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困陷

    第二十一章困陷

    往日若只是自己和女儿，佘雅也就习惯了。阿鹂年幼，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遭遇什么，可现在……佘雅看了看阿鹂怀中的那只小狐狸，眼睛里忍不住带上些耻辱和恼恨，它是知道了吧？此刻都不敢跟自己对视。

    离开了交易所，阿鹂将苍缳交给母亲，说自己去嘘嘘，佘雅一手抓着接下来要去摊子上售卖的货物，一手拎着狐狸后颈的皮毛。

    “你刚刚都知道了吧，那里发生了什么？”佘雅语气冷淡地开口，但却不看它。她怕看到动物眼中面色痛苦的自己以及她脆弱的本心。

    “呜呜……”苍缳只能呜呜，他都已经习惯狐狸崽子的状态了，不会因为忽而间的自我忘记现在的身份。

    “……果然。你是不是也瞧不起这样谋生的我？我瞧不起自己。哪怕空有一身狩猎技巧，却还是选择了这种买卖……”佘雅说着，但苍缳明显听得出她在拼命忍着哭泣，用了多大力？他后颈越来越痛的感受可以了解一二。

    坚强的女人，她完全可以凭着本事在林子里穿越纵横，可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小姑娘。

    苍缳虽然不清楚那交易行掌事的到底拿捏了佘雅什么把柄，但通过他们的对话以及自己对佘雅的了解，无外乎掌柜所说的名叫陆胜的男人以及佘雅的孩子。

    “呜……”苍缳蔫了声音，他不觉得努力认真当好母亲的佘雅有什么会被看不起的地方。相反，佘雅忍辱也要活着的模样让他敬重。

    “算了，跟你又讲什么呢……说好了要放你离开的。不过现在可能还不方便。阿鹂会跟我闹的。再委屈你一阵子。”

    苍缳没有回话，也同意佘雅的话，若是阿鹂知道他不见了，估计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都要吵着闹着找他了。做人不能太自私，佘雅已经很艰难了，若因为自己而使这对母女产生误会嫌隙，这种罪孽他承担不起。

    阿鹂很快也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块芝麻饼。

    “阿鹂，谁给你的食物？”佘雅有些不悦。阿鹂习惯了从外人手上获得施舍，这很不好。未来若是因此而折了脊梁骨，那日后便都是没了骨气的。她不阻拦阿鹂接受姓邱的零钱，完全是因为她付出了代价，可其他外人不是。阿鹂不可以随意接受。

    “阿嬷……这，这是那个老婆婆给的。”阿鹂回头指着不远处方向的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看上去似乎已经非常高龄了，头发雪白稀疏，脸上也满是褶皱，都看不太清楚她的五官。嘴巴内凹，完全掉了牙齿的模样。

    苍缳抬头张望的时候，也几乎没怎么看清楚老婆婆的模样，可一刹那间，原本眯成缝隙的眼睛却突然长开一条间隙，向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同时还掬起了一个看不清意味的笑容。

    苍缳心脏一紧，这么远的距离，那老妇人还能看的到他们这边？刚刚那一个目光怎么回事。

    苍缳有些紧张地挣扎了一下，拎着他后颈的佘雅一手没攥住，苍缳整个掉到地上。

    “嘶……”苍缳发出个痛鸣。

    “啊，阿嬷，小狐狸都掉到地上了。”阿鹂将手上的芝麻饼放到佘雅空了的手上，双手将狐狸抱起来。脸上满是疼惜。

    “它没事的。走，我们过去，找那个老婆婆。把钱拿给她。我们没有理由接受她的好意。”佘雅语气严肃，将阿鹂吓得一怔。阿嬷怎么一副生气模样，好可怕。

    “可是阿嬷……我……”

    “这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随便拿别人的恩惠就是不对。”

    阿鹂见此刻的阿嬷很是不好沟通，感到委屈之余又有些难过。老婆婆不是说因为她可爱所以送她好吃的，阿嬷不会说她么？大人都爱撒谎。

    佘雅带着阿鹂走到老妇人面前，那老婆子衣着朴素，也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手中拄着一根素杖，似乎不是什么名贵木材。

    可苍缳一盯着那个手杖就觉得浑身发冷，头晕目眩。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怎么又回来了？”老婆子缓慢的语调跟阿鹂说话，声音沙哑，就是普通老妇人的声音。

    “这位前辈。”佘雅开口，先行了一礼。“我是她阿嬷，我家孩子说，这是您赠予她的食物？”佘雅将手上的咬了两口的饼盛到眼前给老妇人看。

    “嗯，是呀。这位……夫人？”老婆子砸吧了一下嘴，动作缓慢地抬头看了看佘雅手上的饼。“怎么，这东西她吃不得？”

    “倒不是这样。前辈，我们猎户生存，都有自己的道理，她虽小但也不该忘记，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若是养成习惯就不好了，日后都会好逸恶劳，不知道生存艰辛。不能惯着她。您告诉我这芝麻饼多少银钱，我替她给您。”

