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史上最差队医
第二天下午训练的时候，章然派来的青训教练终于到了。 周刃锋，又高又帅的球二代一枚——毕业于北平体育大学，持亚足联教练员证，是章然手底下最好的青训教练。 用章然的话说，这算他赞助的——工资不用历鲲鹏出。 历鲲鹏笑骂道：“这是你派来随时取代我的吧……” 章然回怼着挂掉了电话，“是啊~我知道你这教练干不过小说前十章……” 互怼是这对好基友的日常；双方球员、教练的培养输出才是俩人接下来要唱的大戏——只是，历鲲鹏得先把戏台搭好。 历鲲鹏非常干脆地就把小孩们都丢给周刃锋，然后闪人——同时被丢在球场的，还有小蒋老师。 小蒋老师是中雅的教务员，她主要负责给新队员办手续——毕竟明天就开学了，万一有家长刚得到消息，临时决定让孩子来呢？ 有周刃锋管训练，小蒋老师负责手续——刚到训练场的中雅附中校长老黄也就放心地跟着历鲲鹏一起闪人了。 黄校长是今天早上回的星沙，他屋都没落，就来了球场——他要同历鲲鹏一同去拜访星沙市的几位老足球人；同时，也要为球队访队医。 余平顺的事，也给黄校长这样的球迷敲了警钟！ 热爱，能带来成功，也能带去毁灭——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 余平顺的伤能被他爸死死盖住，这说明，就连潇湘浪潮这种职业队，也存在天才毁于小伤的隐患，更何况是中雅这种连队医都八字没一撇的校队？ 余平顺训练时不对劲的情况，教练肯定有发现并通知家长带去检查的。只是他们想不到，余爸会那样为球痴狂，竟然不顾一切地逼着儿子往死里练。 这时候，就显出有经验、负责任的队医的重要性了。可惜当时没有，等到发现问题时，可怜的余平顺已旧伤反复，面临亟需拯救职业生涯的大修理了。 所以，黄校长想的跟历鲲鹏一样——中雅附中需要一个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好队医，若他还对足球有爱那就更好了。 中雅大学附属中学这支足球队组建得很仓促，甚至到目前为止，连球员输出模式都没讨论成型。 黄校长最初的想法，是跟职业队合作——他想通过章然牵线，把中雅附中校队同北平的职业俱乐部捆绑在一起。 历鲲鹏则不然，他更希望这只球队没有任何职业背景，只踢纯粹的校园足球。球员输送模式则多点开花——职业队、大学…… 中雅附中不仅输出球员，还输出教练、经纪人、球探、数据分析师、队医…… 黄校长当然清楚，历鲲鹏的设想正是他理想中真正的校园足球——只是，那样的理想主义，不一定能经受现实的风吹雨打。 跟职业队合作，可以让中雅附中足球队走得更顺利。但是这种合作，大概率会导致球队的主导权旁落。 而球队的孩子，大抵也跳不出此前的体校模式——球，踢着踢着，人生路就窄了；至于梦想，结局难测。 分歧不可避免，方向始终一路。黄校长和历鲲鹏对球队满怀希望。 目前，中雅这只球队最有希望的元素，是“有爱”，但愿，也能找到有爱的队医。 然而，目前这个国度的足球大环境太缺爱。 黄校长和历鲲鹏的拜访老足球人之旅，连连碰壁。 有的，是真的很老，已彻底跳出足球泥淖，再不愿进去，凭历鲲鹏是忽悠不动的；有的，是只把足球当名利场，只看利益，这种，历鲲鹏是好走不谢的；还有一种，也是一世痴心尽付足球，但是抱准体校足球不回头，“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读书什么的，简直是浪费天才时间”——这种理念，历鲲鹏无法认同。 这八年的体育教师生涯，历鲲鹏一直有在潜心读书。 他已经清醒认识到——这个国度专业足球和欧洲职业足球的区别，不是青少年时期的训练时间，而是训练内容、训练文化。至少目前，欧洲足球形成了完整的青少年足球产业链，更重视生涯规划。 这个国度的专业足球被外国职业足球甩开，看似是在成年队，其实，是在儿童青少年时期。 落后的根源——是基础，是理念，是足球文化、产业。 产业化的欧洲足球，把“职业”烙印在了青少年球员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历鲲鹏有信心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职业”，把足球文化，全都融进中雅附中的校园足球血脉里。 他培养的球员，绝不只剩踢球这一条路可以走。 他培养的球员，路要越踢越宽——在所有可能的有关足球领域，都会有中雅附中出去的球员在活跃！ 历鲲鹏是对的！但现在，他找不来一名有爱的队医。 连续的拜访无果后，历鲲鹏把难过写在了脸上。 黄校长也很无奈——他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选了，却不知该不该说。 这个人，历鲲鹏也认识——原来红星队的兼职理疗师，老桑。 老桑名叫桑洛，说是兼职理疗师，其实就是负责训练后给球员按摩放松。 当年，红星队刚搬迁到星沙，啥都缺，当然也缺理疗师。