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青铜税风起郐邑 行清节云涌京城
郐国被郑国收于囊中已传遍四海，皆为世人所知，纷纷感叹，这春秋小霸的由头果然名不虚传。前郐之事亦传至东周王室耳边，虽郑公信誓旦旦侍奉周王室千秋万代，周平王仍不免深感忧虑。狮子强大了，连飞龙都敢厮咬，更何况是雄心勃勃的万兽之王？ 东洛周平王姬宜臼的御花园，相较于他的父亲周幽王在位时的破败一些，不复昔日荣光。在姬宜臼年幼时，可曾见到过这普天之下最美的牡丹花，还有最美的女子，他的母亲申后。周平王静静地看着这狭小一隅，极力回忆镐京的天空。自母后去世，父亲便宠溺褒姒。自古红颜祸国，莫不是褒姒，他亦不会捞得个家破人亡之境地。想着，姬宜臼不免握紧拳头。 宫人通传秦襄公入宫觐见。秦襄公作揖：“臣参见君上，君上万岁。”周平王闻声相迎，对曰：“嬴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周平王差人送上果盘酒饮，邀秦襄公同饮一杯。秦襄公察言观色，曰：“君上似有心事要与微臣相诉？”平王给襄公满上一杯清酒，秦婉拒：“君上，您这是要折煞微臣啊！”平王劝酒，对曰：“嬴公定要亲自品赏孤亲自酿的桃花琼浆！”秦恭敬不如从命，接过酒嗅之，对曰：“此酒桃香四溢，酌之鲜美甘冽，着实好酒！微臣谢君上恩赐！” 平王点头，“当日犬戎攻打西周时，多亏了嬴公出手相助，才能助孤夺回这天下。如果没有你，现如今孤恐怕是插翅难飞，难逃厄运……”话落，平王无奈摇头，太息。秦襄公回曰：“君上，切莫妄自菲薄！君上乃天之骄子，自有神明庇佑！”襄公继而追问：“君上今日愁绪千缕，感慨万分，是否为了那郐国倾覆之事？臣听闻，前郐公妘求言曾与司徒大人结盟伐晋！”平王诧异，“哦？真有此事？”秦襄公点头，续：“据探子回报，原是郐国新密之滨现盗贼，致使兵契图外流。妘求言为保国威，与司徒大人下誓盟，却不知何故而亡。臣以为，其中必有蹊跷！”平王对曰：“嬴公料事如神，你说司徒公这头狮子，是否过分嚣张？” 襄公思虑片刻，对曰：“君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这头狮子长得再大，始终匍匐在青龙脚下，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的。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替君上分忧！” 听罢，平王瞪大双眼，问秦：“听嬴公之意，是有何妙计？”襄公抚扇，对曰：“君上，不如趁机戳这雄狮的锐气？一来可测狮子赤诚之意，二来可引虎豹狡狐觊觎忌惮。”遂低头耳语。平王闻之，欣然赞同，“此举有一箭双雕之效，就依赢公之意！” 翌日，东洛朝堂之上，周平王颁布两道意旨，一曰赏令：“秦襄公大败西戎，护君有功，特赐岐山、丰地，封号秦国。以示王室感念！”秦襄公领旨，与东周结盟誓，势必效忠周王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二则税令：“西戎蛮族觊觎王室已久，如今亦有复出之势。事关紧急，各诸侯国须以王室安危为首任，即日起增加赋税。凡兵强国者，需外添青铜税，以充王室军需，保王室万全。” 税令由东洛王室使臣分别送至晋国、郑国、虢等国。京城朝堂之上，武公接过周平王的意旨，拍案曰：“没想到郐邑之风吹便东洛。看起来像只兔子，没想到是只狐狸！本王还真小瞧他了！”公子吕进谏，对曰：“大王，此青铜税，实则针对郐邑新密。既然是块肥rou，便免不了遭人记惦。”