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 忽悠（1）

    德国问题十分的复杂，从正义与邪恶的角度说，二战中的德国是一个邪恶综合体，是罪恶的根源。不管是从彻底地铲除邪恶出发，还是处于复仇的需要，德国都必须被清算。而这种清算绝对不会是愉快的。

    如果没有卢森堡、李扑克内西一批老革命，苏联清算德国完全可以往死里下黑手，以某仙人的腹黑以及斯维尔德洛夫的政治需要，将德国大切八块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让这两位感到有些尴尬的是，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都活着，于是事情就难办了。

    不管不顾的下狠手，这两位可是在共.产国际中拥有崇高的声望，而且同列宁、托洛茨基关系非同寻常。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还是得给他们一点儿面子的，至少是不能明抢。

    而这项讨厌的工作就落到了李晓峰头上，倒不是某仙人自告奋勇，他其实也挺烦这个工作的，如果能将皮球踢出去，他是绝对不会犹豫飞起一脚的。但很遗憾的是，这个事儿斯维尔德洛夫明确表示不管，用小斯的话说：“谁提出的建议，谁去落实！”

    所以李晓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邀请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前来会谈。此时的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都是垂垂老矣，两人都生于1871年，此时都已经年逾古稀，再加上这些年革命的磨难，两位老人脸上都堆满了皱纹。只不过他们的精神依然矍铄。很显然，这两位对德国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对于终于实现德国革命的胜利，他们是在是太兴奋了，一下子就把全部的热情投入了进去，不客气地说这就是在燃烧生命。

    而他们越是充满希望、越是充满热情，就让李晓峰越感到愧疚。虽然他同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是这两位和列宁、托洛茨基一样都是纯粹的革命者，他们的精神是值得景仰的。此时让李晓峰对这样两个豁出去余生为德国人民谋福祉的老人下黑手，真的有点于心不忍啊！

    不过政治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残酷，从来都是拒绝妇人之仁的，李晓峰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也算是铁石心肠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直奔主题。

    “两位都是老前辈，老革命，一些虚伪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那是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现在时间太紧迫了，容不得我们挥霍！”

    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点了点头，他们赞同这一点，作为垂垂老人的他们，时间确实非常紧迫，德国现在是个烂摊子，如果不加紧时间收拾，未来恐怕相当的难熬。更何况人老成精，这些年的政坛闯荡下来，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要谈什么？不外乎是利益的事儿呗，对此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李晓峰吸了口气，开口了：“请二位过来，主要是谈三个问题，第一，是德国的前途问题。作为德国人，两位都深爱自己的祖国，而这场毁灭性的战争中，很不幸的是德国站在了邪恶的那一边。所以有些东西必须被改正。第二点，也是一个回避不了的问题，纳粹对苏联以及中东欧各国制造了巨大的灾难，让一大批无辜的民众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些肯定是需要赔偿的。第三，是革命的未来问题，共.产国际这个形式已经不适应时代的发展了，未来无产阶级的革命需要全新的机构来统筹协调，毕竟我们所面临的挑战还是艰巨的。”

    这三个问题基本都在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的预计之内，就算李晓峰不提，他们也会主动开口询问。现在某人主动提了，他们正好可以听一听某人的意见。

    李晓峰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一个问题，德国的前途。我知道两位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有说苏联跟帝国主义做了邪恶的交易，准备彻底的肢解德国。这是谎言，德国的主权会得到尊重，苏联也无意肢解德国，从当前的情况看，德国暂时会被分区占领，苏联、东普鲁士、法国以及其他盟国会暂时驻军德国维护秩序，但是这种占领区的划分不是切蛋糕，德国依然是一个统一的实体。在完成了对纳粹的清算以及去纳粹化的改造之后，所有的占领军都将撤出德国，德国依然是由德国人民当家作主。”

