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明王朝，已是走到尽头了

    大明朝早朝是从卯时开始的，也就是后世五点开始。因此，参加早朝的文武百官，就必须在早上五点之前赶到紫禁城。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十，天还没亮，京师各处，除了宵禁巡查的军卒之外，还有不少人正在往紫禁城那边汇聚。

    大朝议，原本是每年正旦、冬至和皇帝生日三天，以及每月初一、十五两日的“朔、望朝”，是为大朝议，但是这一次，才是二月初十，根本不是大朝议的时间，却要开大朝议。

    为此，方府这边，夫人一脸忧心地在伺候自家老爷穿上阁老朝服，同时忧心忡忡地问道：“老爷，今次朝会，怕是会有大事吧？我昨日都听到一些，有点担心啊！”

    方姓阁老，便是以户、兵二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了内阁的方岳贡，听到夫人的话，也是叹了口气道：“多事之秋，风雨欲来啊！”

    “我听说皇上会要文武百官捐钱，老爷是阁老的身份，可我们家又无余财，要不我去借点，这样老爷也能体面点？”

    在原本历史上，方岳贡被李自成追赃助饷，搜其邸，无所有，最后由松江贾人为代输千金。另外，据说张献忠攻占谷城时，听说居民方岳宗是松江知府方岳贡的弟弟，以为他沾哥哥的光，家境肯定殷实，就占下方岳宗的房子安置家眷，借故把他拘禁起来，要他出钱助饷，结果也没发现有多少钱。

    此时，方岳贡听了，摇摇头叹道：“不用去借，欠人情更难还！你看着好了，就算府里有钱的，也不会出什么银子的。”

    “那皇上要是筹不到银子的话怎么办？”

    方岳贡听到这话，似乎是愣了片刻，然后又是叹了口气道：“国事糜烂至此，有钱又能如何？夫人怕是不知道，底下胥吏何等jian诈，任何国策到了地方，都会变样，大明王朝，已是走到尽头了！”

    他在松江府担任知府的时候，松江漴阙一带阻挡海潮的土塘连溃五次，淹没农田无数，他便力排众议，从富户中强行募捐，不许衙门、公差层层克扣，并随时访问督工人员，检查发出的银两是否全部给领，最终建成了整个江南海塘的第一座石塘。而他本人也因此被诬告贪腐三千两银子而入狱。

    亏得受惠之民群起为他申冤，最后朝廷查明确无此事，才又恢复官职。

    也是因为他的政绩好，就被当时的吏部尚书郑三俊举荐督办漕运，完成不错就到了京师为官，当他被李自成追赃助饷时，松江府的商人愿意替他出了三千两。

    可他到了内阁之后，发现全国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包括皇帝本人，不辨是非，任用jian人，内外廷无不贪腐成风，他就想做点事情也无从做起，便绝了希望。

    如今虽然听说王之心等人被查，可内阁还是没变，就算首辅陈演去了，十之八九也是魏藻德接任首辅之位，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夸夸其谈之辈，政见不合。总之，是看不到希望！

    “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听到问话，方岳贡转头看着夫人，缓缓说道：“再看段时间，不行就回老家隐居吧！”

    这时候，已经穿戴完成，他便大步出房，来到前院，坐上一顶二人小轿，府中管事提着灯笼，便陪同出府去上朝了。

    离承天之门近了之后，遇到上朝的文武官员越来越多。

    方府管事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实在忍不住，靠近轿子的窗户，低声说道：“老爷，今天还真是稀奇了，竟然都是二人小轿，仆从也没几个。这一夜之间，似乎都变了个天！”

    从明朝中期开始，随着经济的发展，朱元璋时候规定下来的礼制便不断被人逾越，等到明末的时候，有钱人家各种摆阔，那是花样百出的。

    住宅、衣裳、随行等等，全都逾制，贵比公侯。甚至连皇室专属的黄色，那都有人穿。

    京师城内，成国公的适景园，大小是附近东城兵马司衙门的四五倍不止；英国公园，更是不止一处。

    显赫人家，出个门，那是前呼后拥，仿佛皇帝出巡一样，仆从无数。

    总之，有钱没钱，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是，这次的早朝路上，好家伙，几乎全都和方阁老出门差不多，这就让方府管事大为惊讶了。

    方岳贡在轿子里听到，掀开窗帘稍微看了下，然后淡淡地说道：“今日朝议，大概都是哭穷罢了！”

    根本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便放下了窗帘，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长安右门这边有西朝房，长安左门这边有东朝房，文武百官到了这里，时辰还早，就可以进朝房休息。

    也是如此，朝房门口这边，就停满了各种轿子。

    方岳贡到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到了，有围在内阁首辅陈演那边的，也有围在内阁红人魏藻德身边的，还有几位国公那边，也是一大堆人。

    今日朝议的各种显贵都到了，但是方岳贡扫了一眼停靠轿子马匹的地方，却是心中一声冷笑。真的是没想到，连世袭国公多少代的这些人，竟然今日也装穷了！

    他才入阁不久，并且不被人看好，因此身边也没什么人，正准备入朝房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嘉定伯来了！”

    于是，方岳贡便转头看去，就见一大群人，包括那几个内阁辅臣，甚至连那几位国公都向一顶二人小轿迎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得仰头看看还是漆黑的夜空，连皇帝的丈人，皇后的亲爹，太子储君的亲姥爷都是这种出门行头，大明朝的天，就如眼前所见，依旧是黑的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辰一到，皇城开门。

    文武百官，皇亲勋贵，进入承天门，穿过端门，到午门前，按照官职爵位高低排队，就等钟鼓楼上的动静传来，到时辰便进入紫禁城。

    卯时将到时，钟声响起，文武百官分左右掖门入紫禁城，大朝议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