于是，老桑毛遂自荐，凭着过硬的按摩手法，获得了这份兼职理疗师的工作。 为红星队服务两年，老桑干得是兢兢业业，并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如果没有那两个事件的话，老桑没准能在职业足球圈里，混成一个不错的理疗师。 一个，大家都猜到了——前文提到过的某黄牛就是他。 老桑似乎总是很缺钱，他总想方设法搞大量红星队的球票去当黄牛挣差价，只是钱没挣到多少，名声倒搞差了。 这也不算啥，老桑脸皮厚着自嘲也就过去了。 但第二个事件，则彻底葬送了老桑的理疗师生涯。 尽管已事隔多年，但网友们只要在网上输入“外援脚踹队医”这几个字，就会跳出这个事件的N个版本——故事可能不一样，但主角都是老桑。 真相历鲲鹏清楚——红星队解散后，老桑为了混饭吃，就转到了星沙市的中超新军（星沙黄道队）当理疗师。 黄道队的管理相当不职业——一次客场比赛，队医因故缺席，管理层就临时决定让老桑顶上。谁让老桑认真负责管用呢？ 老桑呢？有钱挣他当然去啦！他哪会去想这样妥不妥——于是他乐呵乐呵就跟着去了。 后来的事情，就是新闻上说的那样——在央视直播的焦点之战里，黄道队的外援在对抗中倒地，被担架抬出场外。 该外援疑似膝盖受伤，该怎么处理？这就很考验队医的专业性了！ 老桑又不是医生，他就一按摩的！ 在全国直播这样的大场面里，也不知道老桑是怎么想的，他上去就搬老外的腿。 这外援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职业得很——我得靠膝盖吃饭呢！这还伤着——你能随便动？你这是要废我职业生涯呀。 这外援也是急了，他直接飞起没伤的那只脚，对着老桑就是踹！ 这一记飞踹，可就被看现场直播记录下来，并“经典永流传”喽——成了当年这个国度的足球不职业的罪证之一。 这可跟历鲲鹏“解散哥”的名头在网络世界里流传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历鲲鹏那是真倒霉，加谁谁解散！ 老桑挨踹，那可是人家嘲笑当年中国足球医疗水准落后的铁证。 “桑洛，中国足球史上最差队医！” “不接受反驳，洗不白！” …… 黄校长是了解老桑的，他相信老桑，同情老桑，后来还给过老桑一些帮助。 他很清楚——如果把老桑招过来做个管理员；训练后让他给小球员们按摩按摩，帮助小球员做做身体恢复。这事，老桑绝对行！ 对了，黄校长还跟老桑的小女儿一起踢过笼式五人足球赛。 小姑娘叫桑珊，是申城体育学院运动医学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刚到星沙某医院上班。 星沙足球圈都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想当医生，就想当教练，想带足球队！ 但是这事，靠谱吗？ “解散哥”携手中国足球史最差队医! 美女医生为理想转行当足球教练！ 黄校长承认——这样的新闻标题还是挺有噱头。 历鲲鹏也很无奈呀！他把脑子里可能的人选都过了个遍，唯一合适的只有原红星队的老桑了——老桑是星沙市本地人。他人还行，就是运气不大行，跟自己一样倒霉！让他当个小球员管理员兼理疗师还凑合——可惜历鲲鹏没有老桑的联系方式。 黄校长和历鲲鹏忙活了一天，没收获，也都没辙了，只能打道回府。 坐在车上，两人各怀心事，却不知两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老桑的问题，其实挺简单的，根本不复杂——只是这事，黄校长不知道历鲲鹏也知道。 老桑当黄牛，是因为那时家里困难——老婆生病了，两个孩子要养——全家就指着老桑过活呢！兼职理疗师，能挣几个钱？ 所以老桑才会想方设法把球员、工作人员手里的赠票弄到手，然后拿去倒卖，以补贴家用。 老桑是个好人，也真爱足球——如此生活艰难中，他待球员还是像待自己孩子一样；哪怕当黄牛，碰到真球迷买不上票，他都能倒贴球票。 老桑被外援飞踹这事吧，也只能怪他是个老好人——这就是一心想为俱乐部做事，不懂拒绝的后果。 一个兼职理疗师，跑去干医生的活，还丢人丢到全国直播现场上——这就是俱乐部管理出了问题，才会出现这种，让不专业的人去做本该专业人做的事的情况！ 只不过，黄道足球队早就烟消云散了，老桑还在；他是当事人，自然成了日后在嘲讽这个国度的足球时，大家的集火对象之一。 好多年过去了——老桑不容易！ “额，这个……”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哦，你说……”两个人又互相谦让。 这时候，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开口了：“黄校，其实老桑的女儿很适合！” “老桑？”历鲲鹏看着司机，“以前红星队的老桑……” “恩，老桑！”黄校长回答，“红星队的老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