    说到这的时候，李晓峰明显注意到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这两位确实很担心德国会被“列强”瓜分，就跟当年瓜分波兰一样。而现在德国的主权得到尊重，无疑的是个好消息。不过李晓峰却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因为接下来的恐怕都是坏消息了。

    “但是，”李晓峰来了一个转折，“鉴于一战、二战德国都是策源地之一，对于德国表现出的好战性，以及二战中残酷的******的罪行，盟国表示十分的担忧。德国会不会再次发动一场类似的战争？会不会再给整个欧洲制造人道主义灾难？这个问题很多人都不放心。”

    李晓峰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李扑克内西和卢森堡暂时不要插话，让他把话说完。

    “鉴于此，盟国一致认为，未来的德国应该是完全非军事化的，不能拥有武装力量。”

    这个消息让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大吃一惊，因为被剥夺了军队的德国不光安全得不到保障，而且这也使德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了。对此，他们有些不能接受。

    “没有了军队，德国的领土和主权谁来保护呢？”这是李扑克内西，说实话他的问题还算温和，卢森堡的问题就显得咄咄逼人了：“没有了军事权力的德国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国家吗？这是对德国主权的亵渎，也是一种变相的侮辱。”

    李晓峰却没有生气，他很理解卢森堡的愤怒，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政治家听到这个消息不可能不生气，他心平气和的解释道：“这不是建议也不是请求，而是盟国共同意志的体现。虽然我理解您的愤怒，但是也请您理解那些遭受纳粹侵略和奴役国家人民的呼声。”

    这算是击中了卢森堡的七寸，她就算再愤怒也必须承认一点——德国是侵略者，做了很多很多邪恶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让那些被侵略和奴役的人们很生气，生撕了德国的心都有了。

    所以她的气势立刻就掉了一大截，她很沮丧的说道：“对于纳粹的暴行我感到羞愧和遗憾，但是德国人民也是纳粹暴行的受害者，他们只是天真的被纳粹利用了，纳粹的罪行不能强加在他们的头上，这是不公平的。”

    李晓峰摇了摇头道：“纳粹的宣传确实有蛊惑性，但是您必须承认，整个战争期间，绝大部分德国人都成为了纳粹的支持者，哪怕是他们是被蛊惑和欺骗了，但他们也享受了纳粹侵略掠夺而来的赃物，从这个角度出发，他们也必然要承担相关的责任。而且为了避免他们再次被蛊惑，再次发起一场邪恶的战争，盟国要求德国全面的非军事化很过分吗？如果德国在此时拒绝非军事化，只会让那些遭受侵略的国家和人民认为德国这是别有所图，您觉得这种印象是好事吗？”

    李晓峰的一番话说得卢森堡哑口无言，她还真没办法否定，而且某人最后一句话说得太实际了，如果让德国的邻居知道了德国拒绝放弃军队，在这个时候意味着什么？恐怕只会激起他们的仇恨心理，说不定将引爆恶性事件。那样的话，最后最受伤的依然只是德国人而已。

    卢森堡不说话了，但李扑克内西却还有话要说：“如果德国同意全面的非军事化，那么我想知道德国的国家安全如何保证？”

    李晓峰十分清晰地回答道：“苏联政府将担保德国的国家安全，保证德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受侵犯。两国之间可以达成一个协定，规定在德国遭受武装侵略的时候，苏联将负有保护义务。德国也可以加入我国刚刚成立的独立国家联合体，享受独联体国家的整体安全承诺。”

    插一句嘴，就在这次谈话的三天之前，苏联政府已经正式倡议建立独立国家联合体，邀请函已经发给了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希腊、阿尔巴尼亚、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挪威以及刚刚宣布建国的南斯拉夫。其中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希腊和阿尔巴尼亚已经正式接受这个倡议，表示愿意马上加入这个组织。至于南斯拉夫则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只当没听见。剩下的那几家，波兰人忙着内部扯皮，暂时没工夫回答，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则没有消息，挪威表示正在积极考虑，不过要看议会的意思。

