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上山受阻
樊川，已是终南山所在， 沿途岗峦起伏，松柏相邻，水田连绵其间， 虽地处陕西，却有江南之韵。 天下太平时，也是文人墨客、商旅行人来往甚多之地， 后大金国为蒙古所灭，黄河以北，皆为蒙古人天下， 至此，游人渐少。 江湖中人也极少踏足，再加上终南山是全真教的根本之地，因此有些邪魔外道、恶徒宵小之辈，就更加避而远之。 然而近日来却有些反常，附近的客栈中几乎住满了人， 按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做的就是这门生意，可怪就怪在这些人似乎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上山！ 上的自然是终南山。 一间规模不小的客栈，店里的伙计忙了一整天，累是累些，收获却也不小，除去老唐的，还能有余，这样一想，干活的那股劲就又有了。 老唐是客栈的掌柜，也曾是一只脚迈进了江湖的， 最近的这件事，知道些消息，况且江湖上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可他觉得，有生意做、有钱赚就是好事，其他一概不管。 “老唐，这两天赚不少吧。” “嘿，你瞧这人气，能少吗。” “做梦都是笑的吧。” 三人是从河北一起过来的，有些名头，之前打过交道，老唐脸皮厚，也不怕他们说，苦笑道：“估摸着也就这几天。” 此言一出，几人收了声，为什么来这里，大伙都心知肚明，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女魔头的话不能全信，来的人不少，看准时机，捞点是点。” “说得对，谁都不傻，就是来凑个热闹。” “嘿嘿，只待明日。” 听着他们的闲聊，扫了一眼店里的其它人，老唐心想：真以为全真教是摆设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群人都不是良善之辈， 尤其有两个魔头最为猖狂，将原本一盘散沙的群恶，变成隐隐以他二人为首， 而两个魔头见此次竟汇聚百余人，似成豺狼之势，便大胆扬言：“全真若敢阻拦，索性就趁势除去。” 此番动静不小，江湖中也少有这般声势，因此老唐心想：全真教怕是免不了一番恶斗。 正想的出神之际，被人一声打断，却没了酒意。 次日，午时， “普光寺”被照得刺眼，给人感觉像是有佛光加持， 这座在冈顶的庙宇，只有一个完整的横额还保持着它的尊严， 当然，也许里面的僧人是不在意这些的，他们修的是心。 门外的松树下，拴着一头驴子，不远的石凳上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旁边还有些素食，想来是寺里的僧人给的， 咬了一口馒头，转头看向少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身后，“噫？”中年男子忽然惊了一声，隐约有“长春”二字，起身走到松后，拨开长草，见一石碑，刻着一首诗， “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 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 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 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可见作诗之人对百姓的遭遇怀有慈悲之心， 中年男子轻抚石碑，呆呆出神，视线不离诗句，眼中又追溯往昔， “郭伯伯，上面写的什么？”少年走过来开口问道。 那晚提出离岛后，二人次日启程，先到沿海，寻快马，一路北上，渡黄河，到陕西，又怕遇到蒙古旧将，郭靖便和杨过乔装打扮，继续行路，这日终于来到了终南山所在。 听了疑问，郭靖将此诗来历与其中含义一一告知，随后道：“过儿，丘祖师武功卓绝，为人更是令人敬佩。况且你父是丘祖师当年得意的弟子，因此定会好好待你。你用心学艺，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这番话说的确实真情流露，奈何杨过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他已然看到身后的两个全真道人，也知那两个道人此时正死死的盯着郭靖， 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那件事，甚至没有一丝铺垫，直截了当的大声问道：“爹爹是郭伯母害死的，是不是？” 心念一动，倒是省去了郭靖， 果不其然，郭靖大怒，手拍石碑厉声道：“谁教你这般胡说！” 杨过急忙低头认错，那边道人见此情形，发出一声惊诧， 郭靖面色缓和，正要安稳杨过几句，听的这声惊诧，就顺声望去， 二道看郭靖把目光放到这边，互相对视，随即离开，向着山上离去。 这边杨过身形一进，走到郭靖旁边道：“郭伯伯，这两人是不是重阳宫的道士啊，要和他们一起走吗？” 