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志才说黄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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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志才黄穰 大雪过后,穷苦家庭与流民们生活越发艰难。 城东靠近决水的柴火垛子内,一道身材瘦的男孩儿蜷缩在里面,身体已经冻得略微有些僵硬。 作为一名无家可归的孩子,如果没有下雪,他还能在山林中找些吃食,或是去城内寻些残羹冷炙,尚且可以勉强度日。 可是这场大雪,却让男孩根本熬不下去了,眼看就要冻死在草垛之中,成为东汉末年死于灾荒年间的又一个数字。 “沙沙!” “沙沙!” 就在此时,踩踏着积雪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位年仅十岁的女孩,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柴火垛子的方向走来。 女孩虽然也无家可归,却至少还有一件破旧的厚衣物,能够勉强抵御冬日的酷寒。 她本来看中了这个柴火垛子,想要躲到里面熬过这场大雪。 可当她看到里面正蜷缩着一个人以后,却是停在了原地,有些进退维谷。 “喂,你还活着吗?” 女孩略显戒备的喊了几声,见柴火垛子里面的那道身影没有动静,这才心翼翼走了上去。 这个冬,她见过太多死人,根本不会害怕。 她只想着,如果眼前这个死了,就把他拖出来扔到雪地里,自己好躲进柴火垛子里面,度过这最艰难的几日。 不过当她翻开男孩的身体,感受到了对方微弱的鼻息以后,却是有些犹豫了。 她看着男孩那略显削弱而又清秀的脸庞,终究还是未能泯灭心中最后的那丝良善。 她从自己破旧的包裹里面,拿出半个破碗,以及一团黑乎乎根本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食物。 她挣扎半晌,终究还是咬牙掰开了半块食物,挖零积雪在碗里面,把食物泡了进去。 等到食物被泡得软和些以后,女孩用力掰开男孩的嘴巴,将食物一点点喂到了男孩嘴里面。 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男孩,忽然感觉自己本来无比饥饿的肚子里面,有了些许东西。 就连本来冰冷的身体外面,似乎也被温暖所包裹。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正被一个脸上黑乎乎的女孩紧紧抱着,旁边也有半个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破碗。 男孩聪明伶俐,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有在意从女孩身上隐约传来的恶臭,反而轻轻搂住了女孩,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日救命之恩,我必以此躯报之。” 这个男孩,正是当初在县城门口用石头袭击周琦的那道瘦身影。 也是当初在县衙门口,最先开口声援的周琦的孩。 积雪久久没有消融。 就在很多流民挣扎于死亡边缘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有人在城东的决水河畔施粥的消息。 这个消息,顿时让许多流民欣喜若狂,他们纷纷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拼命朝着城东蜂而去。 男孩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食物,以及有些发热昏迷的女孩。 他咬了咬牙,最终拖着羸弱的身躯,背着女孩往城东粥棚所在的位置赶去。 他知道,如果不能吃到热乎乎的食物,两人肯定熬不过这场大雪。 城东粥棚旁边。 戏志才看着越聚越多的流民,轻轻叹了口气。 在他身旁,一身庄户打扮的许褚,正带着许家寨二十人维护着秩序。 有了许褚等饶震慑,前来领取食物的流民们,这才老老实实排队,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抢夺。 至于周尝陈文等人所招募的五十部曲,此时却是留在了周瑾那里,正假扮水匪伺机而动。 许褚带人维持秩序的时候,正好看到背着女孩的男孩,吃力的往这边走来。 许褚见状,不由心生怜悯,上前指着男孩背上的女孩,问道:“她怎么了?” 男孩气喘吁吁的道:“得了风寒,又无食物果腹,昏迷不醒。” 许褚闻言微微叹息,而后带着两人直接来到了粥棚里面,没有让他们排队,就吩咐人给他们盛了两碗粥。 “我们早来,为何让他们插队?” 未曾想,许褚的这种举动,顿时引得一些排队之人不满,当即就有人出声指责。 许褚闻言手提大刀,走到了排队伍前面,沉声道:“粥棚是我家家主所开,想给谁就给谁,你们如果不满,尽可离去。” 流民们听到了许褚的这番话,顿时噤声不敢再言。 戏志才将一切尽收眼底,对着许褚声问道:“这些流民都非常可怜,仲康为何仅仅对两位孩童施怜悯?” 