    之前之所以没有立刻邀请德国加入，主要还是因为德国现在面临一摊子问题，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不宜向德国发出邀请。而现在这个问题可以给德国人吃个定心丸了。

    果然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都流露出了安心的念头，虽然这个方案对德国来说不是那么好，但是总比完全没有保障强多了吧？所以这个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

    但是，德国人真的可以免费享受苏联的保护吗？肯定是不可能的，李晓峰就不会允许德国人免费坐享苏联的安全保护。德国人日后肯定是要花钱买平安的，现在他之所以不提这个话头，原因只有一个，现在就提出来必然增加谈判的潜在风险，以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的脾气，赌气不同意怎么弄？

    那么未来这笔费用怎么收取呢？按照李晓峰的设想，在独联体集体安全框架内，德国要支付给其他为其提供安全保障的国家的军事费用。比率最低标准就是GDP的1%，当然，这是下限，至于上限是多少，就看独联体的集体决定了。这笔钱就是德国人买平安的费用，如果德国的经济能像历史上那么给力，这笔支出还是相当可观的，尤其是考虑到这笔钱的最大头将落入苏联的口袋，这将极大缓解苏联的军费压力。反正李晓峰的设想是将德国变成自备狗娘的忠犬。

    请注意，德国的未来问题还并没有谈完，因为李晓峰接下来还有坏消息要告诉那两位老革命：“德国将变成一个联邦制的共和国，每个加入联邦的州都拥有极大的自主权，将享有立法、司法上的极大自主权……”

    实际上这等于是给了德国各州跟中央叫板的权力，李晓峰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防止一个统一的德国跟苏联叫板。毕竟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永远的被限制，历史上的联邦德国不就是不断地谋求正常国家的地位，最后借助冷战这个机会重新武装，然后重新崛起，以至于现在的欧洲事务中，德国依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晓峰可不希望一个重新崛起的德国给苏联的西欧政策带来麻烦，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可能有同志要说就是不让德国崛起。实话实说这是个笨办法，一穷二白的德国对苏联有什么意义？只有德国发达了富裕了，才能提供更多的财力给苏联。更何况人为的将德国变得穷困只会让德国人憎恶苏联，他们只会像历史上一样逃离东德。所以李晓峰的策略是，让德国重新崛起，但是限制其中央政府的权威，当地方政府可以跟中央政府叫板的时候，中央政府有精力去对外扩大影响力变成正常国家吗？

    这一条自然是让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又不满意了，在他们看来这有分裂德国的嫌疑，当年普鲁士花了几代人的时间和大量的牺牲才换来了德国的统一，现在竟然又要被拆散，这如何能忍？

    “这不是要分裂德国，加入联邦的州没有权力退出联邦，而且立法权也只能在宪法的框架内行使。这一项政策不过是给各个州更大的自主权，让各州的德国人民能按照自己的意图生活而已。”

    当然，实际上这是屁话。李晓峰就是不想让德国人太齐心而已，而且给各个州极大的自主权也方便控制德国共.产党，免得他们太强势了生出二心。

    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只要德国宪法能够约束各州的独立倾向，对他们来说这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所以接下来争论的焦点就是未来德国宪法的基本框架了。

    李晓峰认为：“这应该是一部维护和平的宪法，宪法中应该明确规定未来的联邦德国没有常备军、不能拥有发起战争的权力。德国的各州都应该是严格的非军事区……”

    这些都是刚才讨论过的，所以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也没说什么，他们要说的是：“各州必须明确没有独立退出联邦的权力，任意一个州要退出联邦必须以全国公投的形式由全体德国公民决定。各个州的司法权和立法权不得超出宪法赋予的框架之外……”

    对此李晓峰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很快卢森堡提出了一条很特别的建议：“德国的社会制度由德国公民决定，外国无权干涉德国人民共同选择的道路。我们尤其希望苏联能够尊重德国人民选择权！”

