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此去经年路漫长
若是人生有一万条路,李飞白一定选择了最难的那条。 出了上京,第一个必经之地就是扶风城,而整个大周分为十城五十郡,胯幅数万里,上至北域,下通南海,东抵不渡洋,西齐大月山,是名副其实的大国。 普通人想游遍这方山水,至少要花上数十载。 在官道上,李飞白倒骑在阿瓜身上,任由它散漫前行,他拿出随手用路旁翠竹削制的笛子靠在嘴边,一曲边塞乐悠扬而起…… 十二夜出征,生死两茫茫,大漠沙如雪,梦回上京城。 贼寇杀不尽,宝刀砺难锋,一骑朝天去,单于夜尽死。 露白大日出,十人九不归,京观难烧尽,万里无一人。 若闻将军名,狄蛮皆胆寒,北巍军如铁,如赴捍山难。 熟悉的曲乐勾起回忆。 在北巍,这首家喻户晓的调子,歌颂的正是他父亲——李从龙。 幼时的李飞白在军伍长大,渴饮百烈酒,饿食行军粮,从来都不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世子。 从第一次见死人呕吐不已到后面麻木冷漠,不过是他六岁到七岁的跨度,父亲不顾家臣反对命他做先锋斥候,行走在最危险的前线,那时也不过才堪堪拿得起一把制刀。 回忆逐渐浮现,其中坚强来自父亲,温柔来自母亲。 母亲待人一直很和善,教导他习字,诗书礼易,从未打骂过他,只是要求他一遍学不会就再来一遍,在他眼里,母亲几乎无所不知,智慧和美丽都难以形容。 九岁,李飞白第一次亲手杀敌,父母第一次产生争吵,以往都是父亲在一旁笑着应付母亲的指责,未曾想过那一次便是最后一面。 城楼上楚护拉着他颤抖的手说过一句话:“你的父母皆在场中厮杀,他们不惧死,你亦不能怕,随我冲阵杀敌!” 后面就在浑浑噩噩中回到上京,依稀记得那晚的敌人如同蝗虫过境,杀之不绝,耳旁一直都是喊杀声,但他的手再未颤抖过。 曲终,李飞白看着眼前逐渐明显的城门——“映月郡”,拍了拍阿瓜的脑袋,笑着开口:“哈哈,我们到第一个地方了,走先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身下驴子,高兴地哼唧一声,速度逐渐加快,一人一驴慢慢入城。 进了城,李飞白拉着阿瓜停在一处客栈外,抬头望了眼招牌“有间客栈”心里也是笑了笑“这掌柜挺会取名!” 门口老倌立马迎了上来,拉住阿瓜笑呵呵道:“这位公子哥!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李飞白瞄了眼这和蔼老者,心中盘算一会儿,张口:“驴用好料,开间上房,要靠窗那种。” 老倌忙朝里张罗:“一间上房有窗,香茶伺候!”随后牵走阿瓜,李飞白缓步迈进酒楼。 环视一圈,只有零星几人在吃饭聊天,唯独西方靠窗一黑袍斗笠打扮者默不作声,李飞白朝那个方向走去,小二在前面引路。 坐在旁边,李飞白随意点了几个菜,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缘三下,黑袍随即低声开口:“摘星闻视天下。” 李飞白淡淡回了句:“捞月听说风云。” 黑袍:“寻物还是找人?” 李飞白思索了片刻:“可闻古华?” 黑袍敲击桌面两下,是不知道的意思。
李飞白心中自嘲一句“这种小地方几率本来很小,我还妄想试一试。” 继续开口:“若问上古?” 黑袍不动声色低声开口:“十两大周通宝!” 李飞白抛出一个崭新银锭:“这是二十两,我的消息不能买卖。” 黑袍停顿片刻:“成交,城东郡王府,有上古遗留书册,价值不菲。”说完便起身离开。 李飞白心中感叹:“这摘星捞月楼果真遍布全国,不知其他地域是否也有,不过这一次只交易一个消息的规则属实有些刻板。”不过转念一想,他还得知道怎么入得了城主府。 小二抬着案板,吆喝着上菜,看着空落落的位置有些傻眼,环顾四周不见人影,桌上留的碎银正好够菜钱。 李飞白走在街道上,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布局,打量着行人穿着,细听谈吐,不出一会儿便收集了一些有用消息,心中同时也对映月郡有了些初步了解。 映月郡外有座观星山,最近一伙强盗盘踞其中,府兵几次围剿未果反而大败而归,损失惨重,郡主大怒,广招能人志士前去剿匪。 李飞白觉得这就是入郡府的钥匙,他可不能放过。 回酒楼的路上,他不知叼着从何扯到的一根狗尾草,哼着小曲儿:“白日不见那贵公子,原来是夜里狠盗贼,路上真金白银客,小心面善和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