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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8B-EP4:三色(1)

    OR8B-EP4:三色(1)

    “要我说,这面新的国旗寓意也不错。”麦克尼尔把旗帜挂在大树前,认真地为战友们讲解着它的含义,“黑色代表黑人,红色代表美洲土著,白色代表白人……可以说,既象征着不同族群居民的平等,又避免了直接宣传其激进主张。共和军愿意采用这种务实的态度接纳我们,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幸运。”他摘下头顶上的军帽晃了晃,心想幸好共和军还没来得及给他们换新军服,又或者物资同样吃紧的共和军本来就没心思做这种表面文章,“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们可以放心地——”

    “我有个小问题。”坐在麦克尼尔后方的伯顿发话了,“为什么黑色要放在最上面?”

    “我也有问题,为什么白色要放在最下面?”帕克看了一眼伯顿,也跟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是外来者不假,但如果没有我们,他们这时还在原始森林里当猴子呢。”

    麦克尼尔无奈地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博尚,想让和共和军有着更多接触的法兰西绅士解答战友们心中的疑惑,但已经在共和军的广播电台特别节目里充当过嘉宾的博尚似乎并不愿意就此问题多做解读。先入为主的敌视在团队中占了上风,就连麦克尼尔本人都很难排除这些念头对自己的影响。对于流亡的起义军士兵来说,加入共和军麾下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重大错误,但在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眼中,这么做无疑等同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这么说,你们两个对把红色放在中间没意见了?”过了半晌,精神抖擞的合众国志愿者用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有!”伯顿和帕克异口同声地说着,“把其他颜色放在中间更好一些。”

    “那是不可能的。”一直保持沉默的斯塔弗罗斯开口了,“这样安排对于共和军来说是最合适的结果。你们看,只要白色不被放在最下面,那么曾经在巴西帝国时期真正充当过奴隶的黑人、土著人还有混血人就会对旗帜的寓意感到十分不满,即便寓意并不会改善他们的地位……至于黑色和红色呢,我个人认为把黑色放在上面相对而言更好一些,不然设计者就等于暗示自己支持建立一个完全由土著主导的新国家,届时咱们这些外来的白人还有其他黑人都得被赶出美洲——如果他们做得到的话。”

    “好吧,你说服我了,斯塔弗罗斯。”伯顿本来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他实在是害怕共和军借题发挥从而影响他的自由,“但他们为什么不把三种颜色从左到右排列呢?那样一来就会少了很多纠纷,谁也不必为颜色的上中下顺序而苦恼。”

    “你们为这些事情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像极了我们平时鄙视的那些除了在道德上寻求优越感和所谓进步之外找不出什么事可做的无业游民。”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决定马上终止这场无聊的讨论,他也不是很关心共和军使用的旗帜值不值得他们宣誓效忠,而且大家都清楚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现在可以开会了。博尚,把你掌握的情况先向大家汇报一下。”

    大约一个月以前,因米纳斯吉拉斯战局急转直下且再无挽回余地而苦恼的起义军第二步兵师决定突围北上、和北方的共和军会师。由于缺少了这支最精锐的起义军作战部队,米纳斯吉拉斯起义军迅速地陷入绝境,州首府贝洛奥里藏特在1933年1月中旬被联邦军包围并长期围攻后终于陷落。虽然米纳斯吉拉斯的政客和军官们试图继续抵抗,但他们所掌握的部队规模完全无法和联邦军相抗衡。到1月底,米纳斯吉拉斯州被联邦军完全攻克,那些自知抵抗无望的军官们也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

    有南里奥格兰德和圣保罗的例子在先,阴差阳错地失去了投降机会的米纳斯吉拉斯遭到了整合运动和联邦军的报复。就在巴西的公民们以为整合运动会像先前那样宽宏大量地对待敌人时,整合运动用实际行动证明去年9月他们在里约热内卢做过的事情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在经过和葡萄牙方面的协商后,成千上万参加起义的军人和平民被整合运动塞上了去往非洲的轮船,这些人将在安哥拉和莫桑比克的工地上度过余生;另一些相对棘手而且名气更大的起义军成员被整合运动关进了特殊的监狱里,他们被按照各自的身份赋予不同的编号类型,以便整合运动的狱卒们更高效地管理他们。