郭靖心里正有此意，耳听得杨过竟然将其说出来，不禁感概他心思聪颖，也不再生气， 紧接着正要足下运起劲力，就欲追身出去，忽然觉得被人拉住，身子停住回看， 原来是杨过拉着衣角，说道：“郭伯伯且慢，你在岛上多年，全真弟子未必认得，若是过去同行，恐怕还要一番解释，不如自己上山。” 过去只是徒劳，还要多一番争斗，杨过觉得这关大可不必， 郭靖道：“恩？我过去表明身份，他们怎能不知。” 在这个自己喜爱的后辈面前，言语中不免也带着一份自信， 大漠、两河、江南，如今郭大侠的名号在武林中又有几人不知呢， 杨过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应答，毕竟这个理由确实是有点牵强， 低头正想着，感觉手上一空，原来郭靖已然出去，口中大呼：“道兄且住，在下有话请问！” 声音洪亮，即使二道远去，也终究听得清楚，不过两人只是身形一顿，互看一眼，脚步反而更快， 郭靖心有疑问：“难道是聋子？”足下运起劲力，几个起落间就到了二人身旁，行礼问道：“二位道兄是重阳宫的吗？” 瘦长身形的道士黑着脸道：“你要怎地！” 郭靖道：“在下是丘道长故人，欲上山拜见，劳烦引路。” 旁边身形稍短的道人冷笑道：“有本事自己上去，让路！” 话音刚落，二道一齐出手，均是双掌横劈，一左一右，把郭靖夹在中间，这招叫做“大关门式”，是全真的高明路数，来的又快又劲， 郭靖曾学全真武功，如何不识，但不知为何两人贸然出手，当下不攻不避，运气抵御，那边双掌也打在腋下，然而却是无用， 二道一惊，身子同起，各是一招“鸳鸯连环腿”，踢在郭靖前胸，却被反弹出去，不过也没有受伤， “贼子好生了得！”二道心中大惊，这人寻常的好似庄稼汉子，竟然有如此功力，既然拳脚不行，就用剑法， 似乎是猜出对方想法，长剑一甩，“探海屠龙”，“罡风扫叶”，一个刺向郭靖下盘，一个疾削杨过小腿， 杨过在打斗停止时也跑到郭靖身边。 “竟然下此毒手！”对自身一击毫不在意，然而对杨过那招却是惹怒郭靖， 左掌用力下按，抵住瘦长道人虎口，又以“顺水推舟”之招横扫短小道人长剑， 借敌打敌！却是玄妙， 二道稳住身形，又挺剑攻来，郭靖让杨过闪到一边，独战两人，又不敢下手太重，毕竟还需拜师终南， 兵器相交，拳脚互对， 不多时，听得铛铛两声，长剑落地，双方分开，两个道士齐声说道：“yin贼厉害，走！” 郭靖道：“你们骂的什么？” 他一生被骂也不在少数，“臭贼”、“傻小子”、“笨蛋”等等，被人骂作“yin贼”还是第一次，因此又跳到二人面前，要问个明白， 瘦长道人嘴硬道：“你若不是妄娶龙姓女子，这么远来终南山干甚吗！”，说完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杨过心想：都说了是来见丘道长，你不是不信吗。 郭靖听了一呆，心中想着自己早已有蓉儿，怎会娶其他女子， 再抬头，二道身影早就不见，原来趁他发呆时，两人就已经离开。 杨过扯了下郭靖的衣角，说道：“郭伯伯，别想了，他们一上来就动手，肯定认错了人，你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郭靖哑然笑道：“定是如此，我却没想到，咱们上山！” 一路向上，走了一个时辰多，来到了金莲阁，再往上走，道路险峻，乱石不断，等到了抱子岩时，新月已出， 歇了片刻，郭靖问道：“过儿，累吗？” 杨过摇头道：“不累。”，有九阳神功在身，就算是累，恢复的也奇快无比，甚至当成一种磨练。 “好，咱们再上！” 走了一阵，前方岩石挡道，其状甚恶，忽听数声哨音，跳出几个道士，默不作声，横剑而立， 郭靖淡然行礼说道：“在下郭靖，上山拜见丘真人。” 一个长身道士向前踏步，冷笑道：“郭大侠名闻天下，岂是你这般无耻？敢来终南山逞能，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不给你些厉害，你还道重阳宫尽是无能之辈。” 语毕，长剑晃动，一招“分花拂柳”刺向腰胁。 郭靖暗自奇怪：“怎地我十余年不闯江湖，世上的规矩全变了？”，侧身闪让，另外三名道士各挺长剑，将二人围住。 郭靖道：“要如何才信在下确是郭靖？” 长身道士喝道：“除非将我手中之剑夺下。”说着又是一剑，这一剑竟是当胸直刺，大有刀斧之意， 郭靖心中有气：“又有何难？” 眼见剑尖刺到，食指扣在拇指之下，形作弓状，对准剑尖一弹，嗡的一声，长剑直飞半空， 不等落下，郭靖又是连弹三下，连响三声，三柄长剑随即飞起，剑身在月光下闪闪生辉。 这招即是弹指神通的技法，乃是黄药师的绝学，郭靖在岛上住了几年，尽得其传，加之他内力深厚，威力自然不凡。 长剑脱手，四个道士却还不明白对方使的是何手段，转身跃向岩后，在乱石中急奔而去，其余三道也跟随在后，片刻间隐没在黑暗之中。 郭靖说道：“过儿，将几柄剑好好放在路边石上。” 杨过道：“是。”，然后拾起四剑，与手中的之前二剑一同放在青石之上。 二人再次行路，走过几个弯处，见前面地势开旷，猛然听兵刃相击，松林中跃出七名道士，各持长剑。 郭靖见七人扑出来的阵势，左四右三，正是“天罡北斗阵”，心中一惊：“此阵倒是有些难缠。” 不敢托大，低声嘱咐杨过：“你先到后面大石旁边藏好，走得远些，以免我分心。” 杨过点点头，大声道：“郭伯伯，我去拉尿。”，说着转身而奔。 郭靖暗道：“这孩子聪明处直追蓉儿，但愿他学艺有成。” 却不知少年人影一闪，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