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居乎乱世,行遁隐之道
南城的这处向宅,准确的说,偏西南一些,无论是从南门,还是从西门,到这里都要走好远的路。 在这附近,向天歌甚至还看到了一些菜地、瓜园,简直就和村庄一样。 怪不得向家把这片宅子荒废了。 怪不得向家把这片宅子给了向天歌。 待到了大门前,向天歌趁着灯笼的火光,打量了一下院子,挺大的,里面还长着几棵梧桐树;南边就是一条小河,水是从南山流过来的。 可是,现在大门上了锁,不是说有老仆在这里看院子吗? 怎么锁着门?人呢? 车夫脸色现出为难的表情,小声道:“向二爷,天色都这么晚了,我还要回家呢,您看是不是先把您的行李搬下来?” 搬下来,如果今天晚上进不了这院子,都扔在大门口,这可怎么行……向天歌想了想,道:“再等一会,如果还不来人,你就随我去找一家客栈,把东西放在客栈里。别担心,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会多给一些银两的。” 车夫立刻点头哈腰,只要多给钱,就是在这里待到天亮都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忽见从西方走过来一个身影,挑着担子,疾步如飞。 这人长得甚是高大,看起来像是一个庄稼汉子,衣着也是农夫打扮,年龄二十五六岁,胡子拉碴的,却光着两只脚,鞋子别在腰上。 走到了近前,他才把鞋子扔在地上,两只脚穿进去,不住的打量着向天歌:“您是二少爷吧?” 向天歌立着,点点头。 这人立刻弯腰,生硬的行礼,道:“我叫骆三,是骆老汉的儿子,我爹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上个月就去和向太公说,让我接替他来这里看院,向太公说好。” 向天歌道:“从今天开始,我搬到这里住了,你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去吧。” 骆三立刻答应了,先去开门,把担子挑进去放着,再从耳房里,点了一盏菜油灯端出来,放在台阶上照亮。 然后又从房间里搬出一把椅子,让向天歌坐着歇息。 向天歌往院子深处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不过,趁着菜油灯的光亮,能看清大门东西两边的耳房,骆三应该是住在东间里,里面放着他的物什。 骆三和车夫开始搬东西,都放在院内的空地上,一件件的摆开。 “少爷,您要是提前告诉我,您今天搬过来,我就会把您住的房间好好打扫一下的……” 骆三对向天歌解释道:“我来看院的时候,我爹就叮嘱我,院里的房子每天都要打扫,可是一个人打扫一遍,得花好几天的时间,等全部打扫完了,最先打扫的房间,又落了灰尘……” “没事,先把搬进来。”向天歌道。 ……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东西终于都搬完了。 向天歌付给车夫费用,打发他走了,然后让骆三关了门,端着菜油灯在前面带路,去看看堂屋。 从大门走过去,大约需要五十多步,院子确实挺大的;堂屋是大五间,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只是落了一层灰。 再看了一下东西两边的厢房,却是空荡荡的,估计以前是做仓库用的。 虽然和内城的向宅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对于向天歌来说,这地方还不错,首先就是宽敞,其次,他现在有钱,可以好好收拾一下。 等看了一遍,骆三问道:“少爷,您还没有吃晚饭吧?” 这时,向天歌才想起来,周恒和他约定了,晚上去飞天楼喝酒呢,还是算了吧,今天的这一变故,让他很没心情……于是问:“家里有啥吃的?” 骆三道:“回少爷,小的在每天闲暇之余,都会打一些贴锅烧饼,挑到大街上去卖,今天没卖完,还剩了七八个。锅里蹲着一只鸡,不,是鸡架,上面有rou的……如果少爷不嫌弃,就吃一点吧。” 看来骆三的生活也不容易,向天歌就问他:“你一个月从向府领多少银子?” 骆三老老实实的回答:“二两银子。” 嗯,骆三打烧饼挑到街上去卖,是为了贴补家用……向天歌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大概有五六两,递给骆三:“从今天开始,你的月钱我来给,这些银子你拿着,去街头买一些酒菜回来,剩下的你就给你了。” 骆三喜得两眼放光,伸出双手捧着那块碎银子,千恩万谢,又道:“少爷,您稍等,我腿脚快,一会就把酒菜给您买回来!”
“去吧。” 向天歌挥挥手,让骆三去了,自己则搬了一条板凳,擦拭了一下,坐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 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虽有一些怨恨,但是世事无常,诸多变迁,人情难免薄凉,况且“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不能够怨天尤人。 记得入学后,程夫子就教他“不迁怒”的工夫,虽然他不能够做的纯熟,自然,不留痕迹,但是加上“克己”的工夫,还是能够让他心平气和的。 再说,天下即将大乱,身外物越多,遭受的劫难可能越大,所以,争夺这些名利,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为今之计,先在这里落脚,寻一门亲,然后再南下,寻一处安稳之地,举家迁居过去,所谓“居乎乱世,行遁隐之道也”。 放在十年前,他是不会这么想的,大概他会等待时机,振臂一呼,邀请同道中人,共赴国难,因为程夫子就是这么教育他的。 然而这些年来的经历,看到了太多的尸位素餐,嫉贤妒能,至于让读书人报国无门,究其原因,在于朝廷的衮衮诸公,以及最高位者。 你跟他讲理,他会跟说:年青人啊,事情不是你现象的那么简单,要学会中庸之道。 其实,他们哪里是讲究中庸之道,而是在玩弄权术而已,眼前的一锅rou,大家围了上去都要分一碗,不给他,他就给你捣乱。 固然,“德惟善政,政在养民”,然,民在下者,嗷嗷待哺,这些居高位者为了一锅rou,打得不可开交。 当朝者不讲理,说明天下已经没了天理。 怪不得程夫子怒而离去,因为天下事,已不可为。 向天歌想,虽然皇上赐我进士出身,但我最好也不要蹚这浑水,想个办法,早早离去才是。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车声,然后在大门口停下来,有人大喊道:“向天歌,你搬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