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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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仲夏天,时雨下如川,南京雨花台景区深处,高座寺内。 姚玉京是一名普外科医学生,美国PHD在读,这此因回国奔丧,已经在老家南京待了有两月了,今天是应人之邀来给高座寺的一个法师治疗。 夜幕低垂,雨雾弥漫,看诊结束,她背着医药箱走在古韵悠悠的院中,树影婆娑,正觉妙意难言,忽瞥到远处池边一角落里有一座古老的人形石像,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悲伤,联想起刚在做治疗时那法师给她讲的故事,心里不由地涌出些许不舒服来。 这是一座千年古寺,千百年来,文人墨客留下了无数诗篇或故事,这些无不勾起世人对江南的遐想。 一方方园林的曲径通幽之处,一缕缕墨韵的酣畅淋漓之际,仿佛正在诉说着一个个风流人物、诗礼之家,一段段人生传奇、情缘往事。 姚玉京鬼使神差地走近,只觉这石人面容甚苦,又不由地伸出手,擦了一下那面颊上的雨水。 一阵天旋地转… 良久,她才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是:黄墙碧瓦,轩窗半掩,耳边隐约还听到了诵经声? 环顾四周,刚才的石像不见了,也没见摄像头、幕布啥的。 难道穿越了? 怔忡间,不远处一阵sao乱,忽然传来疾呼。 “救命啊!小娘子落水了!”几声急切的呼喊让姚玉京意识回笼。 抬眼望去,前方湖边亭子里围着一群人。 她本能地迅速站起,远远看见地上貌似还有人躺着,她立即跑了过去! 急匆匆跑到人中聚集处,她扒开人群,“让一让!”,见一小女孩趟在地上。 “我是医生,我要进行溺水急救!” 说话的同时,她蹲下,先极快的检查小女孩口鼻中可能的泥沙、水草、痰等。 随即双手抬下颌,打开气道,一套cao作一气呵成。 紧接着又进行了口对口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循环数次。 不多时,“咳…咳咳…咳咳…” 地上的小女孩咳吐出了几口水,拢聚成簇的睫毛抖了抖,眼皮有气无力地睁了几下。 “小娘子活过来了!小娘子活过来了!”一侍女样的年轻女子瘫匍在地上感泣道。 一时,周遭赞许声四起--- “这种法子从没见过,哪家娘子好生厉害!” “一袭白衣,清绝出尘,这不会是仙女吧?” “起死回生,仙才卓荦,这女郎定是神医!” 鼎沸的赞叹声并未令姚玉京分神,待观察了小女孩主动脉脉搏及胸口起伏度,确定无碍后,她才站起身来。 这时,耳后传来了一道急切又清冽的男声,“多谢女郎救命之恩!”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只见一着古装的青年男子,发丝凝水,袍子浸湿,长身玉立,泠泠如月。 陆韫薄唇轻抿,俯身上前。 姚玉京秒变星星眼:哇!大帅哥! 上下打量,入目便是一双纯净如清泉,明亮似星河的眼,眼睛的主人正冲她颔首,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真所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及至此时,姚玉京脑海中才有一个清晰的结论:她真的穿越了! 略观近旁建筑,菩提错落,古意昭然,猜测此地应该是古代的寺庙。 再观周遭人群衣着服饰,不像明清,不似唐宋,略趋秦汉,她…尚不知今夕是何朝。 待回转思绪,只听得她淡淡道:“救死扶伤乃医生天职。幸好施救及时,没有造成心肺积水,现在把小孩转到室内吧!” 话音刚落,就见陆韫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小女孩,急步往内院走去。 姚玉京心道:看来这个家长是真被吓坏了,若小女孩今日因溺水而去,对于至亲来说,确实后怕。 这等忧惧温厚的亲情也让她心有戚戚,她很是感同身受,因她也是被这样宠爱这长大的,她也体会过这样的真感温情,也有这样珍贵的家人。 想到家人,忽地,她心中一个激灵--她要抓紧回到现代! 只听她丢了句:“病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先告辞了。”随即,便快步跑向了刚才穿过来时的落地点。 陆韫连忙对着那远去的倩影道:“女郎闺名几何?某,陆韫,今感谢实深。” 却说他还适才还想着要将人留住待稍后谢恩的,眼下恩人有急事,他也只能对近随正山使了个“你且跟进”的眼色。 建初寺,东边后殿内。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五岁的顾初云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躺在了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她睁开了如秋水般的眼眸,略带恹恹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阿舅。”软糯的童声响起, 目测外甥女意识应该恢复了,陆韫走近,揉了揉小人儿的头,口吻一贯的宠溺:“感觉好些了吗?” 小人儿奶声奶气地答道:“好些了,阿舅,是仙子jiejie救的我吗?” 她迷蒙中想起适才有个jiejie,在自己胸口按压,还对着自己的嘴巴吹气。 陆韫缓缓坐下,叹道:“幸得医女相救。” 今日,陆韫因公前来建初寺,丝毫不知小外甥女竟撺掇丫鬟带其外出游玩,随后竟也来到了此地,还嬉戏到天黑。 怕小人儿不记心,又听他语重心长道:“不是每次都能像今日这般得救的,往后要长斯记性,切莫私自去水边嬉戏。” 不仅如此,他心里还决定了,过阵子,要教小人儿浮水。 话音刚落,门口随从的一声“大人!那神医要跳墙!”的通报让他心头一凛。 只听得他跟侍从稍作交代了一声,便急速赶去了跳墙事发地。 须臾,众人来到了围墙处,静夜无声,月华灼灼,只见一窈窕女子静立墙头,身形挺直,华茂春松,湛然若仙。 