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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途(二十一)

    沈正南是一个十分大方的人,不仅仅因为他是暮西城的第一富商,财大气粗,而是在他还未发迹,只是一名小行商时,便有了这种说法,一直流传至今,引为佳话。

    有流传说,他曾花费上千贯钱,为一位素昧平生的伤患治好了双腿,只是因为他的长相酷似沈正南早逝的弟弟。

    还有人说,他曾豪掷数万钱买下了一支即将解散的商队,只因那垂垂老矣的商队老板,曾在行商时给过他一些点拨和帮助。

    更有甚至者说,被誉为“诗中仙人”的李末白,当年入长安赶考时,也得了沈正南所赠的汉白玉雕花玉佩,结下了善缘。

    种种传闻,或真或假,不一而足。

    但如今,沈正南每年都会资助有才学又家境贫寒学子赴长安赶考,也会专程派出商队奔赴水灾、旱灾之地,赈济灾民,善举频繁,也算印证了那些传言。

    总之,“沈大善人”的名号,总是落在了他沈正南的头上,并流传开去。

    所以,即便今日只是这位沈大善人第三十五座别院乔迁的“大日子”,暮西城及周边各大城市的商贾名流还是纷纷到场庆贺,一时间人流涌动,热闹非常。

    当然,沈正南除了在宅子里招待贵客,还特意在这座郊外的宅子外面摆下流水宴,供往来之人享用,并大开方便之门,为难以回城的百姓提供歇脚暂住的厢房,以全良善之名。

    踏夜而来的宵征与甘棠本还想着如何乔装入府,但看着那长达数里的流水宴,和府门处进进出出的人流,感觉一路上的苦思算计都喂了狗去。

    二人神态自然地穿梭于桌宴之间,四周彩灯高挂犹如白昼,仆人女婢端着酒水菜肴往来不断,每隔十数桌,还有布置起一个小小舞台,其人有表演杂耍、口技、乡野俚曲之人,时不时引来一阵阵叫好之声。

    此时已近午夜,但仍旧是桌桌爆满。他们走来,竟都未发现有一桌是残羹冷炙,各色菜肴仍旧堆满了桌面,还不停有仆人添茶递酒,服侍得格外周到。

    仅仅是一场普通的乔迁宴,便如此铺张,沈正南的财力可见一般,恐怕与城主叶千言比起来,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宵征心中想着,拿起一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牛rou,大快朵颐,扭头看到甘棠疑惑的目光,还一本正经的解释到:“消耗敌资、消耗敌资......一会要是打起来,这不都浪费了吗?”

    甘棠掩面而走,并不想理会他。

    穿过流水宴,便到了沈正南宅子的大门,此处人流更为密集,回城的、入府的、看戏的、招待的,全在这里混成一团,像一锅大杂烩。

    二人挤过人群,本想趁着混乱进入府内,忽然一个小厮拦住了他们。

    “二位贵客,是找人还是暂住啊?看着面生得紧,是才来的吧?”

    突然被人拦住,二人也是不慌,宵征心中早有准备,当即搬出想好的说辞,回答到:“我们刚从长安赶回,家住暮西城内,但此时城门已闭,在外也无亲友,听说沈大善人这里可以供我们暂住一晚,是故厚颜前来要个住处。”

    那小厮不疑有他,打量了宵征与甘棠二人一眼,神色暧昧地递上了一块木牌:“真是巧了,我们这里的厢房大多都有人住了,只剩下这一间,二位将就将就?”

    宵征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见甘棠面色羞红却未反驳,也不多生事端,告谢一番后,便顺着小厮指引的方向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原本嬉皮笑脸的小厮面色一板,抓过一个跑腿儿的仆人,指了指宵征二人的背影说到:“两个生面孔,去盯着点儿,别打扰了老爷会客。”

    那仆人好像有些畏惧这个小厮,乖乖的看向宵征二人消失的方向,把手中水果一放,便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

    厢房并不难找,顺着那小厮指的路一直到头,再根据木牌上对应的文字,宵征二人便轻松找到了地方。

    推开房门,可以见到简单的陈设,相比于府外所见的铺张,这里一桌一椅一张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居装饰,但整齐干净的被褥和桌上的瓜果点心,对于暂住来说也已算是舒适了。

    宵征与甘棠在屋内坐下,倒了些茶水,盘算着该怎么潜入内院。

    刚才他们借着找房间的机会,大致打探了一下府内的布置,虽然表面上看去,这座宅子是任由进出,全不设防,但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

