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道契

    妖兽山脉，绵延三千里，极为广大。

    势力之强，让周边的人类修士城池都要遵从金冠彪妖王的规矩，还好金冠彪妖王只在乎自己的族人和那些得力手下，对于大多数妖兽都不怎么上心，这才让人类修士敢于在妖兽山脉中搜寻灵草，偶尔猎杀妖兽。

    妖兽也不可能一股绳。

    牛和虎会觉得自己是同类吗？

    所以妖兽山脉虽然势力压过周边的人类修士，但当金冠彪妖王五心争雄扩张，其他妖兽也都无法合力一股的时候，人类才能保持着和平，从妖兽山脉攫取利益。

    张举缘已经无心细究这些了，视线里面，一座虽然不是特别雄伟，但是却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的山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看清分毫了。

    还未落下，就感觉到一股冲天妖气。

    张举缘脸都白了，在此之前，见过境界最高的也就炼气六七层的张廷囿和端木楚雄，可是现在这股不加掩饰的妖气，岂能是一般妖物所能拥有的？

    但曾文全视若无睹，径直降落下去。

    只见那高高的大树表皮，如同一张张鳞片，红色的叶片不由自主的被热气蒸腾得向上飘动——竟然是巨丰麟木。

    传闻这种灵木有火麒麟精血浇灌长成，但这只是传闻，不过实际的功效张举缘却是清楚，哪怕只是从上面扒下来一块巴掌大的树皮，其中的灵力都比得上一株成熟的红玉参了。

    巨丰麟木十年长一尺，眼前这株巨丰麟木有三丈之高，竟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其中沉积的灵力更加庞大。

    强盛的火灵力，让修炼水属性功法的张举缘倍感压抑。

    张举缘隐约还能感觉到在其他四个方向，还有金木水土四种强大的灵物镇压，和眼前这株巨丰麟木一起形成了某种强大的阵势，守护着这座妖山。

    巨丰麟木前有一只爬着都有一丈高的山猪沉睡，只见其身体背部有一条暗沉红色鬃毛沿着背脊生长，而背脊上rou眼可见的形成了鳞片，随着山猪妖的一呼一吸，这些鳞片也跟着有节律的轻轻翕动着。

    张举缘已经辨别不出这头山猪的本来面目了。

    因为可能是服用了巨丰麟木结出的果实，猪妖已经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异变，外貌特征已经无法考究，可以被看作全新种类的妖兽了。

    “嗬~”猪妖半睁开眼，发出低沉的吼叫。

    曾文全也发出类似的吼叫声，两者仿佛在交流，猪妖随意的瞥了一眼张举缘，才尾巴一甩，打在空中某处，只见猪妖背后的空气仿佛石子丢进了湖泊一样，一层层的波纹扩散开，那种覆盖整座山峰的晶莹质感，总算是消失，形成了一个方形拱门。

    “走吧。”曾文全带着张举缘走进了拱门。

    不过从猪妖旁边经过的时候，张举缘心惊rou跳，不同于曾文全气息收敛，猪妖刻意的释放着自己的威压，让张举缘进入拱门后还是两股战战，有一种对方随便一个动作都能灭杀自己的感觉，久久不能平静。

    “好一座灵山！”

    一进入拱门后的世界，张举缘才看清楚了这座山的本来相貌，灵气浓郁得四处都是厚重的雾气，呼吸一口法力立马得到提升，各种灵草灵木，随处可见，甚至有些石头内包含的一些未开发的灵石簇都露了出来，被随意的丢在路边，用来装饰。

    再走几步，一个湖泊出现在眼前，张举缘眼睛都红了。

    这湖泊是全是灵泉之水，所谓灵泉，是高等级灵脉的特征之一，其中汩汩流淌的是纯粹的灵力液体，和灵石的区别只是在于一个是石质，一个是液体，普通的灵脉只附带灵土、灵石矿脉，而灵泉，是更高级的灵脉才有的。

