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祈盼
46 耀眼的红黄橙三色绘织的霞光，从天龙山后喷薄而出，由浅淡而渐渐浓烈，将蔚蓝色天空中漂浮的一朵朵云彩滃染得绚丽多姿，幻化出各种诱人的艳丽图景。在壮丽的霞光映照下，天龙山似罩上了五光十色的霓裳，似流淌着美妙动听的仙乐。沐浴在霞光中的练武队员们正好休息，都被这动人心魄的朝霞吸引住了。随着阵阵微风，云聚云散云卷云舒，美丽的云彩中竟幻化出一条昂头摆尾的小金龙形状，真个活灵活现，似乎从霞光中向莽莽苍苍的天龙山飞降下来。队员们惊喜得一片声地叫喊：快来看啊，天上飞下来金龙了！ 大掌柜对赵寨主赞叹道：“想不到你们这里的朝霞竟这么美！”赵寨主说：“将军寨处于深山林莽之中，朝霞晨光确实不同于别处，但今天的金龙天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金龙降临肯定是吉兆，却不知主何大吉？”大掌柜不禁惊喜道：“莫非张货郎请来了八路军！”赵寨主抚着胡须说：“若真个八路军今天能来，那今后坐天下的便是这八路军了！” 傍晚时分，夕阳在连绵起伏的山巅画上一抹艳红时，岗哨吴存财一手攥着长矛一手挥舞着向营盘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张货郎来了，领着八路军来了！”二柱、大掌柜、强娃、杀猪李、老持客和游击队员们欣喜地从营盘里蜂拥出来。迎面过来的张货郎也已快到营盘门口，后面随着一位身着灰蓝色军装的中年人和一位身着便装的年轻人。张向光脸色苍白，明显消瘦了。二柱急忙迎上去，互相焦急期盼的心使两双手握得很紧很紧，两双眼睛盯得很亲很亲。 “可把你盼来了！” “可见到你啦！” “八路军请来了？” “来了！” 张向光兴奋地回答着，回头对着后面的两个人，向二柱他们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张向光先指着中年军人：“这是八路军的樊营长。”又指着身着便装的年轻人：“这是赏格庄游击队的魏队长。”张向光又将皂角岭游击队各位领导人，向樊营长和魏队长作了介绍。 张向光对大家说，八路军来了一个排，四十五个人，而且由樊营长亲自带队。樊营长是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身经百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本来一个排由排长带队就行，樊营长非要亲自挂帅。游击队的魏队长知道了，也要给你们添一把力，带来了十名游击队员。我离开下沅县二十多天了，对这里的敌情不明，不敢让所有的同志一起贸然过来，他们还在二里远的一个山岭上等着哩。 杀猪李高兴得将张向光抱起来，在地上转圈圈。 樊营长慌忙对杀猪李说：“李副队长，你慢一点！张书记刚做了大手术。” 杀猪李赶紧把张向光放下了。樊营长给大家讲述了张向光受伤的情况后，动情地说：“张书记在昏迷中总是喊着皂角岭，喊着吴二柱。清醒后，马上就要急着回来。手术拆线后的第三天，我见他都快急疯了，只得随着来了。张书记将皂角岭当作了自己的心头rou！”这时，皂角岭游击队才知道，张货郎是下沅县共产党的县高官。 第二天，由二柱陪同，张向光、樊营长、姜排长、魏队长一同拜访了将军寨赵寨主，看望了各家猎户。 吴二柱与樊营长在皂角岭游击队营盘东南边选了一块营地。皂角岭五十名劳力，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开了五孔窑洞，作为八路军与赏格庄游击队的宿营地。 尚盼福、尚菊花兄妹投奔“梁山”后，皂角岭游击队增加到八十六人。缴获本多小队的武器，加上从河南购买的十九杆中正式、二十杆汉阳造步枪，这次八路军和赏格庄游击队又支援了二十杆步枪、一挺机枪，每个队员都有了武器。 两三天后，皂角岭游击队的队员们同八路军指战员、赏格庄游击队队员们便很熟悉了。虽然训练很艰苦，但大家有说有笑，非常快乐。只有训练机枪手的一班长武青山，脾气很古怪。他讲解机枪cao作方法时非常认真，生怕徒弟们听不懂记不住，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示范动作，真想一下子让徒弟们都成为最好的机枪手。可就是除了机枪以外再没有其他话，整日闷闷不乐。有时半夜里一个人起来，坐到营盘外面的大石头上，一袋接一袋抽旱烟。徒弟吴铁栓见师父整日一声不吭，就找个话题与师傅说话：“武班长，你老家在哪达？”