    外院任由人群出入,甚至游园赏景都没人阻拦。但在沈正南宴客的内院处,数十名护卫将各个入口把控住,就连一些墙角、假山、树林中都有暗哨潜伏,极为严密,轻易入内不得。

    “你说那沈正南真与往生门有关吗?看上去就是普通富商而已。若真是往生门的人,按理来说,不会这么铺张吧。”

    宵征趴在桌子上,低声说着,手里的牛rou已经吃完,现在又对桌上的瓜果挑挑拣拣。甘棠则无视了他的动作,环视厢房各处,谨慎查看是否有异常之处。

    “叶城主经营暮西城多年,他的怀疑自然有其缘由。再说了,徐司直说这沈正南是往生门在暮西、长安等各处要地的钱袋子,花这些钱应该不算什么。而且,只要我们找到他与往生门往来的账本,便可以知道,这些钱到底有几分是干净的,又有几分浸透着人血。”

    宵征坐起身,抓起一颗瓜果咬了一口:“那账本可是要命的东西,叶城主也早已派人监视沈正南,他所去之处都已搜过,就连他府中的暗格密道都找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我猜啊,那就只能说明,沈正南是将那个账本随身带着,或是有专人看管......这可不好偷啊!”

    “随身带着并不代表贴身带着,那等数量的账目,他绝不可能藏在身上,要么分作几份,由亲信携带,可这样风险太大,不是上佳之策。所以我认为,他应该是将账本藏于什么物件之中,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他排场颇大,也刚好便于隐藏。所以,那账本此时必然在这座宅院之中,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甘棠想了一阵,推测到:“所以此时,那本账目不在内院的宴客厅中,就在沈正南的卧房,我们只有潜进去,才能找到线索。”

    “那还等什么?咱们分头行动,我去宴客厅,你去卧房,速战速决!”

    宵征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果子吞下肚,吹灭烛火,立刻与甘棠出门,各自分开行动,却没有注意到,在厢房外的一个隐蔽角落里,一个人影正悄悄离开,跑向正门。

    “刀子哥、刀子哥......不好了、不好了。”

    这仆人一路小跑到门前,对刚才那名小厮嚷嚷道,引来一众侧目。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名叫刀子哥的小厮三步两步赶上前去,一把搂住这名仆人的脖子,制止了他继续的叫喊,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四周宾客说到:“不...不......卜、萝卜!他是说萝卜好了,白玉珍珠萝卜粥,马上给众位端上来!”

    见晚宴至此还有佳肴不断,四周又是一片喝彩,纷纷称赞沈正南慷慨大方,甚至有人一时兴起,随口吟诵了几句歪诗,博得众人一笑。

    而刀子哥早已拉着仆人来到一个角落,仔细询问起来:“不是叫你去看看那两个生面孔吗?怎么就不好了?”

    “呼.......呼,就那两人有问题,他们要偷东西!”

    仆人顺了顺气,指着厢房的方向:“他们就没安好心,定是想趁乱偷点老爷的贵重财物,你赶快去看看吧。”

    刀子哥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转头看向门外,见没有宾客注意到他的行为,才继续问到:“他们要偷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我......我也没听清楚,就听到他们说什么老爷有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定是随身携带。”

    那仆人挠挠头,仔细回忆道:“对了,他们一个要去老爷卧房,一个好像要潜入宴客厅,我怕他们坏了老爷的宴席,就赶紧来找你了。”

    “嘿,居然还真有想浑水摸鱼的。”

    刀子哥狞笑一声,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说刀子哥你眼光毒辣呢!一眼就看出他们不对劲,就派我去盯着了。”

    仆人讨好地说道。

    “少来!”

    刀子哥翻了个白眼,说:“每个生面孔我都派了人去跟着,你这个只是赶巧。你速去内院找文管事,给他说明情况,老爷卧房那里我亲自去一趟。”

    说完,便又叫过一名仆人顶上他门口迎来送往的位置,自己则快步往宅子深处走去。

    这座在暮西城西郊的宅院占地极大,院内回廊曲巷繁多,寻常人进来,只能沿着指引木牌一路找到供客人休息的厢房,很难准确的找到其他位置。

    但刀子哥可是沈正南跟前的红人,这座宅邸就是由他亲手指挥人布置的,自然熟门熟路,一下子便找到了通往沈正南卧房的小路。

    通过这条小路,他定能赶在那小贼逃走之前截住对方。

    “小哥,劳驾问一下,去厢房是走这条路吗?”

    就在他正要穿过门洞,赶往卧房时,一个年轻人拦住了他,笑嘻嘻地向他问路,只是那张笑脸看上去总有那么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