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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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长子暴毙的事情,司锦号上上下下都讳莫如深,只知道那年春天,司家老大悄悄去了一趟松潘雪区,回来就染疾,没几天就死了。 外人都传说老大染上了瘟疫,当家的吩咐家里人不许议论老大的死因,入殓丧事,也是悄悄办理的。 如今回想,司家这个儿子自出生起就不寻常,落地居然不哭不闹睁着眼看眼前人,吓得接生婆连称“罪过”。可怜他的生母在生他之时难产而死,祖父在他不满周岁时也过世。有老人看这个娃娃生得清灵俊秀,出奇乖觉,时常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不言不语,说他童子命,六亲缘浅。当家的自然不信这些鬼话,对自己这第一个儿子用心呵护,可喜这孩子聪明早慧,读书看账过目不忘,经商眼光奇准,不到17岁就做了司锦号少当家,帮衬着自己把家里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年初春的一天,当家的自拂晓时分突然醒来,心中似有感应,起身打开门,却见儿子跪在房门外!当家的大吃一惊,忙问缘由,他说来辞别父亲,要远行一趟...... “儿子想起当年藏的一样东西,这就要去取出来。”他说。 他这一走杳无音讯,两个多月后的一个夜晚,一辆马车把病入膏肓的他带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大物件。 父子二人来到司家染丝坊,司闵善手持火把,打开尘封的地库大门,顺石阶而下。地库有一个大池子,水道与府南河相通,原为司锦号浣丝、染丝、洗锦所用,已废弃多年。二人合力摇起水道口的栅栏,黑暗中,一具形制诡异,高六尺多,头尖尾阔,颜色呈深绿色的阴沉木棺材顺着水道静静地漂了进来! 那阴沉木棺自求吉河顺流而下,汇入岷江,只在都江堰宝瓶口起水,之后入府南河,一路来到了司锦号。 一副空棺草草下葬,众人却不知司闵善早与儿子有约定:次年春天有异乡贵人持信物上门,待有缘人织出“六妖异兽御锦”,并制成圣衣,司锦号将再次名噪锦官城;此一别三年后,儿子将身被圣衣归来,父子团聚! 入夜,司闵善独自背负儿子的尸体下到地库,只见阴沉木棺已经开启,他亲手将儿子放入棺中。此后自己不时来看这棺木里的人,一呆就是大半夜,果然如儿子生前所言,这阴沉木棺至阴至纯,可保尸身不腐,里面的人面容安详,如沉睡一般。 他心中笃定,只待来年! 达拉河,藏语称达拉曲,长江嘉陵江支流系,主源发源于SC省松潘县北的岷山山脉喀降阿嗄附近。纵横交错的达拉河谷,南北穿透岷山,成为岷山山脉中的一条通川古道,有一谷沟通甘川之说。 这年春天,年轻的杰吉贡布被带到求吉寺索朗堪布喇嘛面前。贡布只见自己的上师威光灿然,顶上狮子日月莲花显现,四周为有法缘的传承上师所环绕,空行如云密布,他虔诚匍匐在地,心中默想大光明。 只听上师开口道:凡伏藏者有天有神有人。人埋藏的为“人伏藏”鬼神所守的为“神藏”,诸天守护的是“天伏藏”。如今,有缘人来取“神藏”你随我助他取出,此物为福为祸,皆是天意定数…… 言闭,只见一个年轻汉人自幔布后出现,虚伫神素,清风逸骨。 是日,贡布随上师与汉人一起去往喀降阿嗄山,三人一路默默行走。贡布跟在汉人身后,心中惊叹,只见他直视前方,阔步而行,似乎无数次来过这圣山,竟无一步犹豫徘徊。行经谷底,草木分径,野兽回避;行至山腰,雾散云开,金光照顶。他们来至一个岩洞洞口,上师口念大黑天心咒:“Mahākāla”,贡布只见岩石表面清晰地凸现出伏藏门的轮廓。 汉人朝门扔了一块石子,大地立即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好像整个山都要沉陷下去。岩石上出现了一个口子,一种特别的香气弥漫空中,汉人把手插入岩石,拿出一个羊皮卷交给贡布,贡布小心翼翼地用伏藏密匣装起来,揣入怀中。 岩石里几只精美的琉璃瓶中充满了甘露,只见汉人取了一瓶甘露仰面服下,先后现出喜悦、平静、祥和菩萨态。索朗堪布在一旁观望,知道此人为鬼神控魂所苦,如今使命完成,即将得到解脱了,回头看出贡布的贪念,告诉他这甘露尝即解脱,修行未满万不可服用,命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贪念,不停唱念赞颂文和吉祥文。汉人自怀中取出一枚天珠,作为供养伏藏的替代物放入岩洞,给作为伏藏护法的上师供上朵玛,关上门并封好。 