。 “是要招待他们。”小夫人看向旁边立着的魏替。 魏革尔的内心不安起来。他不觉得自己的母亲准备做什么好事。她只说要招待,却没有说要放行…… 等到晚上设下宴席的时候,魏革尔趁小夫人忙碌之空,偷走了风情大坝内洞xue大门的钥匙。 宴会开始,小夫人鄙夷的望着大厅内大口喝酒吃rou,毫不客气,且因为汗味而臭气熏天的南陆军,根本没有在意以方便为借口的魏革尔离开了宴席。 他跑到了秦蓝思和穆歌的房间门口,示意侍卫说小夫人要提审问话。 起初侍卫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现在说话更管用的是小夫人。 不过最后侍卫还是开门了。 魏革尔带着秦蓝思和穆歌离开了眼睛众多的前堡,穿过庭院,又穿过后堡,来到了风情堡后面,没有半点动容与心虚的走向了山洞大门。 “堡主为何现在来此?” 侍卫刚刚说完话,秦蓝思和穆歌就立刻上前,打昏了两个人。 虽然秦蓝思也质疑魏革尔为何救他们,但他得到了本该意料之中的答案:“我认为你们不是坏人,我只是觉得你们是路人,有重要的事做。一个要去送重要的信件,一个离开家乱跑的……男孩。” 魏革尔打开了山洞的门,然后道:“你不该乱跑的,所以我必须让你回家。” 虽然魏革尔不知道穆歌现在的目的就是回家,但他说的很对。 魏革尔看着两个人一直向洞xue深处走去,直到消失不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他担心小夫人是否遭遇不测,毫不犹豫的朝前堡跑去。 然而事情真相并非是这样。 真正有危险的,是那群大快朵颐的南陆军。 可悲的是他们统领自作聪明,看得出小夫人并非风情堡真正的主人。 他问小夫人堡主在哪,小夫人说魏革尔堡主正在如厕。 而统领又问:“我问的是魏勒堡主。他已经死了吗?” “对。” “夫人竟然不悲伤。”统领狐疑的望着小夫人,二人沉默良久,统领端着酒杯走向高座上的小夫人。 “夫人希望他死。” “他已经死了。”小夫人放下了端着的酒杯。 “是你杀了他。”统领试探着说:“你杀了魏勒,魏氏家族的魏勒。” 坐在长桌尾端的马克看着统领站在小夫人一步之外,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马克很清楚,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主者和生人不可离得过近。 对主者,这样会有利于生人对主者进行刺杀,一般侍卫不会允许主者靠近自己的主人。
除非…… 主者想让其靠近。这就是另外一种说法! 马克迅速站起身,环顾了一周大殿二楼的围墙,他开始越过人群朝安河走去…… 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方便主者对生人,进行刺杀! 电光火石之间,小夫人已经从披肩下掏出了匕首,一刀捅进了统领心脏!统领伏地,四周南陆兵立刻站起来,只有马克还在朝安河跑去! 这是小夫人的信号,统领一死,二楼迅速围起来一群掷箭兵! 他们手拿比普通羽箭放大三四倍的掷箭,如雨一样投射向大厅宴席上的士兵! 马克穿过一直被掷箭投中的血rou横飞的人群,朝安河一边跑一边喊:“快趴下!” 酒杯里的酒一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整个大厅里充斥着无法言语的血腥味,小夫人冷目看着眼前的盛景,既然他们会知道自己杀死太后弟弟的事,他们多过问,就必须死。 她转身离开了座位,根本不在乎还在人群和尸体间艰难前行的马克…… 因为太过拥挤,马克被推倒后埋进了尸体之中,烛火被掷箭的风给吹灭,他在黑暗和痛苦的嘶吼声中匍匐前行,一直到了躲在方柱下,被射伤小腿的安河身边…… 马克自人堆里出来,窒息带来的死亡彷徨令他贪婪的大口呼吸起来。但他不能停下脚步,趁着场面混乱拉着安河就要逃走,可安河非要拒绝马克,他宁可死,也不要马克救。 但马克不能丢下安河,他告诉安河,他已经对卡琴发下了誓言,对着自己的骑士之名发誓要保护安河。 安河听到卡琴的名字,疼痛的感觉瞬间模糊,耳边只响起卡琴的声音—— 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马克背起了安河,头也不回的穿越了风情堡,来到了洞xue大门前。 赶巧不巧,洞xue大门处的侍卫昏倒在地,大门也是敞开的。 马克只知道刚刚自己好像路过了一个小孩,但这总不能是那个孩子干的吧?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些的。 他带着安河进入了黑咕隆咚的洞xue,但没走几十步,就看到了前面微微泛着夜色的洞口。 可就在这个时候,安河提议马克放下自己。 马克以为安河伤口恶化,就放下他查看。结果安河一把扒下了掷箭。 “不能拔!”马克阻止时已经晚了。 安河摇了摇头:“没用,我一定会死的。” “你只是伤了腿……” “我流了一路的血。”安河和马克都看向来时的路。 “我必须带走你,南陆军可能只剩你一个活着……” “还有你。”安河那已经失血发白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你穿了我们的铠甲,你就是南陆军的一份子。” “我?”马克想起来卡琴的话,说他必须死在战场上。 “你走吧。你欠南陆军的够多了,我死了不要紧,你不能不还清债,就死。”安河推了一把马克,就要昏昏欲睡。 马克不同意,但安河却说这是命令。 “军令如山!” 洞xue的那一头传来了有人在议论的声音,马克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安河,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再一次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安河只有三种可能,死在黑暗的洞xue里,死在黑暗的风情堡,或者活在小夫人的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