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私藏
到底还是身子虚弱，强撑着在外面看了一会已是头昏眼花，顾欣悦回到屋子里便歪倒在了床上，只要文竹挑开了一些窗户，让风吹了进来。 春意已深，院子里的铃兰已经挂了蓓蕾，随风摇曳出婀娜风姿，而高大的桐树亦已经落尽树叶绽放出了一朵朵洁白如玉的花苞，偶尔随风飘落下来那么一朵，落在了树下背手而立的少年身上。 给那冷冽如刀的少年带上了一丝暖意。 手捂在嘴上打了个哈欠，顾欣悦视线在那少年身上停了一下，便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顾陌寒的面容一向冷冽僵硬，一般看不出多少表情变动，不过从他刚才眼里的暖意来看，那事应该成了。 只不知道，顾老太君那上不上勾。 不过，原先她还有些担心，现在见了这库房里的东西和那三姑娘的做派之后，顾欣悦心里倒有了七成把握。 她不在意的东西，有人可在意得很。 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院子总算是安静下来，暮色已起，文竹点起了灯，摇晃的灯影让顾欣悦揉着眼睛睁开了眼。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捧着本书看的顾陌寒。 少年姿态随意，一身白衣穿得松松散散，微低着头的姿势让他那脖颈露出了优美的曲线，修长若玉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连眼眸都似乎柔和下来。 没有了前些日子的凛然杀气，反而带了一股温润如玉的书香雅致。 让顾欣悦一时看呆了眼。 “醒了？”听得动静，顾陌寒转头，见顾欣悦睁着一对雾蒙蒙的眼睛，头发亦乱糟糟，带了大梦初醒般的懵懂，不觉又想起了她先前说的话，唇角便勾了起来。 她说，他是我哥，我的就是他的！ 我的……就是他的…… 那话只在心里一绕，便如同带了糖丝出来，又软又甜。 “哥？”顾欣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眨巴了下眼睛，神色还是有些迷茫的道：“你怎么在？” 平素这个时间都是去前院和家里男人们一起吃饭应酬的。 “嗯，已经没事了，我陪你一起。”顾陌寒随口道了一声，对站在墙角的文竹道：“去拿饭吧。” 人已经入了土，丧事便算完了，进入了守孝期，便要关门闭客，不再有任何应酬。 何况他也不想出去。 与其和那些说话都要绕几个圈的老狐狸们吃酒，他更希望安安静静的陪小姑娘吃饭。 顾陌寒声音平和，文竹听着却依然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的应了一声，闪身出去。 虽然院子里有小厨房，但是只能做一些粥点，府里的膳食都是大厨房做好后往每个院子里送的，这个时间，厨房也该送饭来了。 走到门口，文竹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看着瘦小，但是六姑娘毕竟已经十四，便是两人是兄妹，也没有这么一个相处法。 可偏生顾陌寒不当一回事，六姑娘自个也一点没意识到一般。 算了，也许心中在六姑娘心里，能有个做主能依靠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淡淡的看了文竹背影一眼，顾陌寒起身走至床边，伸手揉了揉顾欣悦那乱糟糟的黄毛，心里想着什么东西对发质好，顺手扶了她起来。 顾欣悦身上只穿了件中衣，从被子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凉意，自然的将被子一拢道：“哥给我拿衣服过来。” 顾陌寒手微微一顿，唇角不自觉的勾了一勾，返身将衣架上的衣服递给了她，顺手，也在那衣裙上搓了一下。 转过身背对着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顾欣悦，顾陌寒视线在屋子里的妆台上扫过。 随手将台上放置的八宝玲珑妆匣打开，扫了一眼里面几样零碎的首饰后，道：“我记得，父亲从几年前开始每半年便会给你送两套头面，还有一些小饰物。” 头面都是用上好宝石碧玉打造而成，小件则是金银珊瑚珍珠等物制作而成的精巧物件，考虑到顾欣悦的年纪，都是活波奇巧的花样。 以前他是不知道，但是这两年，却都是他去银楼定制的，算下来，也应该有不少东西了。 可是除了在碧竹和三姑娘头上看到的，她这里，却只有几样最差的。 那些衣物也是，前几日四姑娘身上的貂皮大氅，那皮子，可还是他看着父亲猎了以后要工匠小心硝制而成。 那些父亲精挑细选的绸缎，也有好些穿在府里其他姑娘身上，而顾欣悦这里，衣衫陈旧不说，料子也是远比不上父亲送来的。 顾欣悦的嘴唇翘了一下，一边穿衣一边道：“不是说了，便当喂了狗好了。” 喂了狗…… 顾陌寒心头不觉一跳，父亲的一片心意……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一个小女孩，连祖母都想…… 见顾陌寒的脸色微沉，顾欣悦猛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对，这话可以去气三姑娘，但是对跟着顾和魁长大，看这段时间亦是真正悲痛的顾陌寒来说，那可是他最尊敬的父亲的心意。 完蛋了，他不会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那个父亲而对自己起了隔阂吧！ 唯一的大腿，可千万不能得罪啊！ 至少在能去到庄子脱离这个险地之前！ 脑筋急速运转，顾欣悦突然想起一事，啊了一声，便翻身往床脚爬，去撬床板。 她转得急，屁股一撅差点滚床外面，顾陌寒回身探手将她腰捞住，道：“作甚？！” 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难怪会被人骗…… “这里，这里，你撬开。”顾欣悦敲着床板道。 将她放置在床上，顾陌寒掀开垫被，将床板上有一条缝，伸手，将那块木板给掀开来，露出了下面一个紫檀木的妆匣。 顾欣悦笑嘻嘻的看着顾陌寒将那妆匣拿出来，打开后露出里面珠宝宝气流光溢彩的首饰，道：“最好的这些，我都有收着呢！” 里面只有三套完整头面和一些钗环，连顾和魁送回来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而看这放置的地方，只怕保存下这些都费了老大鼻子力气。 看了眼小丫头那得意模样，顾陌寒突如其来的觉得心头一痛，低头，将那妆匣又放了回去。 偷眼瞧了下顾陌寒的神情，顾欣悦皱了皱眉头，是保留下来的太少了？可是以原身的那种情况来说，能留下这些都算不错了。 库房里的东西幸好有崔mama的大锁看着才没有这么容易拿走。 眼珠转了转，顾欣悦拉了拉顾陌寒的衣角，低声道：“哥你莫生气，以后，我会想法子将那些东西都拿回来的，你看，我今天就很凶了啊！以后，不会再让她们乱拿了。” 顾陌寒一愣，心中涩意更重，抬头揉了下她头道：“哥不是这个意思，拿走就拿走了，就当喂了狗，别人用过的东西，你也没必要再用，哥会给你更好的。” 他觉得愤怒的，不过是府里这些人的贪婪和恶毒。 “姑娘，五少爷，饭送来了。” 外面传来文竹的声音，顾陌寒将垫被一盖，道：“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