    麦克尼尔在得知这些消息后并不感到奇怪,他料定整合运动至少要报复其中一个派系的起义军,因为南里奥格兰德的主动倒戈和圣保罗起义军指挥官们在关键时刻的投降为整合运动平定起义带来的优势都是不可复制的,但整合运动的大范围报复还是让他有些后怕。不过,假如敌人的报复行为能阻止某些摇摆不定的指挥官做出错误选择的话,那也不失为因祸得福。

    “共和军之中只有少数部队是由原联邦军的职业军人组成的,其余的士兵都是征召来的平民。”博尚在树皮上用树枝指指点点,随意地画着一些线条,“具体来说,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士兵在成为军人之前没有相关经验,也不像起义军还能用州军部队和警察充当缓冲……事实上,我更愿意相信他们能够取得先前的战果是因为敌军没有立即把矛头指向他们。”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伯顿这几天一直向自己的战友们强调这一点,“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要求我们把部队拆散,这样一来既能削弱不怎么可信的我们,也能加强他们原有的部队。虽然我不清楚协议的细节,但他们一定会要求第二步兵师的指挥官无条件地服从指挥机构的命令吧?只要有这一点,他们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把第二步兵师拆解掉,而且我们也没有其他路可选了……总不能跟你们所说的那些天杀的变种人一样同时对付GDI和NOD兄弟会吧?”

    “这得怪科尔特斯,要不是他既要流放变种人又不愿意把变种人当真赶尽杀绝,事情怎会闹到那种无法收场的地步?”经历过那一切转变的帕克对此仍耿耿于怀,“要求变种人【自愿】迁徙到红区,下这种命令还不如直接宣布把他们灭绝呢。”

    “目前来看,共和军还没有拿我们开刀的迹象。”第二步兵师和共和军会师已有数日,在此期间共和军没有给第二步兵师下达新的命令或要求对指挥结构、部队编制进行调整,只是让这些起义军士兵原地待命以应对可能到来的袭击。当战友们又一次担心共和军卸磨杀驴时,麦克尼尔不得不认真地告诫他们,对付整合运动和联邦军才是优先事项,“博尚,我们有必要研究共和军能够取得暂时胜利的原因。掌握了其中的秘密之后,我们也可以拿相同的战略和战术去对付敌人。”

    迪迪埃·博尚顿时愣住了。他乘着航空炮艇北上深入共和军控制区之后,曾经尝试着打探共和军的内部情报,也获得了一些小道消息,但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其中藏着什么秘密。准确地说,共和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同起义军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因为兵员素质低下而远不如起义军,许多士兵刚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训练就匆忙地走上了战场。

    “他们的办法,我们不能盲目地学。如果要学的话,去学些更重要的手段。”对类似的敌人有过深入了解的斯塔弗罗斯的情绪已经变得稳定了许多,“士兵战斗的意志是可以在战场上发挥一定作用的,但不会是决定性的作用——帕拉伊巴河谷战役前后的一系列战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光靠战斗意志是不能战胜敌军的。是的,共和军的士兵有着比我们还要顽强的战斗意志,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怎么在面临着重重封锁的情况下自行制造武器装备。你要是让他们拿着只有50发子弹的步枪去和有着航空炮艇、大型火炮、人形蒸汽机甲的联邦军正面对抗,我猜他们会死得很难看。”

    说着,斯塔弗罗斯像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了一包炸药。好奇的战友们纷纷凑过来,想从中了解到共和军坚持战斗数月的秘密。

    这些炸药的颜色和外观和麦克尼尔见过的同种类炸药都有很明显的差异,一看就是从并不专业的工厂中由同样不专业的工人生产出来的。斯塔弗罗斯对麦克尼尔说,昨日他走访附近的共和军据点时了解到了对方生产弹药的方法,其中的许多原料都是本地居民募捐的,另一些则是从联邦军的设施中缴获的。就拿眼前这些炸药举例,用于制作它的原料中还包含骨骼——动物保护爱好者大概会表示强烈抗议。

