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轩柠道：「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一下，看起来会下大雨。」

    周绍竟没有意见，「可以去我教练的宿舍，他如果还在会愿意让我们待一下。」

    「那行，走吧。」

    教师宿舍园区颇大，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才进入园区内。如果是上学期间，通常这里的园区不会关闭，可供外来游客观赏散步，不过大概是疫情爆发的缘故，整个园区都封闭起来了。

    白轩维有点不耐烦：「这也太远了，还没到吗？」

    周绍竟又饿又累，跑酷一整天还没吃东西，脾气上来就有点烦他：「那是你脚太短，我自己一个人通常七八分钟就能到。」

    白轩柠听了他的话就顿一下，低头去看自己的腿。很短吗？

    白轩维不知怎的就炸了：「你说谁短？你才短，你全家都短！」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周绍竟用一米九二的身高优势低头觑他一眼，淡淡道：「我爸一米八七，我弟一八五，我妈一六七。」说完又补了一刀：「我一米九二。」

    白兄妹俩立刻安静了。

    好不容易到了教练家，谁知道刚按下门铃，就听见门内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然后是碰一声巨响，像是有东西大力撞在门上一样。

    三个人立刻就吓得退开好几步，白轩维没发现身后是阶梯，直接跌出门廊摔在前院草皮上，他妹跳下去把他扶起来。

    教师宿舍的门都是美式复古木门，受了那么大一击还晃了一下。教练家的门上长年挂着一个圣诞花圈，花圈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绍竟把手搭在门把上，但不敢扭开，只是怔怔道：「不是吧……」

    白轩维喊他：「别开！」

    周绍竟放开手，握着球棒呆呆站在门前，没有任何反应，修长的身背影看上去孤寂又无措。

    白轩柠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安慰他：「说不定不是你教练。」

    周绍竟知道就算不是教练，也有可能是教练的太太和孩子，不管是哪一个，都曾经和他如此亲近。周绍竟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就好像明明只踩空了一阶阶梯，却从顶楼摔到地面的感觉。

    周绍竟决定来教师宿舍后便感到急不可待，他急需抓住一个熟人的手来让自己确认，他并没有被落下。

    周绍竟感到不知所措。

    门板又被大力撞了一下，门上的圣诞花圈掉到地上。

    雨滴终于从灰暗的天空落下，大滴大滴打在地上，十几秒后哗啦啦的倾盆大雨滂沱而下，白轩维只好站上门廊躲雨。他看得出来周绍竟情绪不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坐在门廊边往外盯梢。

    周绍竟最后没有开门，他不想让自己落到一个必须和亲近的人互相伤害的地步，他知道自己下不去手。

    周绍竟忽然不敢去思考，如果到了东部，如果回到北部，周卓毅和爸妈没能等到他就落到这个下场呢？

    但他不得不去想。

    三个人坐在门廊边看着对面另一间宿舍平房。白轩柠晃着脚，连身帽T的帽子松垮垮的戴在头上，两条小辫子露出来，看起来很俏皮。她发现周绍竟的视线，便转过去对他笑一下。

    天色越来越暗，雨势也没有变小的趋势。要不是知道三个人接下来都要没地方住了，周绍竟会以为他们在悠闲地等教练回来给他们开门。

    阴郁地坐了一会儿，周绍竟才站起身来。

    「我们去对面那间，你们看那个信箱。」

    两个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面平房的前院有个欧式风格的直立式邮箱。邮箱的信件已经爆满了，盖子都盖不起来，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收信，甚至还有信封袋掉在地上，看起来怪可怜的。

    「过去吗？」白轩维跟着站起身来。

    「嗯，过去看看吧。」周绍竟道。

    白轩维把手上的伞打开，「一起过去吧，这伞够大的了。」白轩柠的伞在跳栅栏的时候被周绍竟丢了，而他手里那把防身用的伞确实大，够三个人一起撑。

    经过邮箱的时候，周绍竟顺手拿了几封信出来。到了长廊后，他伸手在门上用力敲了敲，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白轩维走到窗边，脱下外套卷在手上，然后用力敲碎窗户。

