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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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郁知道二小姐为什么要买这块南红,老太太的寿辰就在九月,为着送什么寿礼,她俩可是费尽了心思。 为表孝心,馥芬此番不向爹娘伸手要,砸了自己的一只扑满凑银钱。馥郁做好了抹额,绣花用足了心思,二人踅摸了许久嵌什么珠宝,馥芬坚持不用寻常翠玉珍珠。 “八十大寿,须得是个红的!” 这叫一个“巧”,自云津夜市上得了块成色上佳的南红,通体润泽如玉,正红锦色,块头十足好取材。 二人这日兴冲冲地来“嵌云记”找师傅镶嵌,不料被铺子里开出五钱四分的工价吓到了! “钱掌柜,你们的工价都快赶上我红宝的价了!怕是赚太狠了些!我们家太太多少首饰都在你这里打,如今我这一单务要相因(便宜)些才是。”二小姐急了,她那只扑满里的钱买了南红就剩得不多了,没想到这工价居然这么贵。 “我不敢欺瞒贵客,二位小姐请看:这是敝店细金工价,嵌云记的工价自我来就没有涨过!这花丝工艺最是考较匠人功夫,不是我夸嘴,全城大大小小的金银细巧工匠都瞄着我嵌云记,我哪敢擅自贱价乱市?再说了若非我铺子里大师傅巧手推垒、掐丝造型,如何将您那么大的玛瑙块固定妥当?用于焊接的金银片底托还须按市价另论......” “整块红玉何等夯实笨重?怎可用在抹额上,老人家戴上岂不头重?不是说了要切成一大圆六滚珠么?”馥郁在旁边说 “小姐,无论切成几块,金银托底都是按重计价的不是?难不成不用金银托底了?” 说来说去,价就讲不下来,二人无奈离去,闷闷不乐走过总督衙门的东院街、辕门口,来至文庙直街,一路百十家铺子都是制帽铺,专门订制缀有红缨的官帽及普通老百姓戴的瓜皮小帽。其时,昆明人家成年男子,除了苦力、乞丐和囚犯,是不兴“裸着头”出门的,人人必得戴一顶小帽。 二人走着走着,忽然心神同至,异口同声地叫道:“帽正!” 帽正,又叫帽准,俗称“一块玉”,这帽子上的装饰多选白玉,以示主人品格冰清玉洁,一般为正圆片,两端打眼穿线固定在帽子前面,戴上对准鼻尖以正冠,所以叫做帽正,由做帽子的匠人负责将客人所选珠玉打磨穿眼装好。 二人兴冲冲地迈进最大的一家铺子,问老板在不在,伙计去旁边请,原来文庙直街这一溜铺子的老板都是同一个,姓郑。 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年轻敦实的伙子,穿着短卦,撸着袖子,一进来就直愣愣地问: “哪个要镶帽准?” 二小姐看他的样子像个伙计,心里有些小瞧他,斜着眼偏起头问:“我们要找你家铺子的老板说话。” 伙子一看是两个俏生生的女娃,愣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答:“你们要找我爹该?他不在。” 馥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人居然是少东家,自觉失礼,顿时脸红局促起来。 馥郁上前道: “这位小老板,我们手头有一块料子,想请你看看能不能做。”说着将自己做好的抹额拿出来,跟这位小老板细讲所想。 二小姐在旁边不停扇着扇子,一来不知道眼前这个伙子有没有谱气(靠不靠谱),二来也不知道是否一样要价不菲。 小老板抱着手听了一阵,翻看着眼前的抹额和南红,抬头望着二人道: “讲了半天,不就是要把这块玛瑙解做六份,大的磨成凸面钉在中间,小的车成六粒滚珠?”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正是!” 小老板挠挠腮帮道:“这个不难嘛,可以做!” 二人一听大喜过望,二小姐冲馥郁使眼色,她心下明白,小心地问:“敢问小老板,这工价几何?” 小老板正思忖间,二小姐突然娇声道:“唉!jiejie你说怎么办?我们想给老太太八十岁寿辰送个寿礼,买不起上好的翡翠,好不容易攒钱淘得了这块红玉,要在首饰铺子里托金刻丝是不能够了,只能凭jiejie的巧手绣花,烘托这锦色的玛瑙,可若是这钱不够可怎么办......” 说着,小嘴一撇,眼睛眨巴着,那一副可怜可爱样貌看得小老板呆了。 “呃......不要钱!”他忽然豪气地说 “真的?!”馥芬眼睛瞪得溜圆 “嗯!这做帽正本来就是帽匠顺带手的工夫,又不废什么材料。你们把东西放下,后日就可以来取。” 二人欢喜地互相击掌,馥郁忙着跟小老板敲定细节,馥芬在旁边几句嘴上的春风,把人家小老板吹得晕乎乎。 等到二人取货看时,只见用在抹额正中间那一块rou冻锦色端艳,虽然没有金银掐丝烘托,反更显出饱满油润,红气衬人!六粒滚珠在匠人精心挑选下颗颗品相一致,大小均匀,交与朱馥郁留待她回去精心搭配刺绣。 “你这块料子不错,取得六粒足色滚珠,余料已帮你们稍作打磨,拿回去将来还可以做别的。”小老板说 馥芬看了着实喜欢,加工虽是素面,但蛋面饱满而不突兀,穿孔打眼处内外均打磨抛光,瞧得出是用心做的,不禁看了眼前这人一眼,只见他也拿一双眼睛直望着自己,忙低头避开。 “一家养女百家求”,昆明人家甚是宝贵女儿,重视女孩亲事,媒妁之言不足信,家长一定要亲眼鉴定其人才貌,像朱家这样大富人家,务求自亲族友好,门户相当之子弟中选婿。 这回托媒来说亲的郑家,家住南城头道巷,虽然比不得朱家是“官宦”出身,也算是这城中的商贾大户,家中做纓帽生意,光在文庙正街上的铺面就有二三十间。 媒人说:“莫看他家那些铺子平时冷冷淡淡,一有水客来,那都是一千几百顶的帽子,装了篾箱挑了去,现银如流水般,实实是殷实人家。” 朱夫人听了喜欢,望向老太太,见老祖宗眉毛都不抬,忙收起脸上喜色,对媒人说: “主要还是要看家世人品。” “老太太、太太放心!我已仔细打探过:这郑家本是江川人氏,独他一支在昆明打拼,他家大妇只有一女,早已出嫁,如今来托媒的郑松公子是家中独子,长二小姐五岁,于家中生意得力,为人踏实敦厚……” 晚上,朱老爷从官中回来,听夫人说白日媒人上门的事,夫人对“纓帽郑”家的财势多讲了几句,朱老爷听了不说话,往老太太那边去了。朱夫人在屋里头等着,心里头忐忑,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似乎不是很中意,再瞧瞧吧!二囡还小。”朱老爷对夫人说 “十七还小?!大囡在她这个年纪,媒人把门槛都踏破了!她如今大了越发没个定性,成天想着外头玩去,不给她早早定下亲事栓上她,我怕日后扯出什么渣津(麻烦)。” 朱老爷也知道这个老囡是个不知事的,倒是要替她好好谋划亲事才是。 “我听着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要个找读书取仕的人家才好......” “大囡倒是配了一个同知,可是女婿那一家子兄弟姐妹众多,妯娌姑嫂麻烦事一大堆,我瞧着女婿又是个讲排场不省事的,可怜我儿受累于家事应酬,不得一日清闲,前日回转来你也瞧见了,人是又瘦了一圈!”夫人说着眼睛红起来。
朱老爷听了心里烦躁起来。 “你莫在外人面前乱说话,女婿如今仕途正好,我与他同在衙门做事,家中不可有亲家的闲言碎语!” 不久,郑家托媒妁通好,朱家允了他家来“看亲”,若是瞧中,则请八字合婚,然后决定托媒联姻。若朱家接纳郑家之诚意,则提出“会茶”,这“会茶”就是女家端详男子之礼,喜则成,否则借故推脱。 郑家上门“看亲”这日,朱家二小姐被叫出来给郑氏问安,向在座诸位敬完茶后就告辞回房去了,郑氏满眼含笑地望着她的背影,看起来对这个未来儿媳甚是满意! 朱老太跟郑氏说:如今家里就剩这一个孙女儿待字闺中了,调教得不好,愚笨不懂规矩,请你家多担待。 郑氏忙道:“呵呵!你家太过谦了!谁不晓得您家两个孙女儿是一对宝贝!这大孙女儿我们是没赶着!听说您这小孙女儿才貌不比她jiejie差,今日一见,果然长得宝眉赞眼叫人喜欢!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哈哈!” 朱老太听郑氏声粗话糙,心头不快,低头喝茶掩饰。旁边的朱夫人也觉得这家人言语形容上不得台面,想到这是自己主张的人就觉得坐卧不安。 二小姐一回房就来跟馥郁说前头的事: “馥馥你万想不到今日来求亲的是哪一个!就是月前帮咱们嵌抹额的那个纓帽郑家!” “啊!莫不是那个小郑老板?” “可不就是那个呆头呆脑的人!不过奶奶估计是瞧不上这家人的,已经说了,等到咱们去他家‘会茶’的时候,要舅舅他们好好相看姑爷,‘万不能像jiejie那样吃亏了’!” “大小姐嫁得不是顶好?东门正街上的王家,科举仕途出身,与朱家最是门当户对。” “哎呀!姐夫是好,不过家里大人听闻姐夫家兄弟姊妹太多,心疼jiejie嫁过去担着一大家子的人事,受累了。母亲说这李家就他一个独子,上面jiejie都出阁了,虽然家里不如咱们,门户不登对,但我嫁过去不会受累受气。今日他家来人我瞧着穿衣打扮不体面,那个人你还记得的吧,呆头呆脑的......” 馥郁默默听着,心里头郁闷酸楚,二小姐如今刚过十七就在议亲了,自己都已经十九了,亲事还没有着落。 谁让她母亲早逝,只有一个迂腐不成器的爹! 朱增嶠此一世的心愿就是:一领青衫,荣耀于乡里。为此,自十九岁起,便甘愿受科岁两考之折磨,逢子、午、卯、酉年乡试皆参考,无奈八试皆不中,其间父母皆亡,家业衰败至典卖田地亦不能缀其志,一心向考。旁人因其考了二十多年,八试不中而戏称他为“朱八落”,他亦不以为耻。 朱增嶠不善经营守业,晋宁家中薄产渐败无存,膝下唯有一女。年幼的馥郁自懂事起就要帮母亲担当家务,母亲病逝后还要照顾成天只知读书,不理俗务的爹爹。族中人见他们父女过得穷困潦倒,不时接济。朱老爷敬重朱增峤读书不辍,一心向学,遂聘他来为两位小姐开设课堂,教习诗书文字。朱老夫人可怜馥郁无依靠,让她住进朱宅陪伴二位小姐读书习字做女红。 馥郁小大小姐一岁,平时谦逊忍让,安静木讷,与两位小姐相处不逾矩,渐得朱家人信任,与二小姐尤其亲厚。 两年前大小姐出了阁,如今二小姐也在议亲了,她朱馥郁将来没有继续留在朱府里的道理,想到这里她出了神。 “馥馥!我想好了,无论谁来说亲,我们俩都要一块儿嫁过去!咱们永远不分开!”二小姐拉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