    “嗯……若是这么说……倒也有道理。老婆子看着小女娃可爱，只是善意，没想到坏了规矩。是老婆子的不是。不过，银钱什么的，也就算了。她怀里这只畜生不错，拿它来抵可好？”老妇人被皱纹挤压成缝隙的眼睛忽然一弯，露出个渗人的微笑。

    佘雅一惊，难道这老婆妇一开始就打得是这狐狸的？可她若是不过来，这老妇怎么可能会看到这家伙？

    “这……这不是出卖的货物，是小女喜欢的宠物，老夫人可否再换个交易？”

    “这样啊，那老身也不夺人所爱，尤其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罢了，那就一锭金吧。”

    “！”苍缳虽然有些意识混沌，可也被这老妇人明抢一样的说辞惊到了，而一旁立着的佘雅更是惊愕，她看出了老妇人的不罢休，有些后悔带孩子过来再见这老妇人。可转念一想，若她方才不过来，这老婆妇会放过她们么？肯定不会，只要是个家长，看到孩子得了别人恩惠，必然是要过去道谢的，哪怕他们心安理得，后边儿肯定还有其他招数让他们过去。

    阿鹂一听老婆婆突然跟她要狐狸做交换筹码，脸上登时又涌现出难舍难过之情，眼泪都涌上了眼眶，焦急地看着老婆婆，又转头看自己阿嬷。

    若是不给狐狸，阿嬷要给这老婆婆一锭金子才可以。她好懊悔，为什么要随意接受那块芝麻饼？可老婆婆明明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为何现在要这么为难她和阿嬷？

    感受到女儿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佘雅也不好受，她不是不能信守承诺的人，她承诺了狐狸要放它走，可现在她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不要说现在，哪怕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不够一锭金子。这是什么数？是他们猎户几十年都攒不到的钱响。

    佘雅为难不已，她目光深沉，瞥了瞥狐狸，再看了看眼前一副志在必得的老妇人。

    苍缳自是看出佘雅的为难。那老妇人定是看出自己的特殊，这才故意导演了这么一出。一狠心，伸出爪子用力挠了一下抱着他的阿鹂的手，阿鹂只一手抱着他，吃痛之余就立刻松了手。

    苍缳得手，落地后居然径自跑到了老妇人身边，意思不要太明显。

    “呵呵，看来，这小畜生跟老身很投缘。既然这样，那老身就不客气了。”老妇人笑得比刚才更加投入，佘雅看着女儿被狐狸弄伤后一脸不可置信和气急败坏，咬了咬后槽牙，将饼塞给女儿，抱了抱拳，拽着孩子衣领就离开了。

    狐仙的选择她清楚，不让她们为难。既如此，那先前她们救它的恩情算是两两相平了。此刻，任凭阿鹂在她怀里手蹬脚踢，她都没有放开阿鹂。无比坚强的女人眼尾沁下一滴泪来，头也不回地往离开琼崖府的方向走去。

    苍缳见母女离开，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警惕心大起。眼下，他要怎么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离开这个老婆子？她那根手杖邪门的狠。细盯着就让他浑身不适，想必这老妇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现在闲杂的人都走了，我们也该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当然，你若是有逃跑的想法，我劝你放弃，我随时都可以找到那母女二人。”老妇人也并没有用什么方法拘着他，看来是料定了他此刻不敢随意逃离。苍缳的确也是才认识那对母女不久，可好歹那二人救了自己。最起码等到她们都离开了琼崖府，到她们熟悉的林子里，或许自己便不用太担心这老妇人耍什么花招了。

    亦步亦趋地跟在行动缓慢的老妇人身后，外人看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可苍缳却发现了老妇人功夫深厚，她每一步都沉稳又轻松，完全不是老人蹒跚的样子。这老女人到底什么身份？

    老妇人带着他走完坊市，到一处拐角不见人影时，忽而停驻，一阵风气，苍缳眯了眯眼，再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形态佝偻，瘦削无比犹如鼠狼般的阴森男子在他眼前。

    这人一身诡异青黑长袍，脸上覆着一层面罩，看不清脸，只看得清眼睛。那时一双他此身见过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有两对，重瞳子？！男人脖子上环着一圈白森森的串珠，苍缳定睛细看，一阵恶心，那是一颗颗惟妙惟肖的骷髅头模样，不知是什么虫兽骸骨。再就是他刚刚就觉得麻烦的那支拐杖，此刻也完全变了形态，虬结在手杖上的树植根茎仿佛人手臂上的扭曲了的血管一般，更可怖的是那些“血管”还会收缩跳动……

    苍缳有些抑制不住的恶心畏惧感，眼前的男子仿若恶鬼，充满了阴气和邪恶。阴厉的男人嘶哑可怖的笑声荡起，这一刹那仿佛风云突变，天气也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