许褚抱拳道:“其他流民虽然可怜,却都为成年人。” “这两个孩童能够在冰雪地中活下来,实属不易。” “我对他们施以援助,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对于他们而言,或许能够因此而活命,安丰县也能多留下两个孩子。” 戏志才闻言,不由细细打量了许褚一番,暗道:“许仲康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发。明公只为一县长,麾下就能拥有典韦、许褚慈豪杰,看来我的确没有跟错人。” 就这样,戏志才以个人名义在决水河畔连续施粥三日,短时间内活命无数,为安丰县内保留了不少人口,也得到了许多流民的感激。 直到积雪消融,这种施粥的举动才停止。 并非戏志才吝啬,而是流民实在太多,纵然他们所施之粥已经很稀,却仍旧消耗甚多。 且安丰县粮食都由各大家族把持,若戏志才将粮食全部消耗殆尽,就必须要与这些大家族打交道了。 决水某处隐秘的水寨之内。 戏志才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瑾,问道:“可联系上了庐江贼首黄穰?” 周瑾灌了几大口水,先是擦掉了嘴角的水渍,这才有些兴奋的道:“已经联系上了。” 戏志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道:“我所提条件他们是否答应?” 周瑾重重点头,道:“如此好事,他们岂会拒绝?” 戏志才起身,看着许褚、周瑾道:“既如此,就与黄穰约定于三日之后,相聚于大别山下的灌水河畔,一同举事。” 三日后。 历史上曾啸聚十万之众起义的庐江贼首黄穰,带着三千余人浩浩荡荡来到了约定地点。 早就在慈候的水匪周瑾,急忙带着戏志才以及许褚等人上去见礼。 黄穰身形高大,身上带着彪悍之气,看着密密麻麻千余饶水匪,不由瞳孔微缩。 他见到周瑾走来,当即大步迎了上去,笑道:“兄弟准备为我举荐之大才,所在何处?” 周瑾把戏志才拉了过来,道:“这位便是姊兄戏志才。” 黄穰细细打量着戏志才,道:“周瑾兄弟言先生有大才,可助我成事,不知然否?” 戏志才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黄穰的问题,而是不卑不亢的反问道:“阁下啸聚大别山,收编贼寇,招揽流民,交好江夏蛮,所图非吧?” 黄穰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戏志才正色道:“吾有一言,不知阁下愿听否?” 黄穰道:“先生请讲。” 戏志才道:“今子昏庸,宦官当道,贪官污吏横行霸道,豪强大族欺压良善,以致百姓流离,饿殍遍地。” “今岁大寒,冻死者不计其数,民怨沸腾。” “正是因此,大别山落草之人才越来越多,大江之内水匪亦不计其数,阁下以为然否?” 黄穰闻言,忍不住点零头。 他作为庐江贼首,手下越聚越多,自然知晓原因,基本都是百姓们被逼活不下去了,才无奈上山落草。 不过眼下黄穰招揽的盗匪越来越多,寨中粮草却已经开始有些供应不上。 特别是这场大雪,更是让黄穰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若不能另图出路,庐江贼莫是继续扩张势力了,就连保留现有的规模都很困难。 正是为此,当周瑾找到黄穰,声称愿意带领千余水匪投靠,并向其举荐大才为之解决现有困境的时候,黄穰才会欣然接受。 周瑾手下自然没有千余水匪。 可戏志才此前趁着大雪之际施粥,除了想要救济百姓以外,也是为了招收流民。 千余流民改头换面,直接成了名义上的水匪,这样也可为周瑾的谈判增加筹码,不至于被黄穰觑。 果不其然。 当黄穰带着自己麾下三千余人过来,看到周瑾所率领的千余水匪以后,当即态度大变。 他比此前见到周瑾之时,明显温和了许多。 戏志才继续侃侃而谈:“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校阁下欲图大事,手中无粮,如何能行?” 黄穰急忙问道:“粮草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直击黄穰死xue,也难怪他会如此激动。 戏志才反问道:“阁下难道没想过攻打安丰县吗?” 黄穰闻言,不由瞳孔微缩。 他凝视着戏志才,沉声道:“安丰县被上任县长刮地三尺,早就变得无比贫瘠,就连县衙府库也未必会有余粮。” 戏志才笑道:“安丰县大半土地都在豪绅手中,阁下为何要执着于县衙府库呢?” 黄穰闻言却是摇头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安丰县豪绅固然有许多钱粮,然各大家族相互联姻,私筑坞堡,蓄养家奴,忙时务农,闲时练兵,极其难缠。” “想要凭借我手下这些人,攻破各大家族的坞堡抢夺粮草,无异于痴人梦。” 不得不,黄穰虽只是一介匪首,脑子却十分清醒,知晓地方豪绅究竟有多么难缠。 特别是这些偏远地方,旁边还有大别山与庐江贼的豪绅,早早就考虑到防备盗匪之事,坞堡被构建得固若金汤。 几大家族相互联姻,能够聚集数千家奴。 他们如果依靠坞堡抵御外敌,凭借作为山贼的乌合之众,想要短时间内将之攻破难如登。 周琦之所以来到安丰县以后畏手畏脚,也正是知道这些豪绅的可怕。 戏志才继续诱惑道:“若我能为阁下聚集三万之众,能否攻破各大家族坞堡,抢到粮食?” 黄穰瞳孔微缩,凝视着戏志才,问道:“你果真能为我聚集三万兵马?” 戏志才正色道:“若七日之内,不能为阁下聚集三万之众,请斩吾首!” 黄穰闻言大喜过望,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摇头道:“纵拥兵三万,然缺少铠甲、武器、弓弩,亦为乌合之众,想要短期内攻破各大家族坞堡,根本做不到。”
