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越者

    伍祎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胆怯的人。

    至少，在面前的树轰然倒塌前是这样。

    树有人腰宽，而盯着他的棕熊只用了一掌。

    伍祎的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瞳孔挤满了整个眼眶。

    并非地球，这里并非地球……

    真该死，早该发现的事到现在才密密麻麻的爬上大脑。

    高约一米的棕熊，让一个年轻人发现自己的决心如同玩笑。

    伍祎看着棕熊靠近，看到棕熊的眼里分明写着失望，似乎自己作为加餐都实在缺乏营养。

    也许，也许，至少该像个男人一样。

    伍祎干笑了两声，闭上眼睛。

    我会死，在这里死去，如果你们也在这个世界，我希望你们过的很好……

    不……

    不对……

    我不想死……

    伍祎的眼睛猛地睁开，他看着逐渐靠近的怪物，伸手去擦自己的眼睛，伸到一半，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淌下。

    明明有想见的人，明明有想做的事，人不会想在这种时刻死去，伍祎也不想。

    他开始用双手撑起地面，挣扎着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身后跑去。

    只是双腿不听使唤，地上的石子又太多。

    衣服被不长眼的树枝抓破了，膝盖被不善良的石头砸烂了。伍祎再次摔倒在地上，不可爱的棕熊还在后面一步一步的悠哉着。

    可是，我就要死了……

    伍祎再次闭上眼，抱着一颗心装不下的绝望。

    可就在他闭眼的瞬间，头顶有一道利箭刺过，利箭戳破空气，又惊了几片叶落。

    旋即，身后的棕熊发出凄厉的哀嚎。

    棕熊看向射箭的人，捂住自己的左眼，仅剩的一只右眼恨都不够写了，它在身边卷起一阵细风，愤怒的看着来人，犹豫片刻后又转身向丛林深处逃跑。

    伍祎看着血迹消失在视野尽头，咽了一口唾沫，贪婪的呼吸着。

    “站起来。”

    伍祎的头顶响起德伦的声音。

    “站起来。”

    伍祎抬头望去，在脸上抹了几把，尝试了几次才成功起身。

    他看向德伦，沙哑着声音开口。“你一直跟着我吗？”

    德伦点了一下头。

    伍祎沉默了片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后面半句，他没有说。

    “这样你才知道，现在的你活不下去。”

    德伦脸上没有表情，他总是没有，总是站在那里，和身后的树林融为一体。

    伍祎看着德伦，他想看向德伦的眼睛，又不敢看。

    没错，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来，不止一次试着逃跑。

    要么是在前后都一样的林子里迷了路，要么是被路边的野菇毒倒，总有办法给人添麻烦。偌大的森林就像一座监狱的围墙，让他怎么逃也逃不出沃夫。

    伍祎跟着德伦，回到沃夫村，回到瞭望塔下的小屋。

    德伦家中，一张木床上，伍祎呆呆的坐着，像是一团白纸烧尽的灰尘。

    他听着瓦妮莎不断进出，或是端着毛巾和温水，俯下身子为他擦拭伤口；或是拿了些许食物，摆到桌子上，然后坐到他旁边，同他开玩笑。

    瓦妮莎是德伦的meimei，德伦是沃夫村的猎户。

    德伦救下伍祎后的半年时间来，三人一起在沃夫村里生活。

    一天，两天。

    黄昏，清晨。

    瓦妮莎推开房门，端着盘子，她把新的食物从盘中取出放下，又把坏的食物端起来放到盘中，眼里早已挂上泪花。

    猎户家的姑娘没有温婉的性格，瓦妮莎攥着盘子，指结发白，直到再也忍不了。

    盘子落下，和碗与桌子碰撞，发出声音，接着跌落到地板上，食物洒下。

    瓦妮莎走了两步，站到伍祎面前，她高高的举起手，又狠狠的甩出。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伴随着瓦妮莎的声音，“你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再不吃东西，你会死的！”

    伍祎却满不在乎，仿佛挨打的不是自己，“是吗，太好了，我这种人，死了其实更好吧。”

    瓦妮莎听着伍祎的话，促起眉毛，咬起嘴唇，她一把抓起伍祎的衣领，将他掀倒在床上。

    “什么你这种人，你知道吗，你读过书，上过学，念过文法，”

    “你跟我讲过天上的马车，讲过比树还高的房子，你讲过的每一个故事我都记得……”

    “那些又有什么用，人都是这样，当一只熊真的站到你面前，才会猛地想起，自己连一只兔子都捉不到。”

    伍祎看着怀中的少女，自顾自的说起来，语速越来越快。

    “我是对你说过，我还记得自己开玩笑得说，我的命运来了！我将踏上旅途，我还说我虽然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金手指’，”

    “金手指……我对你说过的吧，那种赋予人能力的好事，多好啊，我是开玩笑的，现在看来真的只是开玩笑了。”

    瓦妮莎默默听完，撑着床板起身。

    “站起来。”瓦妮莎说。

    “什么？为什么……”

    “站起来！”瓦妮莎喊。

    瓦妮莎看着不为所动的伍祎，一把将他拽起，“跟我来。”接着不由分说，向门外走去。

    她拽着伍祎拐了两个弯，来到一间落满灰尘的卧室，卧室不大，放着些平常看不到或是不想看到的事物。

    卧室靠门边的墙角，整齐的码着几个箱子，瓦妮莎擦了擦眼睛，对着其中一个箱子翻找，犹豫片刻后，捧出一把短剑。

    箱子上面满是灰尘，剑在这里躺了很久，瓦妮莎抽了一下鼻子，握住短剑塞到伍祎手中。

    伍祎木讷的接过，剑很轻，也很寻常，还没来得及看，他又被瓦妮莎拽住。

    瓦妮莎又拽着伍祎来到瞭望塔下，她示意伍祎爬上去，待伍祎爬上去后，自己也跟着上去。

    那天的云很多很好，在瞭望塔上可以俯瞰沃夫村的全貌。

    村口的乔伊斯养了三匹好马。

    村里的祠堂下是林西河。

    村子被森林包围，森林西北方是银雪覆盖，东南角则一片深幽。

    林西河里有鱼，河面浮动，河边是紫色的花，岸上是绿色的草。

    有风吹过。

    “这把剑……上一个主人最喜欢的地方。”

    瓦妮莎说着，向着西北方穷尽自己的目光，她看向梅里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明天开始跟着德伦进山。”

    瓦妮莎转过头来看向伍祎的眼睛，认真的说。

    “你的金手指是他，”

    “还有我。”

    阳光洒下，瓦妮莎不知道什么是金手指，这不妨碍她的头发散在空中。

    有风吹过。

    ……

    乔伊斯家的马棚边，德伦静静的坐着。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他看到来人的脸，以及手里握着的一把寻常短剑。

    “辛格……”

    德伦恍惚了刹那，随后又正色起身。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辛格。”

    德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