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宫变(7)
“禁……军……” 大殿上一片寂静,人人目光聚集在了帐幔后赵贵诚的身上,地上的夏震忽然爬了起来,口里大叫着,踉踉跄跄向大殿外逃去。 群臣惊恐,纷纷让开,任由夏震穿过人群向殿外逃窜。 “殿下!” 冯树看了一眼赵竑,赵竑轻轻摇了摇头,冷眼观望夏震逃离,不动声色。 冯树暗暗心惊,目光看向了大殿门口。 众臣注视当中,夏震已经逃到了大殿门口,他大声呐喊,就要迈步踏出殿门。 “许华、刘恒,你们都死……” 夏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脖子上,一柄长枪穿喉而过,露出了带有血珠的枪头。 “啊!杀人呢!” 殿中大臣们人群sao动,有人惊恐地叫了起来。 夏震的身子被李唐一脚踹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流满地。 李唐拔出了长枪,黑脸板着,凶神恶煞,站在了大殿门口。 “奉太子诏令,诛杀矫诏国贼!谁敢异动,格杀勿论!” 李唐怒喊,许胜和侍卫们杀气腾腾,守住了大殿的门口。 一些侍卫手中,圆滚滚的震天雷已经拧开了盖子,一有异动,就会痛下杀手,玉石俱焚。 满殿群臣都是惊恐,那些平日里义正言辞的煌煌士大夫,以及怼天怼地怼皇帝的绿衣御史们,无不闭上了嘴巴。梁成大、李知孝等人则是纷纷钻入了殿中隐蔽处,瑟瑟发抖,满脸的惊恐。 真德秀和魏了翁等人都是震骇。东宫侍卫竟然敢当殿诛杀朝廷重臣,这可是犯了祖宗家法。 夏震,堂堂二品士大夫,李唐说杀就杀了! “老贼,拿命来!” 赵竑不再犹豫,拔刀直奔史弥远。只有杀了此贼,才算稳cao胜券。 “太子殿下,千万不可!” 赵竑身旁的秀王赵师弥和濮王赵不熄大惊失色,二人纷纷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一个抱胳膊,一个抱腿,死死拦住了赵竑。 “太子殿下,登基之日,不宜再兴杀戮!” “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再处决此老贼不迟!” 二位宗室拽住杀气腾腾的赵竑,魏了翁和真德秀等赶紧上来,魏了翁拼命夺下了赵竑手中的短刀。 “太子殿下,息怒!先帝大行,殿下登基之日,千万不可大兴杀戮!” 魏了翁胆颤心惊,大声劝道。 看赵竑眼睛血红,眼神狰狞,一言不合,仿佛就会痛下杀手。 梁成大等人神色惊恐,躲向更加远离赵竑的角落。 史弥远“噔噔噔”后退几步,东张西望,大声呐喊。 “禁……军!” 可惜,还是没有任何禁军敢上来。 “糊涂!放开我!” 赵竑暗暗着急。大事未定,谁知道史弥远的部下会不会冲进来。 这些士大夫,真是误事! “太子殿下,大事为重,切莫冲动!” 真德秀心脏狂跳,红着脸发声。 赵竑刚猛绝伦,性烈如火,弄不好今天就是一场血腥的杀戮。 “谋逆篡立者,杀无赦!” 临安府尹吴兢赶紧发声,他转向御座方向,厉声喝道: “赵贵诚,太子殿下即位大统。你不想活了吗?还不快快滚下来?” 大理寺“双煞”徐喧和陈端常各自拽着赵竑的一条手臂,不让他发难。 “赵贵诚,快快下来!” “赵贵诚,还不向太子殿下请罪!” “沂王嗣子,你想和夏震他们一样,身首异处吗?” 执政大臣宣缯、刑部尚书葛洪、执政大臣胡榘,先后向帐幔后的赵贵诚怒喝。 赵竑的身体松了下来,心里的焦躁去了大半。 这算不算是大局已定? 御座上的赵贵诚,眼睛惊恐地看着大殿上发生的一切,眼神闪烁,身子不停发抖。 “官家,你要稳住,切不可……” “太子殿下饶命!陛下饶命!” 杨桂枝的话还没有说完,身着冠冕的赵贵诚从帷幔后奔了出来,速度之快,杨桂枝拉都没有拉住。 