贡布抬头时,伏藏门已经消失,只见汉人大汗淋漓,脸色惨白,似乎历劫一般虚弱。贡布抓住他的胳膊,一躬身把他背在背上。下山途中虽有山崩滚石,却伤不到三人。 行至谷底,来接应的马车静静地停在求吉河边,从山顶滑落的泥土中,有一具形制奇特的阴沉木棺材,高六尺多,头尖尾阔,颜色呈深绿色。 汉人虚弱地对上师说:“来年春天,请喇嘛遣人持卷来锦官城。” 上师合掌允诺,让贡布将阴沉木棺推下水,随着奔流不息求吉河的远去,消失在若尔盖草原的尽头…… 上师指着随波而去的阴沉木棺说,这“神藏”要去的地方有杰吉贡布的“天命”。 一年后的春天,一心想成为一名伏藏师的贡布,遵从上师的意旨,沿若求道,出达拉河谷,过松潘草原,来到了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锦官城。 贡布把羊皮卷交给了司锦号当家的,司闵善一见此物,就明白这是儿子临终前交待的“贵人”,只有他能帮助儿子借尸还魂。 人人都知道司锦号来了个松潘县藏民。其实,贡布是白马藏族,也叫白马人,虽然在汉人眼里统称“藏民”,但白马人与藏族并不同源,其祖先是氐、羌,来自羌塘高原,信仰的是原始苯教,崇拜大自然和祖先。 白马人认为世界是圆的,万物以循环往复的形式存在,萨满负责沟通天地,传达“神”的旨意。 白马人世代居住的地方山深林茂,风吹草低,宽阔的达拉河谷游弋着群群牛羊,年复一年荞麦花开,青稞飘香。如今,他远离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这汉人聚居的地方,眼前虽然熙熙攘攘,花团锦簇,但他不属于这里。 上师说,他要完成“天命”,证悟心性,才有资格成为一名伏藏师。
司锦号毗邻府南河。拂晓,贡布站在河边,目光望向远方,那是阴沉木棺要去的方向,若不是有人工修建的都江堰,阴沉木棺可以顺着水流一路向南,避开人间万险,阴符开道,神鬼指引,奔赴宿命。 世人把聪明才智用于对山川湖泊的改造,他们架桥修路,开渠筑坝,劈山填海,有更多的田地可以耕种,有四季不竭的水可以浇灌,终有一天,人类会突破九重地界,十三重天界!假如先民看到如今的世界,一定会惊叹后人的聪明才智!但看到“神”的子民肆意破坏山河大地,割据疆土,妄图把“神”为万物创造的世界据为己有,必定心怀忧虑。 族人曾经告诫过他:群山外面的世人狂妄、傲慢、狡诈又怯懦,对满天神佛早已不再心怀敬畏,也不尊重天地万物,私欲膨胀,屠戮遍地,暗黑盛行。造物主迟早会收回对这些人的恩赐! 这时,由远及近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只见晨光中跑来一个挑着水桶的小个子,那声音是他赤着的双脚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府南河两岸机坊众多,临河的作坊都在河边修砌石阶,直接在河水里浣丝洗锦。两岸蜀锦织锦机坊的工人们都把刚织成的锦拿到河里濯洗,使锦缎颜色更明艳,纹理更清晰,洗染丝锦的废水也直排入河,河水表面泛着白色的泡沫,早已不可供人饮。青莲街上各家吃水都要到街尾一处井里打水,那一眼井里的水格外清澈甘甜,附近两条街上家家户户都爱去那眼井打水,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来排队。 司锦号及各铺子负责挑水的都是新来的学徒,一日少说也要担三趟,此刻江五宝就是来“赶早”的,看看他今日还是不是第一个喽! 他挑着担从贡布身边跑过。 贡布看着他瘦小的身体远去,跑起来两个大水桶直晃荡,两只光脚板在黎明的微光里幻化成交替起落的两个白点。 江五宝的光脚板,司青竹也注意到了。大中午日头下,只见江五宝担满两桶水,颤颤巍巍地迎面走来,路上人多,为了让人躲闪,水桶一晃就撞在自己的脚杆子上,水桶又大又沉,一下子就把他的脚撞出了血,顺着脚杆子淌到地上,他咬牙走了几步,在石板路上留下一行“血脚印”,吃痛不住,把两只水桶落下地弯腰查看。 “你是秦师傅家的新学徒?怎么不穿鞋子呢?”司青竹恰巧路过,上前问道。 江五宝直起身,腼腆地叫声:“大小姐好!”,一双泥脚抠地,笑着说“穿起鞋子在这个青石板路上不好跑,打滑的嘛!” “那就不要跑嘛,别个挑水也没见不穿鞋的嘛。”司青竹低头看着他脚上的伤说。 江五宝连声说:“不打紧,不打紧!没得事!大小姐慢走哈!” 晚上,师娘叫五宝来房里,看了他脚上的伤,给他拿了一双新鞋。 五宝回房洗干净脚把鞋子套上,喜得左看右看,心想师娘啥时候关心起自己有没有鞋子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