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文宇先生
“你有空当我爹的徒弟吗？” 沈夜伸出手揉了揉孩童的脑袋，微笑道：“我可是有师父了。” 孩童疑惑地皱紧了眉头，又问道：“再多一个不行吗？” “诶！小孩儿，你爹谁啊！”林楠打断这个愣头愣脑的男娃道。 “我爹是名震九州的故事大王！！”男孩骄傲地说。 “怎么，你爹也画了魔方大厦是吗？”沈夜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哼！胡言乱语。”男孩一扬脖子，“我爹可是名动九州的文宇先生！” 听到明月先生，林楠脸色微变，急忙喊：“小二！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到爷这里来撒野！” 男孩却理直气壮，指着林楠道：“我没撒野！我又不要你做我爹徒弟！” 这时，才有人过来，一把揽过男孩的腰将其抱走。 男孩没有挣扎，仿佛习以为常般依旧盯着沈夜，目光坚定。 待男孩走后，沈夜才问道：“文宇先生是谁？” 林楠喝了口茶，只是摇头道：“这里不方便说，回头我派人将文宇先生的事情书写后，送到你府上。” 沈夜倒是诧异：“需要这么隆重？” 林楠咧嘴笑道：“要的，他值得如此。” 不过一会，周围的茶客开始熙熙攘攘，连倒茶的小二都目光明亮起来。 随着一个老者的登台，茶客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林楠告诉沈夜，这便是他等的司徒先生，司徒阙。 这位先生来的时间不久，但要说本事，可谓前无古人。 如果说之前上台的明月先生是一座高山，那司徒阙便是高山之上的青天。无论说书的技法，还是故事本身的巧思都是绝顶得好。如果强行要说这位先生哪里不好的话，可能只有实在是一票难求了。 林楠这会趁着茶客们喧闹着，一一向沈夜介绍，坐在他俩身后座位的，是礼部侍郎的二公子，左后方是京城最大布商家的两个孙子.....诸如此类，无一不是达官富贵。 沈夜欣欣然，毕竟自己今天算是老院主没上课，前脚进门后脚就出来了。可这个时段实则最是读书的时候，怎么这些贵胄子孙都不用念书的么？ 林楠见他若有所思，用肩撞了下他，又说道：“别看这些人个个人模狗样的，背地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说那个钱庄的丁契，之前偷了家里庄子的钱出去养红倌人。东窗事发后被他老子连人带馆子一同烧了，虽然赔了不少钱，但总算最近安分了不少，竟还学人听起了书。” 那丁契见前排有两人看着自己若有所言，皱了皱眉。林楠边说边面带笑意，还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丁契也不见外，抬手回应。他心知肚明，能坐在头排就证明了身份不简单。那个面生的少年一看就是被朋友头回带来的，想来是个背景不得了的公子。自己这是被人介绍了，不是什么坏事。顺水推舟，丁契招呼过小二，在小二耳边说嘀咕了几句。 沈夜这边还在听着林楠嚼舌头，小二快步而来，端了个盘子站在那儿等林楠指示。 林楠也不看他，只是随口问道：“谁送来的？” 小二低声回：“丁公子请二位爷的。” 林楠又问：“几日啊？” 小二答：“三日。” 林楠这才转过身，“丁公子好气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话，林楠示意沈夜去接小二盘子里的东西，小二也知趣的放低手里的盘子。沈夜这才看到，盘子里装的是两个小腰牌。 木质腰牌，不是名贵的木材。上了些香，但不多，刻着【鸣京】二字。沈夜接在手里，前后打量了一番，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有钱，丁家在京城的确数一数二，三日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这丁契看来长进不少啊。”林楠也接过腰牌说道。 “林兄说的三日，莫非是丁公子包了这茶楼三日不成？” “沈兄弟聪明，三日内，凭这腰牌可以随意点书，满座分配皆由腰牌者安排。” “那需要不少钱吧？” “一天一百，两天三百，三天五百。四天还没有人试过，不过我猜得要八百了。”林楠收好腰牌后喝了口茶，司徒先生这时才缓缓开口道：“开源。” 一声之后，全场寂静。 专门有人托着一叠纸上台，放于司徒先生的案上。司徒先生有条不紊，从一旁的布袋里，掏出一方印章，逐一盖在纸上。 随后，专人再将盖好的纸分发到各桌。沈夜这桌自然是第一个拿到的。沈夜拿起纸扫了一眼，居然简简单单的一张纸上写了不少信息。 看来是茶馆为了揽客和扬名做的一种宣传。纸上写了日期，时辰，开讲的书名和回目。除了烫印的【鸣京】字样，右下角赫然盖着“文宇”字样的印。 想到刚才的男孩，沈夜有了些猜测，但见林楠专注的神色也不愿打扰，书开讲了。 司徒先生大才，这是沈夜的切身感受。司徒先生节奏感绝佳，整篇下来，沈夜如身临其境般体验了一段传奇的旅程。不知是不是某种功法，司徒先生可以将书中所讲的画面，直接呈现在听者的脑中，除了文中女子的样貌，其他亭台楼阁，金刀铁马，四季变化全都活灵活现。仿佛在看一场全息电影。 直到司徒先生一弹指，画面消失，今天的回目结束，且听下回。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定了定神，随后爆发出响彻天地的喝彩欢呼。 是夜，沈林二人一同吃了晚饭才分别。 摆脱了林楠盛情邀约去风月场所后，沈夜晃晃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酒足饭饱，自在地哼着小曲。天色已晚，街边的商户都已关了门铺。