武班长回答说;“央采县武家屯。”吴小宝又问：“家里有哪些亲人？”武班长闷声闷气地答道：“家里没人啦！”吴小宝还想问，周围的人见武班长愤懑难抑的神色，示意小宝不要再问了。后来，徒弟们就问姜排长。姜排长说：“你们根本想不到日本鬼子对武班长的儿女与妻子残害的程度，你们根本想不到武班长心中有多大的的愤怒与痛苦！ 武班长本来有一个很圆满的家庭，家里有父母亲，妻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他的父母亲在敌机轰炸时遇难后，为了报仇雪恨，武班长参加了八路军。武班长作战勇敢，被培养为机枪手，后来又当上了班长，入了党。一个多月前，日本鬼子突然包围了他们村子。当时天刚亮，村民们没来得及逃跑，被全部集中在村口的一块空地上。日本鬼子在群众的前面支一口大海锅，水烧开后，鬼子将武班长的女儿与男孩剥光衣服，按到开水锅里煮。两个鬼子扭住武班长妻子胳膊，故意让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锅里挣扎，被煮死。武班长妻子心如刀绞，挣脱了鬼子的束缚，扑向海锅去救孩子，因跑得急，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一头撞在锅沿上。鬼子赶上来，在她的脊背捅了一刺刀，又把她硬按到海锅里与两个孩子一起煮。鬼子用刺刀逼着村里人在锅下添柴，煮自己的同胞。日本军官威胁说，谁要当八路，谁要反对大日本皇军，这就是下场！ “武班长听到噩耗后，与战士们回到村子里收拾妻子与孩子的尸体。哪里还有什么尸体？只剩下一堆白骨和三颗头颅!” 跟随樊营长一起来的护士长于婷，成了皂角岭游击队女队员心中的一轮明月。玉凤、青兰、菊花一伙女队员惊叹，世间还有这么耐看的姑娘！在她们眼中，于婷都能够与戏台上的穆桂英、花木兰比美。她们甚至觉得，于婷说话的声音中有那么一点陕西腔调也蛮好听的。女队员们都爱和于婷说话，问这问那，说东道西，在兴味盎然的交谈中，知道了许多八路军队伍和根据地里的新鲜事。于婷也深深地爱上了这些具有直爽泼辣的性格与吃苦耐劳精神的女队员，她们很快便成了好姐妹。 女队员对于婷的羡慕，潜移默化为效仿，这效仿最明显的表现是在发型上。那时，姑娘们结婚前，脑后扎一根长辫子，结婚后，头发便挽于脑后，用黑色的密眼发网包紧后扎几根头簪叉住，形成发髻，下沅县人叫“耧疙瘩”。青兰有一根令人艳羡的又粗又长又黑的长辫子，可青兰在练武时总觉得这根长辫子是个累赘，特别是一想起，在碾麦场上本多抓着李秀才的长辫子转圈子的情景，生怕以后与鬼子搏斗时也被鬼子抓住了长辫子。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挽个耧疙瘩吧？自己还没结婚呀！她那时的思维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辫子，要么耧疙瘩。于婷这轮明月出现后，于婷的齐耳短发给了她新的最美的选择。青兰便对着镜子，右手握着剪刀，左手将辫子拢到耳垂处，“咔嚓，咔嚓！”毫不吝惜地将长辫子剪掉了。女队员们吃了一惊：“青兰，这么美的长辫子你怎么剪啦？”青兰用手将头发拨拉拨拉，捋了捋，头一仰，问：“像不像于护士长发型？”有的说像，有的说不大像。青兰说：“不管像不像，你们跟我到外面看！”女队员们不知道青兰卖的是啥关子，都嘻嘻哈哈的出了窑门。青兰一出窑门，就地来了个前空翻，脚刚落地，又做了个狮子猛回头动作，紧接着又是俯仰翻转、劈叉腿，步步到位，利索有力。女队员们立刻想起，有一次青兰做这套动作时，长辫子缠在了树枝上的窘境。于是，留长辫子的女队员们，一个个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把长辫子全剪掉了。 玉凤摸了摸头上的耧疙瘩，唉！梳着麻烦，挽着麻烦，洗着更麻烦，五天不梳不洗便生虱子，又痒又难受，剪了！剪了！头上挽着耧疙瘩的几个媳妇，说着笑着闹着，拔去簪子，揭掉发网，抖开头发，咔嚓，咔嚓，咔嚓！全剪成了齐耳短发。 第二天，游击队列队出cao，女队员清一色剪发头，昂首挺胸，飒爽英姿，成了一道新鲜的风景，吸引了所有男同胞的目光。大家都为女游击队员的这一举动叫好，却不知道怎么称赞，还是樊营长有水平，说这是“发型革命，妇女解放”。新中国成立后，在农村开展的轰轰烈烈的妇女解放运动中，农村妇女才时兴起剪发头。皂角岭妇女的剪发头提前了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