    迈克尔·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从卡萨德口中了解过GLA生产武器装备的方法。处于逆境之中、缺乏系统化的生产线的军队必须要学会自力更生,而起义军之前似乎忽略了这一点。圣保罗的指挥官们起先盼望着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里约热内卢,又在帕拉伊巴河谷战役失败之后迟迟没有做好进行长期战争的准备,即便日后没有南里奥格兰德的叛变,赢得战争也显得困难重重。

    至于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的先天不足,那反而是个次要因素了:整合运动可以大张旗鼓地没收当地大亨的产业,起义军却没法这么做,不然它就等于自掘坟墓。既然不能把咖啡园和牧场都拆掉并改建成工厂,在此基础上进行的设想也毫无意义。

    “斯塔弗罗斯将军刚才所说的也是我要表达的。”伯顿随声附和道,“我军有过不少在艰难的环境中带领部下自食其力制造武器装备的英勇指挥官,他们甚至能够自制电台……在目前的困境下,我认为保证充足的物资供应比研究战术更重要一些。当然,生产这些物资的工厂得掌握在我们手中,不然万一哪天共和军切断了我们的补给,我们就只能乖乖地按照他们的命令行事了。”

    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记下了伯顿的意见,尽管他觉得这种好事轮不到第四骑兵团。

    “但此事的主导权不在我们,甚至也不在第二步兵师。”采纳了伯顿和斯塔弗罗斯的意见后,麦克尼尔不失时机地提醒他们,工厂可不是想设立就能瞬间开张的,土地、设备、人员缺一不可,还得考虑隐蔽性,“咱们来说说自己能控制的事情吧。”

    说罢,麦克尼尔停下了话头,面带笑容地凝视着自己的同伴们,他在这些问题上愿意尊重战友们的意见。不过,几分钟过去了,保持着沉默的众人依旧沉默着,反而是附近士兵们对未知前景的议论声变得越来越大。于是,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见鬼,你们难道从来不关注共和军的战况吗?”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以为战友们会在战争进行的过程中认真地分析共和军的存在对联邦军战略的影响,“博尚,斯塔弗罗斯,你们两个生前军衔比我高,你们先说。”

    “这时候你又说自己比我们低一级了。”博尚惊讶于麦克尼尔的灵活态度,“去年9月共和军刚开始起义的时候,他们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几个爆发起义的城市,而且部队的主力是发动起义的联邦军。在里约热内卢起义和其他几次大规模起义纷纷失败之后,他们似乎停止了南下,转而在北方发展壮大起来。不过嘛,现在的亚马逊雨林可没什么值得利用的,这片未经充分开发利用的土地只能带来更多的麻烦。”

    博尚在EU镇压GLA的战争中扮演着主要角色,这是在座众人之中除了斯塔弗罗斯之外人尽皆知的事实。只要GLA占据了主要城市,EU的空军就会对那些目标进行狂轰滥炸、逼迫GLA退出城市并重新逃到山野或沙漠之中。再把已经逃跑的GLA斩尽杀绝似乎不是博尚的工作,起码把GLA彻底消灭是不符合EU的利益的,而远离了城市的GLA也很少引起博尚的关注。因此,博尚在最后做总结的时候强调,共和军在主要城市的起义纷纷以失败告终足以证明这支起义军的胜算不大且指挥官们未能坚持采用正确的对策。

    但这个模型无法解释NOD兄弟会一次次死灰复燃的原因。对此,博尚自有其依据,他解释说,NOD兄弟会能够一次次地东山再起是由于GDI尝试着不战而屈人之兵、招募了太多的NOD卧底以至于这些卧底几乎可以被看作GDI的内部派系了,如此一来用武力手段完全剿灭NOD兄弟会在技术上是不可能实现的。对于麦克尼尔所称的【GDI的无能和对NOD潜在支持者的无视造成了NOD的恶性膨胀】一说,法兰西绅士则并不支持。

    麦克尼尔和博尚辩论对待NOD兄弟会和GLA的策略能否相提并论时,秃顶的希腊人拎来了自己的背包,向同伴们展示着自己的收藏品。这些共和军宣传海报是斯塔弗罗斯在走访过程中收集到的,它们出现于过去几个月间的不同时期,在不同程度上代表着共和军当时的战略。

    “这配色是真的难看,他们除了红色和金色之外就找不出第三种颜色了吗?”伯顿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千篇一律的东西没什么可看的,我先走了。”