一路上除了难得有几条争抢残羹的野狗，便少有人了。 路过书院的时候，一个青年目光呆滞地从不知哪里走出来，面容憔悴，如行尸走rou一般。 “念书这么苦吗？”沈夜心说。 此时他也不愿多事，故意绕开青年走了，才走没几步，又闪出一人，嘴中念念有词“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沈夜闪身而过，加快了步伐，到家的时候门房的下人已经收了椅子，进屋锁门了。 正门一般没什么事情也不开，来到侧门，沈夜举手就拍。 “开门，我胡汉三回来了！” 附耳听门里，一阵悉悉索索。然后传出一声叫骂“老子倒要看看这大晚上的，哪个人不长眼敢敲侍郎大人的门。” 门一把被拉开，下人老徐还没看是谁便骂骂咧咧道：“奶奶的！哪个胡汉三！” “少.....少爷！” 沈夜哈哈一乐，也不理吓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的老徐，长驱而入家中。 到底是尚书府的下人，老徐反应了片刻，沈夜才到前院的影背墙，这人便一个箭步追上沈夜，抢先进了前院。 前院值夜的下人被这老头吓了一跳“要死啊！这么晚冲进来，我差点拔刀了你知道么。” “少....少.....少爷！少爷回来了！” “嗯？” 值夜的下人才一抬眼，只见沈夜面带笑容站在院中。 “哎哟喂！少爷，您可算回来了！那谁！赶紧的，去夫人那边说一声。” “别麻烦了，大娘这会儿估计都睡下了。” “来人，把前厅灯掌上。把王妈叫起来，少爷这么晚回来肯定是饿了，还有....烧水！少爷您稍等......”值夜的下人一通指点，整个侍郎府热闹非凡。 沈夜一扶额，早知道这么大动静，不如翻墙进来了。 “我外面吃过了，别麻烦了。” 秦月终究还喧哗声吵醒，来到前厅。看见沈夜被下人簇拥着，端茶的端茶，喂点心的喂点心。 “大娘亲！” “我儿，你野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派人去书院寻你，说是今日下课很早。” 秦月声音软糯，没有责备，多的只是关切。来这个世界以后，沈夜唯有在这个妇人身上，体会到了真切的如母亲般的爱。 沈夜推开下人，过来扶妇人坐下道：“大娘我错了，和朋友去听了会书，顺便就在外面吃了。” “没事儿，平安回来就行，夜儿在外交到朋友了？”李敏放下心，微笑道。 沈夜满不在乎地用手挥了一下道：“嗨，仆射家的林楠。” “竟是他？” “嘻嘻，大娘你可不知道，他可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今儿听书也是他带我去的，那先生说得书精彩得紧，等明儿我细讲给您听。” “哼！”秦月突然话风一转“精彩，可不是精彩么，听说还赏了叶子？” 听到赏了叶子，沈夜吓了一跳“那是......不对！那是林楠赏的！大娘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呵，你以为你大伯是干嘛的？你一失踪我便闹着让他差人去找，虽说郡阳城不小，但老爷想找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秦月说到这儿，神情有些不悦，“说到底，你才来京城，结识些朋友是有必要。林密家的两个孩子其实都算不错，只是林密的人过分谨慎。朝里的事情你之前不知道，之后可不能如此了。” 秦月帮沈夜正了正衣襟柔声道：“老爷他现在还在书房，你过去给他请个安吧。乖一点！” “嗯，大娘放心我这就去。您也早些回屋休息吧。” 秦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又唠叨了一句“多听你大伯的话！可不许胡闹。” “知道了大娘。” 沈夜与秦月道了晚安，便去往沈沉的书房，一路上心里直打鼓。沈沉与自己交集不多，吏部尚书工作事无巨细，自己又经常在外面瞎逛，基本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也是很正常。 但如果在家里遇上，沈沉还是会指点他几句，大多是让他多读些书，虽有自己帮忙，但也要多学一些。但朝里的事情，沈沉从未与他真正说过。 沈夜心里清楚，这个伯父对自己其实很好，可能是父亲不管不问的缘故。伯父由着他到处闯祸，私下摆平的事情也不少。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之前没事是因为自己只是花些钱财，今日这般隆重，看样子是与朝内党羽站位有关了。 到了书房门前，里面烛火犹亮。沈夜敲了敲门“伯父，侄儿回来了。” “嗯，进来吧。” 屋内，沈沉只点了一盏油灯，伏案看着一些卷宗。沈夜进门后便跪在地上，一声不发。 半晌，沈沉放下手中的毛病。转过身子，看了一眼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沈夜，开口道：“知道回来了？” “期明知错了。” “错哪了？”深沉缓缓道。 “夜河不该玩闹到这么晚，害伯父伯母担心。” “我可不担心，要不是你大娘一直念叨，你现在在街头要饭也无妨。要饭其实也挺好，尚书府的少爷要饭，说出去我这个尚书简直是夏朝亲民无私的代表啊！” “伯父亲民无私，天下皆知！” “呵！臭小子油嘴滑舌，起来吧。” 沈夜一咕噜爬起来，他心里清楚得很，沈沉对自己的宠爱其实不亚于伯母，只是碍于长辈面子不太表露。 “伯父大恩，期明定不能忘！”站起来后，沈夜又是板正地作了一揖。 “臭小子，过来坐下吧，帮我把灯花剪了。” “得令！” 沈沉看少年慢条斯理，剪了灯花然后添了点油安稳坐好后才开口：“接下去直到明年春闱，你都不能去公主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