赵贵诚满脸惊惶,疾步奔到了赵竑面前,“噗通”跪地,连连磕头,冕冠上的珠条乱摆。 “太子殿下,陛下,都是史弥远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矫诏当这个皇帝!我也不想这样!都是他们逼我的!” 就在昨夜,一直到刚才,他都在忐忑不安和兴奋中度过。 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从泥潭到云端,猛然要成为天下之主,这种心情,何其酸爽! 黄粱一梦,他才反应过来,这是矫诏谋逆的大罪,尽管他是被动,但也是待罪之身。 而且,这血淋淋的杀戮场面,也超出了他的预料和心理承受范围。 他只是奔着权力和富贵而来,并不想丢掉自己的大脑袋。 “说,是谁逼你的?再有半句虚言,立刻就地斩首!” 赵竑厉声恫吓,不给赵贵诚犹豫的机会。 “赵贵诚,你不要胡言乱语,诬陷本相!” 史弥远话音未落,赵竑挣脱束缚,上前狠狠几拳数脚,把史弥远踹翻在地。 他会过头去找刀,魏了翁远远跑开。 而史弥远手里的继位诏书,也掉在了地上。 “篡立诏书,废黜太子,大逆不道,丧心病狂!” 赵竑毫不客气,连连几脚,踢的史弥远痛苦呻吟,弓身不起,这才捡起了篡位诏书。 这个史弥远,要是服软,他不会为难。死不悔改,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赵贵诚,你伙同史弥远篡位,废黜新帝,其罪当诛,还不从实招来?” 真德秀上前,指着赵贵诚,脸色铁青。 这个沂王嗣子,为当皇帝,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一世的荣华富贵,难道还满足不了他的贪心吗? “赵竑,你胁迫当朝新君,踢伤当朝宰辅,杀死朝廷重臣。你们眼里,还有大宋朝廷吗?” 礼部侍郎程珌话音未落,冯树忽然上前,拳打脚踢,把程泌打翻,周围群臣受惊似的兔子一样纷纷散开。 冯树上前,骑在程珌身上,一拳拳打的程珌满脸是血,哼哼唧唧,这才站了起来。 “程珌,身为礼部侍郎,竟敢篡写诏书,这等欺君谋逆之罪,该当凌迟处死!” 真德秀冲着礼部侍郎程珌,怒喝了起来。 这个程珌,这个时候还敢出来扎刺,这是要困兽犹斗吗? “史弥远,身为当朝宰辅,行此篡谋废立之事,天理难容,罪不容赦!” 临安府尹吴兢指着地上的史弥远,怒声呵斥。 “赵贵诚,你身为沂王嗣子,大宋皇室,助纣为虐,你真是愚不可及,糊涂透顶啊!” 魏了翁痛心疾首,怒声骂了起来。 “你也配为太祖子孙!你也配这一身的冠冕!” 冯树直接上前,伸手打掉了赵贵诚头上的王冠。 赵贵诚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嘴里说不出话来。 “史弥远,程泌,你等矫诏废黜太子,胆大包天,罪不容诛,国法难容!” 刑部尚书葛洪指着地上的史弥远怒骂,白须乱窜。 “来人,先将史弥远、程珌捆起来,稍后审问!” 太子是先帝遗诏中的继承者,是大宋王朝的皇帝,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个时候为太子殿下出头,太子殿下一定会铭记于心。 冯数带着禁军上前,自己亲自将史弥远绑了个结结实实。 赵竑拿着史弥远落在地上的“遗诏”,面向众大臣。 “各位臣公,你们都看看,是这份“遗诏”是真,还是孤的这份先帝遗诏有假?” 赵竑把史弥远的“矫诏”递给了薛极,狠狠瞪了薛极一眼。 薛极心惊rou跳,身子和手哆嗦,“矫诏”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真害怕,这个暴虐的太子暴起一击,将他也踢翻在地,满地找牙。 