    “你到处传播这种东西,如果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你……你也有责任吧?”帕克阴阳怪气地说着,也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抗拒,“他们的宣传就像恶魔的低语一样,只要稍微接触,整个人就会变得不对劲。麦克尼尔,你也要当心啊。”

    “开什么玩笑,要是我会因为看了一眼宣传内容就被他们传染,我也不配当GDI的指挥官了。”麦克尼尔扫兴地摆了摆手,让伯顿和帕克到一旁休息,他认为自己确实有必要研究斯塔弗罗斯带来的这些宣传海报,“……让我们继续吧,斯塔弗罗斯将军。”

    “第一张海报是去年9月的,海报中的主体形象是工人。”斯塔弗罗斯说着,又从背包里翻出了共和军的宣传册子,“他们从来不忌讳说自己只要为巴西的劳动者建立新国家的最终目的,但众所周知劳动者也有许多种,那么当时共和军显然选择了他们认为最有战斗力或最忠诚的一种。”

    “而在第二张海报上,这种形象发生了变化。”麦克尼尔陷入了思索,“从单一的男性到有男有女,从只有白人到同时具有三个种族的形象。这么说,9月下旬的一系列起义失败之后,共和军就已经放弃了原先的单一策略。不,恐怕那时他们已经要放弃以攻打主要城市为核心的战略了,因为整合运动对城市的控制能力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强大。”

    至今麦克尼尔很难说共和军在9月发动的起义对圣保罗起义军而言究竟是一种无形的帮助还是反过来促成了帕拉伊巴河谷战役的失败:共和军的起义导致堆积在帕拉伊巴河谷东侧边缘的数万联邦军后撤,而联邦军的后撤又使得尚未从伊塔蒂亚亚防御战中完全恢复过来的起义军产生了能够乘胜追击的幻觉。结果,进攻能力感人的圣保罗起义军在阿古拉斯内格拉斯战役中耗尽了锐气,并被从米纳斯吉拉斯方向南下的联邦军击溃,这场溃败说不定也是导致南里奥格兰德起义军选择叛变的直接原因之一(他们相信起义已经毫无胜算)。

    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他人的不配合是懦夫的行为,麦克尼尔想着。他把视线投向其他几张海报,海报中心宣传形象的明显变化让他看到了共和军的灵活性:从起初打算以城市的工人为主力快速组织军队战胜整合运动,到后来决定先建立劳动者的联盟并更多地倾向于农村,再到承认南方护宪军的合法性并愿意接纳北上的第二步兵师……做这些决策是要承担许多风险的,麦克尼尔很理解这一点。

    “他们变得这么灵活,我竟然有些不适应了。”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伯顿和博尚在争论些什么,但是他对此不感兴趣,“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希望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如果他们和他们的某些同行一样死板,那么我们就没有机会北上,而是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敌人消灭了。”斯塔弗罗斯收起了那些海报,把它们扔在一旁,“只要他们不去烧毁教堂、不去传播什么无神论,我暂时可以忍耐他们一段时间。”

    “这是大家的失误,斯塔弗罗斯。我们没有让公民们看到其他希望,因而绝望的公民选择了走向更极端的道路。”麦克尼尔竖起了右手食指,对着想象中的宣传画指指点点,“不过尽管我们合众国有着许多的失误,并且也并不算得上伟大,但它所走出的道路是我们抵抗激进思想侵袭的唯一正确路线。让公民过上那种日子,激进思想自然就离他们远去了……说得庸俗些,能继续平安无事地活下去的人没有被蛊惑的可能性。”

    “不可复制,麦克尼尔。”斯塔弗罗斯摇了摇头,“你们美国人幸运得很,我们就不一样了。提高公民的生活水平就能降低风险……说得简单,可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办。”

    麦克尼尔正想说问题说不定处在希腊还不够开放上,突然响起的哨声让他失去了向斯塔弗罗斯兜售自己那套想法的机会。分散在野地里的起义军士兵们迅速地集结起来,返回各自的据点。

    骑马从第二步兵师指挥部返回的卡尔多苏上校把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左膀右臂叫到了充当临时指挥部的仓库里,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本团在师里所占的重要性提升了。”上校喝了一口水,样子有些凄惨。

    “坏消息呢?”

    “本师被拆分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