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此间少年
元瑶没想到mama这么爽快，便毫不犹豫地喝了这杯茶。她想，不就是一杯茶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终究还是太嫩了，正是这杯‘无足轻重’的茶，断送了她的后半生。次日醒来，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褪尽，旁边躺着个白花花、一脸富态的男人。床上刺眼的红色时刻提醒她，她已经从小女孩蜕变成大姑娘了…… mama不仅没有如约让她回家，还逼迫她接客，即便是她上吊自杀，也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遭到毒打。 原本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她却已经麻木得像一个木头人。mama将残忍的事实告诉她，她的爹娘在送她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签下了卖身协议。 元瑶哭了一天一夜，把身体给哭坏了。 mama允许她休息了几日。 她开始强忍着恶心接待各式各样的男人，比楼里任何一个姑娘都受欢迎，甚至名声传到了昆泠北冥氏和洛水百里氏。mama越来越喜欢她，给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mama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笑而不语。 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mama为她建造了画舫，需要重金特约才能让她陪一夜。仍然有男人抢着来。 中秋佳节，她想一个人过节，mama准了。 她在画舫上准备了酒，准备了花瓣浴。进入浴桶前，她用刀割开手腕，任鲜血染红热水。 这时，天空打了一个闷雷，大雨倾泻而下，将美丽的街景映得朦朦胧胧。 一个少年匆匆忙忙闯入画舫，不曾注意到浴桶里的她。少年面如冠玉，一身白衣，正挥手拂去衣上、鞋上的雨滴。就算是这个动作，在元瑶眼里，也非常优雅。 或许是听到水声，少年回头看去，见元瑶趴在浴桶边上注视着他，纤细的藕臂潺潺的流着鲜血。 少年起先的反应是转过身，后来又急急忙忙跑到她面前，撕下里衣包住她的伤口，而后施法替她止血，方才偏头支支吾吾道：“在下并非有意闯入，实在是雨下得太大了，抱歉。” 元瑶眼眶一湿，泪水湿了脸庞，“奴家谢公子……” 少年靠着浴桶背对她坐下，轻道：“天道不允许姑娘离开，姑娘便留下吧，为自己留下，为未来的美好留下，如何？” 元瑶应下了，怯怯问他：“公子，公子明日还来吗？” 少年抬头望望天，答道：“若是还下雨，我便又来躲雨。” 因为这句话，元瑶一整日都在祈祷，希望上天可怜她，再给她来一次倾盆大雨。只可惜，天不怜人。 元瑶再见到那少年，也是个雨夜，但已过了七日。她拒了客人，提早换上舞衣，在雨里乐此不疲地跳着舞，手腕上还缠着少年为她缠的丝绸。 少年看她跳完一曲，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你在等我？” “嗯。”元瑶娇羞地点点头，“公子说过，若是下雨，便会来躲雨。” 少年笑了笑，“尽管如此，你也不该在雨里等待，下次，在屋里坐着。”几日不见，少年似乎变了个人，眼睛里不再是初见时的纯净。 元瑶不在乎，她只是想看到他，仅此而已。 少年在外室等她换衣服，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百里乌荼。“这是在下的名字。”他说。 元瑶不识字，在楼里这么多年，她只学过几支舞蹈，凭着这几只舞，为楼里揽了数不尽的客人。她有些尴尬，片刻道：“公子写的真好看。” 百里乌荼似看出她的情绪般，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她写字，“这四个字，念百里乌荼。” 这日以后，百里乌荼经常来，在他来的日子里，元瑶过得轻松且快乐。她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学会念诗，学会简单的弹琴……她越发厌恶当下的生活，却没人能让她自由。 百里乌荼成了她唯一的支柱。终于有一天，这支柱宠幸了她，她既开心，又害怕。她是这么的肮脏，如何配得上落入凡尘的仙人？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把避子汤给倒了。 不久，元瑶怀上了一个小生命。 怀了孕的女人，要么将孩子打掉，要么失去价值，元瑶选了后者。mama无奈地劝她：“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想指望着这个孩子让你飞黄腾达吗？没用的，你醒醒吧。” 她没日没夜的期盼百里乌荼能够来看她，她也只能期盼了。 百里乌荼再没来过。 怀孕八个月时，她到处打听，打听到百里乌荼是百里氏嫡子。犹豫再三，她不想打扰他，于是回了青楼，没想到二人在路上相遇了。 元瑶看着他，看着挽着他手臂的美人儿，心脏被击穿了一个窟窿。“公子……”她忍不住小声呢喃。 百里乌荼愣了愣，让美人儿回马车等他。 元瑶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顷刻模糊了双眼，“公子……” 百里乌荼变了，不再是她的少年。他扬起嘴角，戏谑道：“元姑娘，好久不见。” 元姑娘……元瑶心疼得难以呼吸。他以前一直叫的是阿瑶，如今再见，怎会如此陌生？她真的和他认识过吗？“公子……过得还好吗？” 百里乌荼：“挺好的。这么久没见，元姑娘已经嫁人了？” 元瑶捏着衣角，低头憋住眼泪，“嗯，公子也有家室了，真好，元瑶祝公子与夫人白头偕老，告，告辞……” 百里乌荼没有任何挽留，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感触颇多。 元瑶生产那日，百里氏派人来抢孩子。原来，百里乌荼一直在关注她。他是现任宗主，因妻子连莺莺没有孩子，所以打算把元瑶的孩子过继到连莺莺膝下。 元瑶当然不肯，mama劝她放手，她不听，结果对方来硬的。她一边哭一边追，追了一路，跑十步摔九步，看着都心疼。 再后来，百里乌荼派人替她赎身，纳她为妾，可她早已不是那个单纯仰慕他的元瑶了。因为她的身份，连莺莺处处刁难，为了儿子，她忍。不止连莺莺，百里氏上下都在奚落她。小叔子甚至当着百里乌荼的面提起她的往事，并询问她一夜需要多少银钱。 元瑶非常难堪，好些日子没出过房门。 百里乌荼无暇管这些小事，只有在深夜的时候悄悄来到她的房间，安慰她再忍一忍。因为连莺莺的背后有着资产雄厚的连氏，百里乌荼现阶段还离不开连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