他这个脆弱的小身板,真受不了这一下。 薛极颤颤巍巍展开“矫诏”,和宣缯、胡榘仔细观看,几人目光相对,都是摇了摇头。 这份“遗诏”,除了玉玺是真,无一符合规制,妥妥的“矫诏”无疑。 “太子殿下,这是一份“矫诏”,我们这些执政都不知道。殿下不必当真!” 薛极晃着花白的脑袋,恭恭敬敬说道。 这个时候,他再不随大流,估计至少得挨一腿。 “天子殿下,这是“矫诏”,臣不会看错!” “太子殿下,此乃“矫诏”!先帝遗诏太子登基,太子殿下应立即继位,君临天下!” 宣缯和胡榘一前一后,肃拜而言。 在事实和形势面前,他们面容严肃庄重,义正言辞,很快就抛弃了他们曾经的“魁首”。 宣缯,快快撇清了和史弥远的亲家关系。再坚持,可真是要被殃及。 “原来真是“矫诏”,容臣看看!” 听到是“矫诏”,魏了翁大声说道,接过了“矫诏”。 “原来是程侍郎的手笔,我还以为是翰林学士的临诏!各位同僚,大家都看看吧!” 魏了翁看完,连连冷笑。 “矫诏”从众臣手中一一传过,议论纷纷,很快有大臣不满地喊了起来。 “这是矫诏!翰林学士和两府执政都不知情,这是何人盖的玉玺,真是居心叵测,罪不容诛!” 赵竑一看,竟然是监察御史李知孝。 此人为史弥远爪牙,一贯唯史弥远马首是瞻,想不到敌方阵营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史弥远的,竟然是他。 不过,此人民愤极大,尽管临阵倒戈,自己也不会放过他,最起码也是一个流放之刑。 “这份继位遗诏,我这个知制诰咱怎么会不知道?翰林学士们怎会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翰林学士、知制诰们愤然,纷纷怒道。 宋代的翰林学士是正官,不是差遣官,学士资浅者只称直学士,只有资历最深的才正式任命为翰林学士,加知制诰官衔,称为内制。凡任免将相、册立太子、颁布遗诏、宣布征伐或大赦的诏命,只有翰林学士起草诏书。 程珌虽然是礼部侍郎,但只是直学士院,不是翰林学士,也不是知制诰,怎么有资格起草遗诏。 这分明就是一份错漏百出的矫诏! 只不过,若是赵竑没有对策,这“矫诏”也就成了真正的“遗诏”。 “太子殿下,都是史弥远逼我的!他许诺事成之后,引我为执政。史弥远,你这个狗贼,你可害死我了!” 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程珌,又开始吐露心声。 “赵贵诚,你这个佞臣,还不快说?” 罪犯们纷纷开口,真德秀赶紧催促。 他生怕赵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打坏了赵贵诚。 “陛下,你已是一国之君,可不要临阵退缩,为人所迫啊!” 杨桂枝的声音,又不紧不慢,适时从帷幔后传了出来。 可惜,这个时候,她已经左右不了大局。 “太子殿下,各位同僚,史弥远要我继承帝位,我本不从,架不住老师郑之清再三劝说,又惧怕史弥远的权势,只有勉强从之。昨夜,郑清之之子郑士昌改易装束到沂王府来接我。我到了皇宫以后,皇后的侄子杨谷和杨石也在场,皇后见了我说,以后我就是她的儿子……” 赵贵诚不顾杨桂枝的提醒,跪在地上,一一道来,众臣听的清清楚楚,许多人都是毛骨悚然。 想不到史弥远和杨桂枝竟然真的篡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众臣都是摇头。无论谁当皇帝,杨桂枝都是大宋朝廷的皇太后。她篡立新君,对她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