    而现在，被人奢侈的用来打造了一个湖泊，任由灵泉水中的灵力挥发，以至于这座灵山阵法内的灵气浓郁程度惊人。

    在这里修炼，每天只吐纳入定一个时辰，都要抵得上外面两三个月的刻苦不休的修炼，那种在阆和每天吐纳至少四个时辰的勤奋修炼。

    张举缘心神动摇了，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如果家族继续留在阆和，那只是空度时间，有灵脉和没有灵脉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期间修炼速度的差距可以达到百倍之巨，要是能度过此劫，张举缘一定要劝说舅公，想办法去和城落脚，家族才能真正的发展，如果舅公不答应，等到修炼到炼气四层，五辰，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后，就自己孤身一人去和城，或者来妖兽山脉。

    修炼百年，抵得上在这种地方修炼两三年吗？

    在这里，不说其他，只是修炼到炼气十层，都是板上钉钉，毫无疑问的事情，张举缘也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金冠彪统领三千里妖兽山脉，而人族修士惧矣，难怪曾文全这样的超越炼气，已然筑基的修士都原意追随一个妖王。

    “走，我带你先去拜访妖王，把你领到这符腾山，不能不告之妖王一声。”曾文全带着张举缘一路快步行走。

    张举缘则趁机四处打量，长长见识，许多只在书中有记录，连绘图都没有的灵物一一出现在眼前。

    湖泊中长着的叶表绿、叶背红的是筑基宝物水火莲。

    不远处一个石头上盘着的像是蛇一样的稀疏藤蔓是把身体淬炼得和妖兽一样强悍的盘蛇果。

    ……

    终于，曾文全带着张举缘到了一处山崖边，崖边有两三株形态美丽的灵木，任何一株，都价值上万灵石，在这里只能用来观赏。

    “还请禀报妖王，我待了一个人类修士进入符腾山，还请妖王指示。”曾文全对着山崖洞口边的一只玲珑剔透，黄绿二色相衬的娇小山鹿恭敬行礼道。

    正是能够辨明人心曲直，是诚实，还是撒谎的奇特妖兽，琉璃白鹿。

    琉璃白鹿拥有极为罕见的能够洞察生命内心模糊想法的本领，这涉及到了神识中极为深奥的隐秘，普通修士，只能以诚心，以法印来勉强运用神识，到了曾文全这般的紫府修士，也只是能够用，琉璃白鹿的这项本领，还要超越紫府境界许多。

    这是一些妖兽异种的天赋，就如同修士的灵根一样，天生的。

    “大王已经知道了，带进来了就带进来了吧，小曾，你是为你女儿的事情来的吧，这就是你找到的修士？”琉璃白鹿说着拗口而不流畅的人类语言，吓了张举缘一跳。

    曾文全见怪不怪，琉璃白鹿以聪颖明慧著称，学会人类语言对于其他妖兽来说，非化形，或者神识达到极高境界不可，但对于琉璃白鹿而言，只是难了一点。

    “没错，还请白大人出手，看看他的内心时候澄澈光明。”曾文全深吸了一口气道。

    琉璃白鹿站起身来，靠近了张举缘，轻声道：“可以，不过他要是被我察觉到了什么——”

    “不用大人动手，我自会抹除他。”曾文全斩钉截铁道。

    张举缘脸色一白，尔后立马就镇定了下来，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怕了。

    “不要反抗，我会感受你的情绪的。”

    琉璃白鹿点了点头，突然只见琉璃白鹿两只眼睛微微一亮，看向张举缘，张举缘视线之内就一片白茫茫的，在这白茫茫当中，过往的一些记忆清晰的被回忆起来，就连一些自己都不太记得事情，都一一回想起来。

    捉弄邻家女孩的画面……

    做了坏事没被发现时候的心惊胆战……

    一幕幕，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了张举缘的眼前。

    ……

    张举缘愣愣的定在原地，只有眼神，忽而怒，忽而惧，忽而喜，各种神态惟妙惟肖，让旁观的曾文全也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曾文全默默的看着。