姚玉京今日出门时把长发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烛霞映射,拉在地面上的影子愈发显得脖颈修长。 一身纯白束腰连衣裙,修身的设计,勾勒出纤腰袅袅。 因是短袖,手臂和脖颈露出了大片肌肤,莹白耀眼,更是让人不敢多看。 * 适才,姚玉京一回到落地点就走了多圈,石像找寻未果,她又开始怀疑穿越到这里的原因可能不单是摸了石像。 她忽然想起了物理学上穿越到未来是有可能的这个论断。 穿越到未来?对啊,她现在是在过去!这个发现,让她有一瞬的惊喜。 若可行,最好能回到两个月前,好让她改变父母离世的事实! 反正只要能回去,她都有可能规避父母的离世! 忽然排山倒海地欣喜充斥于心! 不过,她瞬时克住了喜悦,现在紧要的是要找到穿越未来的突破口--黑洞。 然她现在也不确定它在哪,但隐隐觉得跟她穿过来的落地点有关。 病急乱投医,忽地她爬上了墙头,想实验能否从高处跳下,跌落到黑洞附近,从而回到未来时空。 * 陆韫负手而立,眸光幽深,想那时他抱着云儿正无计可施时,这名背着药箱的白衣女子镇定地说“我是医生”,这句话就仿若从天而降的仙女对他说的之音! 结合眼下这情形,他估摸着:这女郎刚急急忙忙离去是赶着寻死?然欲寻死前,还先救助了自己的外甥女? 顾初云乃陆韫亲姐之独女,甚得他这个舅舅宠爱不说,还是江南豪族顾氏嫡长孙女,更是名门陆氏唯一嫡出孙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可以说,姚玉京是陆顾二府的救命恩人。 只见陆韫眉眼灼然,神情透着感激,真挚道:“适才云儿为女郎所救,陆某还不知何以为报,现女郎有何难处?可否请先下来,兴许在下可以帮助一二。” 姚玉京急喊:“我马上下来,你让开一下!” 闻言陆韫瞳孔大睁,但手比脑子更快,只见他双手一伸,竟是稳稳接住了跳下来的少女。
从天而降的少女,落进他怀中,入手纤细,不盈一握,如仙般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不禁心中微微一荡。 若不是触到到她体感温热,他会真的以为这是哪位仙子下凡了。 “哎,刚让你闪开…”姚玉京嗔怪的话还未说完,忽地,头一歪,瞬间便昏死了过去。 陆韫惊慌一瞬,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 原是她睡着了。虽是错愕,怀中的女子着装怪异,举止怪异,可他对她竟是没有丝毫厌恶之感,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 将将一刻钟,被抱至殿内安睡的姚玉京,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嘴里喃喃道:“不,不…” 在侍从几声“女郎”的呼唤中,她才从杂乱的噩梦中醒觉过来,霎时间心中一片空荡荡,但神色黯然,心下亦是惊惶。 她寻思:原来是梦,也幸好是梦!不过,自己怎么会突然失去意识而且做噩梦的?难道有什么隐疾?或者突发疾病? 学医的她首先想到的是神经方面的疾病,不过她才做过体检,脑子是好的呀,想到刚才的梦里,场景怎么很像她现在所处的时代,而且还发生了各种不好的事,梦里有个女子还遭难了,一幕幕,竟是历历在目! 忽地,她用力捂住了头,像是要把脑海中不好的东西都暂停,又像是强行让头脑清醒。 陆韫一见她这模样,一颗心不由地沉了沉,只见他目光中蕴着柔色,低声问:“女郎可是头部不适?” 一旁的正山,倏地心下暗惊,这么温柔?这还是不是他们那位风光霁月的郎君啊? 闻言姚玉京停了一瞬,解释道:“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刚才是误会,不过还是谢谢你。” 顿了顿,想着此刻身无分文,她找了个理由,“我叫姚玉京,经乡曲之难,又路遇匪盗,现钱财尽失,你可否先借我些银两?” 陆韫颔首,当即唤来随从。 入夜,陆韫离开前安排了姚玉京暂住寺中。 待他们离开后,姚玉京转身便漫步至院中。 夜凉如水,暮霭沉沉,忽听得蛙声一片,给静谧的夜又添了几分禅意。 她看到大殿上方赫然写着“建初寺”三个大字,以及从墙上张贴的告示中,她获知现在是永成三十九年,此地是建康。 她亦走遍了整个寺院,仔细考察,甚至任何可能的机关她都试了,关于黑洞,她皆是毫无所获,毫无头绪。 建康?她庆幸自己穿越时空了也还在南京。 回首过往,前年爷爷去世,去年奶奶离世,两月前,父母于工作地突发意外身亡…… 她还未从亲人接二连三的离开中缓过来,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此地--古代的南京。 她本就生于南京,长于南京。 南京这座城,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好像都只剩她一个人了。 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姚玉京沮丧至极,忽地她想起mama常跟她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任何义务在关键时候拯救你,真到了深渊,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此刻夜深人静,万物被黑暗吞噬。 “nevergiveup!Adversityisthemidwifeofgenius!”她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走回了寮房。 寂静的夜晚,结束了一天的奇遇与疲惫,躺在床上的她又开始回想自己所知的历史知识,古代定都南京的朝代:孙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五代南唐、明…叫建康的只有东晋、南北朝时期了。 哎,距21世纪得一千六七百多年啊,已被倦意萦绕的姚玉京,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父母的音容笑貌,抬手一抹,竟是泪流满面。 幸好思念无声,不然此时震耳欲聋。 后半夜,在吃了半片思诺思后,她才混沌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