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远远青山

    老树下半埋着一个小碑，不过稚童一般高，斑驳的表面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光，只留下一个字可以依稀辨认。

    “儒。”

    这依稀可辨的原因不是风雨之下的残破，只是一言难尽的潦草。

    没有什么气象万千，这小字就像一位迟暮老人，精神气一泻千里。那雕刻师基本功好像十分不扎实，甚至笔画都粗细不同，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更别说那些长短不一的横横竖竖，正是那最忌讳的描笔。

    总之，惨。

    少年却是怡然自乐，还不忘了认真欣赏了一番：“嗯，有几分大家风范了！”微微颔首，盘膝而坐，一手拢着老碑，一手拎着一壶不知从哪里掏出小酒。全然不顾礼数，灌入口中。

    不错，这正是少年的杰作。

    撕开泥封，酒香氤氲。酒液入喉，甘冽清冷，奈何他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却被激起这良辰必然是虚度了。

    心海里，那个凭空而出的声音回荡，不断压抑着空白的记忆，思不出，抹不下。

    一口口酒液灌下，酒精逐渐开始麻痹感官，思维却愈发清晰，烦躁无处不在地萦绕。

    我究竟忘了什么？！

    少年痛苦的抱着头。无法抑制无法排解的烦闷和雾里看花般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神经。

    “啊啊啊！”

    “烦！”手边小酒坛也空了。

    少年仰头眼巴巴看着最后一滴酒液滴落，只好咂咂嘴，满不在意地将酒坛随手甩出。

    动作的后摇还未结束，手臂还顺着惯性撒着，少年就暗道一声不妙。这山上碎掉的东西，到头来还不是要自己清理。

    祸不单行，但也算因祸得福吧。这一点小小的郁闷，总算冲淡了几分烦躁。

    无奈的少年只可仰头望天。只是，果真诸事不顺，太阳闪眼。

    “唉。”长叹一声哀怨，婉转地凄凄惨惨，也不知是凭心而发还是故意膈应人，反正这一声叹的是凄切异常，简直就像一个受气小媳妇。

    “咳咳。”少年四顾：“嗯？老头你不在吗？”

    并无回应。

    “哎呦，白瞎了我的热情。”少年小声嘀咕。

    少年的心情如夏夜的流星点点，难以捕捉，一茬闪烁，一茬湮没。

    “阿嚏！”

    一处被云海淹没的山腰，一个老神在在的老翁一本正经地和一个采药的小童谈天说地，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可是这忽然的一个喷嚏打散了他的仙气飘飘，忽然警觉：“谁，是谁在骂我！”

    突然一提的声音吓了这认真听课的小童一跳，不禁腹诽：“老神仙怎么也会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打喷嚏啊？”

    想着想着，童言无忌就问了出来。

    “老神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正色道：“道理不能太高，要能够贴近世俗凡尘。如果门槛高了，那凡人们怎么学道理呢？这个修仙也是如此的，你别看这个喷嚏简单，实际上是返璞归真了。懂了不？”

    小童半信半疑点了点头，抬头正好望见晨雾惊起，便借机以之前从老人那花了一颗铜钱学来的仙人道别礼微微弯腰：“老神仙，我今日家中有客，就就就....”卡着一个字说不出，满脸涨红。

    “是告辞！”老人摸了摸小童的头，顺便掐了掐那稚气未脱的透红脸蛋。

    “知道了。”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不好意思“我会认真的。”

    “嗯。”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老人便背过身去。“记得明天早点到。”

    “好嘞！”

    跌跌撞撞的声音从小路远端传来，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唉，真是比那小子可爱多了！”捋捋稀稀拉拉的胡子，老人眼前不由浮现那个闲散的无关人员。

    “臭小子，居然敢骂我，看我不收拾你！”不由想到。

    “哎呀！这小滑头，今天铜钱没给哩！”老人惊醒，敲了敲手里折扇，没有半分怒气，背行青山，爽朗大笑。

    急急下山的小童却是恍然：这是在问吉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