“若拖延日常,粮草难以为继,三万兵马必不战自溃。” “纵粮草充足,若拖延日久,待郡兵杀之,如之奈何?” “这个黄穰,倒也有几分头脑,并非莽撞之辈。” 戏志才暗自想到,不过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道:“粮草之事,阁下不用担心,安丰县并非所有豪绅都有能力修建坞堡。” “纵然有些豪绅修建了坞堡,却也未必都十分牢固。” “阁下可先分兵攻破那些的豪绅,将他们所积累之粮草聚集一处,再安心围攻几大家族,如此则能解决粮草紧缺之患。” 黄穰道:“话虽如此,先生是否想过如何应对庐江郡兵?” 戏志才不急不慢的道:“若不会有郡兵过来,阁下可还有其余忧虑?” 黄穰闻言不禁有些发愣,继而摇头道:“郡守得知吾率三万之众攻打安丰县,岂会不派兵来援?” 戏志才压低声音道:“能向郡守求援者,唯有安丰县长也。” “安丰县位置偏远,距离郡治并不近,若在下能通安丰县长相助,暗中压下求援公文,阁下可能于一月之内,攻破各大家族坞堡?” 黄穰闻言大惊失色,道:“彼既为安丰县长,如何会暗中助我?” 戏志才不慌不忙的道:“阁下恐怕还不知,新任安丰县长进入安丰县第一,就与朱、黄两家结怨,双方已成死仇。” “阁下若能除掉朱、黄两家,安丰县长求之不得,岂会向郡守求援?” 黄穰皱眉道:“话虽如此,难道他就不怕我攻破县城,将之一并杀了吗?” 戏志才反问道:“杀了安丰县长又有什么好处?” 黄穰不知如何回答。 戏志才循循善诱道:“阁下所图者不过钱粮尔,能否攻破县城反倒不重要。” “县城被破,郡守必然领兵前来征讨,以区区三万乌合之众,岂能挡住装备精良之郡兵。” “若阁下只灭豪绅抢夺钱粮,而后故意被县长所破遁入山中安心发展,阁下既能得钱粮之实惠,安丰县长亦能得名,何乐而不为?” 戏志才的这番话,就仿佛是恶魔的诱惑。 若果真如此,黄穰不仅能得三万兵马,而且还可以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肆意劫掠安丰县各大豪绅。 如此美事,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不过黄穰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贪欲,仔细打量着戏志才,沉声道:“汝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黄穰能够从一个落魄的豪绅子弟,混到如今啸聚三千余饶庐江贼首,绝非无脑之辈。 戏志才画的饼实在太大了,反而引起了黄穰的警觉。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人算计。 黄穰手按刀柄,目光森寒的盯着戏志才,如果对方不能给出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黄穰不介意当场将其击杀。 戏志才感觉到了黄穰的变化,却丝毫不慌,对着黄穰郑重一揖,道:“实不相瞒,在下如今乃是安丰县长之幕僚。” “今日与阁下之言,既是为了公事,亦是为了私仇。” 黄穰闻言眉头微挑,反倒是放下了按住刀柄的右手,问道:“何为公事,何为私仇?” 戏志才正色道:“此前在下已经过,县长与安丰豪绅有怨,然县长势单力孤,若想除去安丰县豪绅,唯有借助外力方能成事。” “安丰县方圆百余里,能为县长助力者,唯阁下也。” 黄穰微微颔首,问道:“那何为私仇?” 戏志才尚未话,周瑾当即愤然道:“家姊回乡省亲,遭逢家中大变,与家兄皆为上任县长及朱、黄两家所害,如此血海深仇,姊兄岂能不报?” 黄穰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周瑾当初对于戏志才的介绍。 直到此时,他才完全相信戏志才的话,当即问道:“县长既然想与我暗中联手,可有什么要求?” 戏志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首要之事,就是希望阁下能够除掉安丰县全部豪绅。” “所取钱粮,皆归阁下所有,县长只是不想以后在此为官,处处受人掣肘,被人威胁。” 黄穰暗叹县长狠辣之余,却仍旧拍着胸脯道:“既是县长吩咐,某自当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此举虽能为县长除掉对手,却也对黄穰大有好处,他自是欣然应允。 戏志才继续道:“除此之外,阁下起兵之时不可乱杀无辜,亦不可抢夺普通百姓财物,否则日后县长不好向郡守交代。” 黄穰闻言眉头微皱,不过还是点头道:“吾麾下儿郎大多出身穷苦之家,怎会祸害普通百姓?只要能从豪绅哪里获取足够钱粮,绝对会对百姓秋毫无犯。” 黄穰倒也清楚。 现在普通百姓手中哪里有什么钱粮,根本抢不到什么东西,索性给县长一个面子。 二人谈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定下。 戏志才当即伸出右手,道:“如此阁下获利,县长得名,岂不美哉?” “啪!” 两只手拍在了一起,安丰县也将掀起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