    他知道琉璃白鹿的天赋是唤醒别人内心当中情绪波动剧烈的画面，琉璃白鹿趁机感受对方的心绪，当然，还做不到翻查记忆的地步，但却能够同步感觉到对方内心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内心最真实，不加掩饰的情绪。

    是怒，是悲，是喜，是哀？

    做了错事，是否会内疚？还是无动于衷。

    帮助了人，是快乐满足？还是恰逢其时的伪装？

    琉璃白鹿默默的感受着，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琉璃白鹿才疲倦的打了一个响鼻，摇头晃脑的回到山洞前躺下了。

    曾文全投过去试探的目光。

    琉璃白鹿声音更轻了：“大差不差，至少比你内心干净许多，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天赋只能感受那些情绪波动剧烈的记忆的情绪，如果有人麻木冷漠，很擅长控制情绪，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那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曾文全了然，回头看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张举缘，缓缓拿出了一张道契。

    所谓道契，是对大道立下誓约，需要境界极高的修士，对道有深奥感悟的修士才能制作，在上面写下的条约，就会被对道立誓，一旦违背，大道就会反噬，一旦触及到道的波动，就会魂飞魄散。

    直白点说，蕴含了一丝道的韵味的高阶法术，都无法动用，更别说去感悟了，一旦感悟到，就立马魂飞魄散，如果一辈子只用基础法术，不去领悟道韵，也倒是能苟活一辈子。

    就怕，某一天，突然有所领悟，那就必然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看看吧，如果合适，就签了吧。”曾文全面无表情。

    张举缘哭笑着接过道契，这一张道契，可珍贵无比，一般的紫府修士都掏不出来。

    张举缘看了看道契，发现上面写的也就是一些要照顾好曾文全的女儿，条条款款颇多，虽然细致到起居注行，但并不怎么严苛，等到曾文全的女儿达到炼气十层，送回符腾山，这道契也自然就完成，约束力也就会消失了。

    其次是对符腾山的所有事情要保密，也算宽松，但对于这内部的一草一木的布置，却都不能对外吐露，更别说有什么妖兽，有什么修士存在之类的了。

    “我没有好处吗？”张举缘看完之后突然问道。

    琉璃白鹿闻言发出一阵怪叫，张举缘猜它是在笑，大笑。

    曾文全无奈道：“道契就这么大，写下这么多字已经不容易了，你的好处，我口头答应给你就是了。”

    张举缘点头，知道自己没得选，也就干脆的点破手指，挤下心头血。

    顿时仿佛一张普通白纸的道契燃烧起来，化作缕缕青烟，分别落入了张举缘和曾文全的身体内部，同时张举缘感受到了一些玄妙的道韵，莫名的被领悟了。

    张举缘立马盘坐下来，开始领悟感受这份道韵。

    曾文全也不例外。

    琉璃白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道契道契，是修士当中极为高等的契约，用在一个紫府修士和一个炼气修士身上是在是浪费，正常来说，是金冠彪妖王那一层次的才能使用，因为那一层次的修士妖兽，一修炼，一战斗，常常会勾动道韵，一旦违背，必死无疑，反而是炼气修士这些低等级的修士，反而有逃脱道契违背后代价的可能。

    这个层次，用用血契、法契就好了。

    也就曾文全得到过奇遇，偶然得到了一张，看似是浪费，实际上是一次宝贵的机缘，道契得由触摸到大道的修士才能制作，其中蕴含了一丝他的领悟，能够领悟大道的修士，随便漏出一丝道的领悟，就够张举缘他们受用无穷了。

    俩人，盘坐在此，竟然一口气闭关了十天十夜。

    要不是琉璃白鹿好心，中间给张举缘滴了些灵液，又塞了些灵果，恐怕张举缘还没有闭关结束，就要先饿死在半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