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上夜班

    何家辉捧着一束鲜花，来到了医院病房。

    敲了敲门，病房里传来了李心儿“请进”的声音，何家辉便推门走了进去。

    李心儿并没有躺在病床上，而是站在床边看风景。

    “李医生，恢复的怎么样？”何家辉说着将鲜花放在桌上。

    “我本来就没受伤，只是受到些惊吓。”李心儿开口答道。

    “受到了惊吓？那得看心理医生，要不然会有心理阴影的。”何家辉笑嘻嘻的说。

    “我自己就是心理医生！”李心儿冷哼一声，但她也知道，何家辉是在调侃自己。

    之前两人只是单纯的医生和患者，经历过王小龙袭击诊所事件以后，共同经历过生死患难，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拉近了许多。

    何家辉找地方坐下，然后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随时都可以。其实我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偷个懒，我暂时也不太想回去。”李心儿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缕悲伤。

    何家辉能够猜到，李心儿正在因为那位导医的死而耿耿于怀。

    王小龙去心理诊所找何家辉报仇，大概是没想留活口的，当他从导医口中得知何家辉就在诊室时，直接一枪崩掉那个无辜的导医。

    何家辉与那位导医只有数面之缘，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李心儿却跟导医是同事，朝夕相处之下是有感情的。如今导医被杀，李心儿心中当然会感到难过。

    李心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随后开口问道：“你问我什么时候出院，是有事情么？”

    “还真有事，我现在等你的心理评估报告呢，你那边出了报告，我才能复职。”何家辉开口答道。

    李心儿嘴角上扬，得意的笑了笑，像是在说，还得有求于我吧！

    然后她接着说道：“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你刚刚又杀了人，所以心理疏导不光不能停，还得延期！”

    “你看我像需要心理疏导的人么？”何家辉继续道：“再说了，就算是我想做心理疏导，现在也没有心理医生敢接这个活啊！

    王小龙为了给他弟弟报仇，都杀到心理诊所来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这些心理医生个个对我敬而远之，躲我就跟躲瘟神一样！

    我去预约心理医生啊，全都是近期没有时间。在你们这些心理医生眼中，给别人看病，赚钱！给我看病，要命！”

    这话瞬间逗笑了李心儿，笑过之后，她开口说道：“那我就不让同行为难了，我争取明天出院，然后给你开一份心理评估报告，让你尽快复职！”

    ……

    何家辉终于复职了。

    “长官，警员66622何家辉报到！”何家辉站在了黄油蟹面前。

    黄油蟹笑盈盈的望着何家辉，那眼神像极了慈祥的老父亲。

    手下出了个击毙十大悍匪的猛人，作为直属上司的黄油蟹，自然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至少深水埗警署的业绩是拉满了。

    黄油蟹本来就是个老好人，对于自己看顺眼的下属，更是展现出了讨好型人格，活脱脱一只拉布拉多。

    “家辉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啊？你刚击毙的龙虎兄弟，立下了大功，也应该去度个假，旅旅游，放松一下心情，反正也是带薪休假嘛，没必要这么着急回来的。”黄油蟹乐呵呵的说道。

    “长官，我才上了一天班就跑去度假，这不太合适吧！”何家辉开口提醒道。

    “说的也是，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你还是个新人。主要是最近警署里一直在讨论你的事情，我都有个错觉，认为你是个老警察了！”

    黄油蟹说着，拿出了巡警的排班表，接着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开始工作吧，你暂时先不用跟着标叔巡街了。

    这几期的排班表已经做好了，本来以为你不会回来，所以就没有加上你，现在临时调整的话挺麻烦的。

    我们夜班的人手一直不充裕，要不然你就先上夜班吧，晚上巡逻事情也不多，而且也凉快一些，我把你的名字先添到夜班组里，你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何家辉开口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遇到西九龙重案组的人，离他们远一些。”黄油蟹开口提醒道。

    “为什么？”何家辉下意识的问。

    黄油蟹则缓缓解释道：“龙虎兄弟本来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案子，结果他们精心布置了一番，却被你抢了头功，他们觉得很没面子，多少会有一些怨言的。

    大家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还是不要闹的太僵了，所以让你躲着点他们，不要跟他们起争执。等时间一久，他们有了新案子，这事情也就慢慢淡忘了。

    “我明白了，长官！”何家辉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个黄油蟹，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老好人。

    ……

    港警是二十四小时巡逻的。

    一般情况下，白天布置的警力会多一些，巡逻次数也会频繁一些，而晚上布置的警力相对白天是少的，但依旧能够做到接到报警后迅速出警，第一时间抵达现场。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兰桂坊，这里酒吧聚集，白天甚至都有些冷清，而夜幕降临之后，这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夜间反而要增派巡逻人手，而且会派冲锋车随时待命。

    深水埗是香江最早发展的地区，五六十年代时，人口就已经非常稠密了，很多市民在这里居住了大半辈子，这也意味着这个区域当中，长者是比较多的。

    年纪大的人没什么夜生活，老年人休息的也比较早，所以深水埗的夜生活，比起铜锣湾而言，显然是逊色很多。

    这里很多的店铺，只在白天做生意，晚上就会打烊休息。那些晚上仍然营业的店铺，主要是为很晚下班的加班族提供服务。

    夜幕降临，何家辉也开始了夜班的巡逻。

    这次跟何家辉同组的是一位警长，三十岁左右，大家都叫他“峰哥”。

    一般情况下，警队是不会给大龄巡警安排夜班的，主要是担心人年纪大了，身体撑不住。

    像峰哥这种正值壮年的警长，则是夜班巡警的中坚力量，给他搭上个年轻的巡警，可以负责一大片范围，一组人能当白天的三组人用。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跟白天时的人来人往更是没法比，普通的路边店基本都打烊了，就连茶餐厅和冰室，也很少有开门的。