武公问群臣：“诸位卿家有何高见？” 祁鄢对曰：“臣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武公曰：“祁爱卿但说无妨！”祁鄢解释，“比晋文侯更快一步取得平王信任！”武公沉思琢磨，这晋国与郑国，好比日月。同为守卫天地，却又各自白夜相隔。日有炽热之闷，月有深幽之寂，看似水火不容，却又生死相依。武公继续追问祁鄢：“先前新密之事，如果没有与晋文侯结下盟约，恐怕今日郐邑亦不能顺利收归。祁爱卿之举，恐有不妥！” 尉明岳谏言：“大王，臣以为，交赋税令既乃安邦之策，又是忠心之鉴。”武公会意点头，问：“尉爱卿何出此言？”尉明岳释言：“大王何不趁此陈兵东洛？以护王室周全，以尽司徒之名！”武公拍案称快，对曰：“好！妙哉！就依尉爱卿之计！” “大王！军情急报！”殿外守备军匆匆差人上殿递呈军书，书曰：“东虢国国主虢仲撕王室帛令，拒不投降归顺。”武公忽而哈哈大笑，众臣不解。武公对曰：“虢公气拧，不肯受降于我郑国，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公子吕对曰：“请大王顺应天命，拯救东虢国百姓于水火！”群臣从之，复对曰：“请大王顺应天命！” 从郐邑回到尉府亦需几日，随从崇风已早早在边驿处苦苦等待。崇风比子懿年长几岁，为儿时伴读，亦是子懿习武启蒙之师。骏马踏踏，除了略有倦意的子懿之外，他还留意到子懿身旁另一御马女子。真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出落大方，温文尔雅，定是大户人家之女。子懿热情拥抱伴当后，便向他介绍眼前之人：“崇风，这位是父亲故交，陈国慕容瓒大商贾之女慕容凌月！此行郐邑，多亏凌月姑娘的相助，方可保全二王子周全！”子懿言情洋溢，神色间有倾慕之意，崇风暗自高兴。如弟一般的公子，终于长大成男儿。 “属下崇风见过慕容姑娘！”凌月微笑示意，对曰：“崇风大哥，不必多礼，唤我凌月便是。”崇风转问子懿：“子懿，你离开尉府的三旬日，全府甚是思念，尤其是大人和夫人，日日盼着你早日平安而归！”子懿焦虑紧张，二话不说快马加鞭，先走一步，二人同笑了。凌月对曰：“子懿无不日日归心似箭，只倒是职责所在。” 马儿踏踏至尉府，子懿下马后直奔厅堂，姆妈小厮纷纷叫喊：“世子回来啦！世子回来啦！”明岳和靖瑶由内厅而出，见儿子跪拜双亲，二人喜极而泣。“爹、娘，孩儿不孝，未能侍奉左右！”话落，子懿不禁眼角含泪，明岳拍拍子懿双肩，轻轻拥抱着，笑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靖瑶掏出手绢轻轻擦拭子懿风尘仆仆的面庞，关切问：“我儿饿了吗？为娘这就给你做几个你最爱吃的小菜！” 靖瑶欲要前去之际，崇风和凌月至，子懿拉住靖瑶的手。靖瑶好奇问：“崇风你回来得正好！今儿你亦有口福了！诶？这位姑娘好生别致？”子懿继而介绍道：“这位是慕容凌月，父亲您知己好友陈国商贾慕容瓒之女是也！”凌月向二位长辈行见面礼，曰：“凌月见过尉大人、靖瑶夫人！二位吉祥安康！”话落勾起回忆，明岳点头，回曰：“原是故交之女，慕容府有女初长成啊！”靖瑶轻抚凌月，细细大量着，曰：“御风而行，心向皓月。心镜如水，盈盈秋波。好一位别致的meimei！我很喜欢！”靖瑶相视而笑，凌月脸颊泛红，不禁低头。“今晚不如留宿府上？好尝尝我的手艺，如何？”明岳同劝。凌月腼腆，点头，对曰：“多谢尉大人、尉夫人！”靖瑶对曰：“诶？这样叫人生分！” “多谢明岳叔、靖瑶姨！” 祁鄢匆匆应召入宫觐见武公，只见武公彳亍徘徊，神色凝重，祁鄢行臣下礼，问安：“微臣拜见大王！”