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动摇

    晚风阵阵，寒风冷不丁地探入司明的脖颈，惹得她一激灵。司明微微缩了缩脖颈，抬眸看向了西方幕空那抓不到尾巴的残阳，轻轻搓了搓手。

    此刻他们已经拜别了离黍婆婆，而原本的白日已然被迟暮替换。

    洛长空轻轻侧过头，看到司明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没有半分犹豫，他轻轻靠近了她。

    瞬间司明便感觉自己的四周被一团温暖包围。司明轻轻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清冷没有丝毫改变的洛长空，微微一笑。“洛长空，你这个控温咒还真是不错，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学会它，这样落雪时我就能肆无忌惮地堆雪人啦！”

    洛长空闻言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司明，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唇。“不用，有我在不会将你冻着。”

    司明闻言一笑道：“可是我总不能在堆雪人的时候也拉着你不放吧？”

    “若你想，我便愿。”洛长空轻轻开口道。

    洛长空这句话语气虽带着他独有的清冷，却不似往日那般疏离，它似乎被洛长空的这道控温咒包裹上了一层暖意，轻轻缓缓地回响在司明的耳边，惹得她心头一暖。

    “真没想到表面上冷冰冰的战神大人竟然还会有这般暖心的一面，不愧是拥有琉璃心的神族后人，即使外表是一个闷葫芦、大冰块，但是内里却比谁都细腻纯澈。”司明感叹道。

    洛长空闻言微微看向了司明，没有说话。

    司明突然想起了之前离黍婆婆讲的北荒大饥荒的事情，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洛长空，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洛长空，你当年也经历过北荒的大饥荒吗？”

    洛长空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了司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起《主神录》上有关你的一段记载，你在进入狱神殿之前好像就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散仙了，对吧？这般说来你应当是经历过当年的那场大饥荒的。”司明回答道。

    洛长空微微默了默，似乎是想起了一些早已尘封的过往。“没错，我的确经历过。”

    司明看到洛长空的目光微微黯淡，明白他可能并不是那么想要提起那段往事。司明故作懊恼道：“冥渊也真是的，当初为什么要把那些陌璃族的孩子留在北荒啊？早知后来北荒会有那般大灾，我就应该让他将那群孩子交给北信。”

    洛长空闻言原本微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他明白司明这么说只是想转移话题，司明可能是看出了他对于北荒那段过往的抵触了。于是洛长空配合着开口道：“冥渊真神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知道后来北荒会面临那般灾难，而且若是将那些孩子交给北信抚养，到时候岂不是会有一堆‘方南’？”

    司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一堆‘方南’那怎么的了？不行不行。”

    洛长空闻言神色舒缓了些，敛去了一丝霜冷。

    司明见洛长空神色不再像方才那般冷冽，微微开口道：“洛长空，曾经沧海皆过眼，如今云消雨散，一切皆新，你、洛渭尘、我都应当往前看才是。”

    洛长空闻言神色未变，只是抬眸看向司明，四目相对的瞬间司明粲然一笑，眼眸中皆是坦荡。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却又好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笑的明艳的司明，即使他可以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可是司明终究是司明，不是他过往的替代品。司明的眼底浅浅流露的是与他所不同的自由如风的气息，好似下一秒便会飞走消失。这一刻洛长空有些疑惑了，起初他想将司明留在身边是因为她像极了当初的自己，极为相似的经历、一样的潇洒不羁、笑起来是同样的畅快恣意。但是他们却又不一样，他们经历想同可是追求却不同，洛长空一直在漂泊中寻找一个归处，而司明却向往自由不会随意为一个人停留。他们一样潇洒不羁，可是司明同样也拥有腹黑心狠的一面。他们笑起来同样畅快恣意，可是那眼底的意味却未必相同。

    洛长空这般想着，再次看向司明时只觉得司明好像与过去的他相似又剥离着，他们很像，这一点吸引着他心甘情愿地保护她。可是他们却又那般不同，这让洛长空有了一丝动摇，若是司明慢慢地变得与过去的他不再相同，那他还要不要继续留住她。

    扬州月老祠中司明曾提笔在福牌上写下“他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她向往自由，若是真的到了矛盾爆发，不可调和之日，他要不要给她自由，放她离去呢？

    司明看到洛长空一直盯着她，目光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努力分辨着什么，这灼热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矛盾撕扯与哑然失笑。

    司明愣住了，洛长空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句宽慰的话吗？他怎么突然这副不正常的模样？司明抬手在洛长空眼前挥了挥，轻轻开口试探着唤了唤他。“洛长空······洛长空？”

    “洛长空！”司明加大音量又唤了洛长空一声。

    洛长空微愣，刚刚被拉回思绪的他还有些发懵。“何事？”

    “什么何事？你思考问题思考傻了呀？你怎么啦？刚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唤了你两声你都没回过神。”司明有些无奈地笑答道。

    “无事。”洛长空收回目光，语气一如往常地答道。

    司明摇了摇头。“无事？不可能。洛长空，你刚刚在通过我看谁呢？我明明就从你方才痴痴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一丝寻觅故人的意味。”

    司明见洛长空不说话又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洛长空，那个人是谁呀？是你的亲人？朋友？还是···爱人啊？”

    洛长空听着司明那三连问终于转过头来，目光看向了司明。“都不是。”

    司明闻言疑惑了。“那你是在看谁呀？”

    洛长空被司明这一句问住了，对啊，那他是在看谁呢？“没有······”洛长空否认了，否认了自己确实是在通过司明看着自己从前的影子。

    司明难以置信。“不可能啊？好歹我也是活了十三亿年的，不可能看错的呀！你方才的眼神就和当初······”说到这司明突然沉默了。

    洛长空看着司明的突然沉默，有些疑惑道：“当初什么？”

    司明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么说好像真不一样，看来真是我看错了，欸~老了老了，记性都差了。”

    之后司明便翻过了这尴尬的一章，开始和洛长空讨论起等会到了扬州是先去逛夜市还是先去下馆子。

    此时西方幕空扶光尽敛，天空被凸月与几点星光占据，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