    倒是“7-11”这种24小时便利店亮着灯，时不时有刚结束工作的加班一族，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光顾。

    峰哥带着何家辉，一边走着，一边向他讲解夜班巡逻的规矩。

    “夜班人手少，我们巡逻的区域就要比白天大，不过夜班事情也不会太多，特别是等到十二点以后，附近的居民都睡着了，我们也就没什么事了。

    这时候可以找间夜间还营业的冰室，喝点东西，吃口宵夜，有时候还能找个角落眯半个钟头。这种地方，你这种新人大概是找不到的，一会儿我带你去。

    上夜班到的情况，也跟白天不一样，晚上报警最多的，就是噪音扰民和家庭矛盾，很多时候夫妻吵架声音太大，打扰到邻居休息，邻居就会报警。

    香江人居住环境比较差，深水埗的老房子又比较多，一家三代人住在一套房子里，在这里很常见，人挤在一起就难免会发生些磕磕碰碰的摩擦，会产生口角。

    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主要还是以劝导为主，能够让双方各退一步，小事化了是最好的。当然若是遇到那种比较过分，不愿意讲理的人，也只能动用法律手段了。”

    峰哥向何家辉传授工作经验，何家辉则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其实何家辉也就只是做做样子，峰哥说的这些，何家辉全都懂。

    当年何家辉升二级警督的时候，曾经在基层派出所工作过一段时间，积累了不少的基层工作经验。

    基层派出所日常工作内容，就是处理一些琐碎的群众矛盾，像是邻里间的纠纷，喝醉酒了打架斗殴，叛逆期孩子离家出走等等。

    处理这种事情，何家辉谈不上非常擅长，但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峰哥向何家辉传授了一番工作经验，觉得嘴有些干燥，便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瓶水喝。

    也就在此时，对讲机里响起了总台的声音：“福华街力升大厦附近居民区有人报警，附近警员立刻过去。”

    峰哥抬头看了看，发现力升大厦距离自己并不远，于是回复道：“警长39270，警员66622收到，马上过去。”

    ……

    何家辉赶到现场，刚走进楼道里，就听到争吵声从一个房间内响起。

    “两万块买一个包，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赚钱很辛苦的！”

    “辛苦？辛苦也没见你赚到多少钱！结婚这么久了，你给我买过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不就买个包么？其他女人都有，我凭什么没有！我闺蜜的老公，不光给她买包，还带她去日本旅游呢！”

    “你闺蜜老公这么好，你去跟他过啊！待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啊！”

    “这房子我也有份的，凭什么要我走！要滚也是你滚！男人赚不到钱，连给老婆买个包都买不起，还有脸待在这里！”

    何家辉一听这争吵声，便知道是夫妻在闹矛盾。

    在争吵声中，伴随着还有打砸的声音，应该是摔坏了不少的东西，而邻居听到以后报了警。

    深水埗很多住宅，房龄都是偏老的，隔音效果比较差，一户人吵架，整栋楼都能听得到。

    而报警者大概率也不是想要劝和这对夫妻，而是因为夫妻吵架的声音太大了，影响到了其他人休息。

    香江人就是这样子，事事以自己的利益优先。如果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这与其说他们是冷漠没有人情味，倒不如归咎于是过去几十年金钱至上的发展观，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清官难断家务事，遇到这种事情，警察也只能和稀泥，只要没发生家暴的情况，人家在自家里砸自己的东西，警察也干涉不了。最多就是劝两人争吵小点声，不要影响到他人。

    处理完这起夫妻矛盾，峰哥向对讲机汇报了结果。

    “说的我口水都干了，走，去喝点东西，附近正好有一家夜间营业的冰室，很多值夜班的同僚都会去那里。”峰哥开口说道。

    走到那家冰室门口，果然看到有机动部队的警车停在门口，应该是值夜班的PTU同事也在这里休息。

    冰室的老板三十多岁，长的倒是挺帅气的，可惜是个瘸子，因为冰室里冷气温度比较低，他还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

    冰室里也的确有好几位警员在休息，峰哥跟他们都是老相识，一一打招呼，也介绍何家辉跟同僚认识。

    在冰室里，休息了大半个小时，看看表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峰哥站起身来，打算开始第二轮的巡逻。

    大街上已经很难见到人影，连过往的车辆都很少，偶尔有夜班出租车，载着喝醉酒的乘客经过。

    峰哥则继续传授工作经验：“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一般人都睡着了，就算是夫妻吵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会比较清闲。

    不过若是这时候有人报警的话，十有八九就是比较紧急或者重要的事情，我们出警的话也要更加迅速才行。

    另外在巡逻的时候，我们也要留意可疑人员，因为很多通缉犯，白天不敢出门，都是晚上出来买东西吃。”

    峰哥正说着，前面拐角处出现了一名男子，个子不高，应该只有一米六五左右，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干瘦干瘦的，留着到肩膀的头发，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个女性。

    这人一出现，顿时引起了峰哥的注意。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街上也没其他人，不注意他注意谁？

    这人向着何家辉的方向走来，步子歪歪扭扭的，手里面还拿着个酒瓶，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精味道。

    “没事，只是个醉鬼，这个时间段经常见。”峰哥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接着说道：“深水埗这边的夜生活虽然比较冷清，可中环那边的夜生活却热闹的很。

    很多年轻人，在兰桂坊喝到两三点才回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像这种还能自己走路的，都算是好的，很多人直接就摊在路边了！”

    何家辉点了点头，然后与那醉鬼擦肩而过。

    也就是这一瞬间，何家辉猛的皱起了眉头。

    “味道不对，这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