武公见状，搀扶，“祁大人不必多礼！此番宣见，实乃有事相询。”祁鄢问：“大王有何吩咐？” “祁爱卿，三日后便是行清节，只可惜先王国师已仙逝，祭祀之事，恐无人能cao持了！供奉仙宗，此乃历朝举国之重，本王亦无懈怠之理啊！”闻之，祁鄢思虑片刻，对曰：“回禀大王，臣以为，有一人可担此重任，不过……”武公问：“爱卿不妨直言无碍！” 祁鄢走近武公，低语，对曰：“此人乃前郐大祭司，有呼风唤雨之本领！昔日新密之滨招致雨神，连绵倾盆，酿成洪灾，此人施法解救百姓，息壤困洪！”祁鄢顿了顿，续言：“还有便是那二旬旱荒，此人亦设坛求雨，竟又灵验！”武公听着颇为好奇，问：“此事当真？天下竟有如此玄乎之事？”祁鄢点头对曰。武公追问：“何许人也？” 祁鄢回曰：“酹泽是也，此人神秘莫测，微臣亦摸不着其底细！请大王降罪！”武功寻思，问：“爱卿以为，此人可用否？”祁鄢答：“大王素来重才纳贤，天下无不知晓。如若有疑，一试便知。”武公会意，宣召。 行清节自前朝始，乃周王室下令，满洲诸侯国复应，于是乎声传四方。虽各诸侯国因地制宜，然则大体祭祀活动相通，有禁火、扫墓、踏青、荡秋千、踢蹴鞠、打马球、插柳云云。此番节日，一曰敬孝追缅历代先辈，慎终追远；二曰天人合一，回归自然天地。而追缅先辈者，又以庙祭为重，天坛祭辅之。先王陵寝，祖辈陵墓，皆由后人敬之拜之。无论庙祭抑或天坛祭，皆需巫师者从之。巫师者，能通天地，传天密，递鬼意，好卦爻，观天象。凡为巫师者，易折阳寿，只因泄露天机，招致祸损。 不久，朝堂宣旨，封酹泽为郑国祭师，主行清节祭礼。消息传至公孙府，公子吕颇为诧异，先前得祁鄢密信，曰此人不易对付，需小心谨慎。酹泽兴则郐国兴，酹泽叛则郐国亡。他抬头，看着逐渐阴沉的天空，太息曰：“是福是祸，从何知晓？” 酹泽成郑国祭师之事亦传至慕容府。凌月胸中兴起不妙之感，遂唤仙子姮娥，并传寒宫令，召见月兔玲儿，吩咐道：“玲儿，本宫需你密探一人！不！乃一神！”姮娥施法变出一面玄镜，上有酹浅蓝瞳眸，似有无物。姮娥释曰：“此乃天神幻化人像，此人不怀好意，千方百计加害宗布神，本宫以为，许是前世运命羁绊之人！” 玲儿领旨，对曰：“仙子，为何不斗法逼现真身？”姮娥回：“此人法力于本宫之上，且形迹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依本宫之力，难伤其分毫。还有一事，甚是怪异！”玲儿再问：“为何事？”姮娥沉思，“此人虽为神司，却主邪祟法力！莫非神迹堕落？” 咚咚咚！门外传来清晰脚步声，“凌月，是我，子懿！”姮娥唤凌月，玲儿领旨化作青烟消失。凌月稍整衣衫，开门相迎，曰：“今儿刮的什么风，把子懿你给吹来了！”凌月倚门探头，相视而笑，甚是迷人。 子懿脸颊不禁泛红，说话都变得不流利起来，“我……凌月……你……”凌月拂袖戚笑，曾经过往浮现篇篇。曾几何时，夷羿与姮娥两人，有一遇千年之感，杨柳依依，湖畔情长。夷羿好弓射，天天上山猎野，给心上人送去饱腹之食；姮娥擅药理，月月采药磨粉，给心上人送去安神之物。凌月记得夷羿第一次为她送猎，是只山野白兔，姮娥欣然接受心意，却又于心不忍。她假装入腹，偏又偷偷用药疗伤，最后放归山林。自两人落难遇劫，姮娥翩飞广寒后，山野白兔竟跟随姮娥，常伴左右，名玲儿是也。 凌月笑而不语，满心欢喜，等待着心上人的邀约。子懿吞吞吐吐，问：“不知凌月你今日可还有空？我想……不对，是母亲……是靖瑶姨想请你过府一叙！”子懿刷的脸洪涨更甚。凌月点头示意，对曰：“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