    周绍竟把信拿起来看了一下，收件者是萧晴。白轩维正要从窗户跨进房内，白轩柠抓着他紧张道：「你要就这样进去？如果里面有感染者呢？」

    周绍竟转过身看她：「里面应该没人。」

    白轩维已经钻进去了，迅速地从里面开了门让他们进去。房子里很昏暗，白轩维把前院的窗帘拉上，免得万一有感染者晃荡看见他们，然后又去开了后院的窗户，室内这才亮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里面没人？」

    周绍竟把信封拿给她：「这是萧晴老师的宿舍。」

    白轩柠诧异地看他一眼：「竟然是他的宿舍！」

    白轩维默不作声地四处翻箱倒柜，还顺带确认了房间里都没有感染者，俩人说话间他甚至从一个房间里拖出一台小型的发电机，还有一个手电筒。

    「没想到他一直都住在我们教练对面，但我从来没遇过他。」周绍竟初时也颇讶异，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晴是A大很出名的老师，主要是教人体构造学，但他的课不多，大多时候是在卫保组里待着。系上很多学生都认识他，因为体育系受伤的人多，周绍竟记得王杰庭当时就很常和他接触。

    萧晴之所以出名完全是因为他的外貌。周绍竟看过他本人几次，不得不说那真的是一张美得几乎毫无瑕疵的脸，年轻俊美又温柔的大学教授，没有哪个女学生不喜欢他。

    不过萧晴已经消失一阵子了，完全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周绍竟记得疫情爆发前阵子，学校网上讨论版还引起一阵「萧美人到底去哪」的各种说法。

    白轩柠显得异常兴奋：「我们竟然躲在他的宿舍里！」说完就一把抢过她哥手上的手电筒，就着光源四处走动起来，但客厅摆设陈列实在太过单调，甚至没有任何照片和摆饰，走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周绍竟兴致缺缺，放下手上的球棒瘫坐在沙发上什么话都不想说。他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没兴趣探究萧晴的隐私。

    白轩维正安静的摆弄那台发电机，捣鼓一阵子后终于成功了，但他不晓得要接上什么，就干脆放着那台发电机，也坐在沙发另一头不说话。

    白轩柠拿着手电筒直奔屋内，刺探萧晴隐私去了。等她进了房内之后，白轩维忽然双手抱在胸前，转过身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瞪着周绍竟。

    屋内的光线不足，显得白轩维的脸色特别阴森晦暗，周绍竟看他这样就打了个寒颤，还以为他被咬了。

    「你干嘛？」他忽然发现白轩维已经安静很久了，感觉不符合人设。

    白轩维挺直身体，然后往他身边凑过去，冷冷问他：「你刚刚在巷子口那是怎样？」

    周绍竟一脸懵：「什么怎样？」

    白轩维猝不及防伸出右手去摸周绍竟的脸，然后用大拇指蹭他的脸颊。

    「卧cao！你有毛病啊！」周绍竟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从沙发中间弹到沙发另一头，恶心的搓着自己的脸。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的寸头都能炸出毛来。

    白轩维怒视周绍竟，那眼神简直能在他脸上瞪出一个窟窿来：「就是这样，」他用手又腾空比划了一下那蹭脸的手势，怒气冲冲道：「你刚刚这样蹭我妹的脸是几个意思？」

    周绍竟怒道：「什么几个意思，帮她擦个血而已能有几毛意思？」

    白轩维迅速瞥了一下房内透出来的光，确定他妹没有走出来，然后眼神快速上下在周绍竟身上扫了一回：「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对我妹动什么心思，不然我有你受的！」

    好心没好报啊这是！

    周绍竟被他刚才那动作还有语气隔应到不行，差点去拿球棒。他低吼道：「你、你有被害妄想症啊！你妹又不是什么天仙，我用得着觊觎什么？」

    白轩维气急败坏：「你再给我说一次看看！就你这种的、这种的……」然后忽然就顿住了，好像发现无法人身攻击他的外表，只好改口道：「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可以觊觎柠柠我告诉你！」

    周绍竟又气又好笑，「她确实挺可爱，但你至于这样吗你！」

    白轩维激动了：「嗷！你承认了你是不是对我妹有意思！」

    「不是，我就替她擦个血，这能是对她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恋妹情结啊你？」

    白轩维像被戳到痛处一样，一下跳了起来，气呼呼破口大骂：「你说什么你！我警告你啊——」

    「哥！你看我找到什么！」主角忽然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拎着一大包家庭装泡面还有好几罐水，「萧晴老师竟然也吃泡面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