    这个建议让李晓峰很惊奇，他可是没想到卢森堡会提出这么一条建议，因为这条建议的潜台词就是她并不认同苏联的道路。事实也是这样，同列宁这样的完全激进派相比，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更温和一些，尤其是旅居德国这些年，亲眼目睹了苏联取得的成绩和教训之后，这两位觉得完全对私有经济说不，完全的一刀切还是有问题的，所以他们才提出更大的自由。

    如果同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谈判的是斯维尔德洛夫，那小斯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他已经习惯了高度集中计划经济带来的效益，让他同意德国换另一条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甚至不排除小斯立刻就将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当做异端清除的可能。

    而李晓峰则不一样，他见识过另一个世界华夏取得的惊人成就，虽然不排除华夏当年在取得成就的同时也造成了很多社会问题，但是和艰难的六七十年代相比，好了实在太多太多。从本质上说，李晓峰也不反对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多探探路，多做一点选择，这样才能看出究竟那条路好走一点，不至于像历史上苏联一出问题，连带着整个社会主义阵营几乎全军覆没。正所谓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争鸣多芬芳不是。

    所以李晓峰对于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的选择还是很赞赏的，在明知道苏联取得了空前成就在，在明知道苏联内部有强大反对势力存在的前提下，依然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这样的老革命是值得尊敬的。

    李晓峰对此的答复是：“我赞同德国的道路由德国人民选择。只不过可能苏联会有一部分同志不理解，我希望你们能想办法做一做他们的工作，这会减少许多阻力。您征求了列宁同志和托洛茨基同志的意见吗？”

    老革命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毕竟苏联当前这条路就是列宁和托洛茨基选的，不征求他们的意见就妄自给德国选另一条，这里头的问题可大了。自然的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们已经提前向列宁和托洛茨基反应了相关情况，其中列宁是表示理解，而托洛茨基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看上去，老托似乎是有些不满意？有意见那是肯定的，毕竟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来并一手打造的。现在德国人不想走这条路，等于是说他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等于是打他的脸，老托这要是支持，不等于是自己说自己错了。这种蠢事他怎么可能干？

    但是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毕竟是跟他一个时代一个级别的老革命，人家现在又是德国革命的代表，人家代表德国想选一条新路子试一试，你能一口否定断然否决？自然的老托也只能不发表意见让事实说话了。

    而对于李晓峰来说，只要列宁同意，那就扫清了最大的障碍，至于老托，不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了，他能够理解的。自然的，这个事儿基本就定下来了，斯维尔德洛夫那边如果有意见，那就让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去做工作，不行了就放导师大人，应该问题不大。

    也就是说，在第一个议题上，李晓峰和卢森堡、李扑克内西之间虽然有争议，但基本上是达成了一致。而接下里的第二问题是相当的棘手，李晓峰决定先不谈这个问题，先谈谈世界革命发展的问题，这个问题跟德国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正所谓世界革命一盘棋，苏联的成功带动了世界革命的阶段性胜利，尤其是二战的胜利一举让欧洲的红色力量占据了上风。怎么样利用好大好形势进一步发展革命，就是革命者必须关注的问题了。

    按照普遍的意见，世界大革命是大有所为，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一夜之间似乎就变成了纸老虎。有一部分天真乐观的革命甚至认为完全可以乘热打铁将英美也革命算了，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斯维尔德洛夫。

    李晓峰是不支持这一派的意见的，他始终认为敌我力量对比虽然有了较大的变化，但并不是说革命的力量就已经占据上风。现在的情况就跟当年苏联争论一国能不能建成共.产主义一样，有支持积极扩张的，也有支持见好就收再次积累实力的。

    苏联和共.产主义阵营内部因为一连串的胜利，有冒进的风险。这种压力就连李晓峰也体会到了，所以他必须尽可能的争取支持，尤其是要争取类似卢森堡和李扑克内西之类的老革命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