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八月滑胎,终是一场空
古道幽长,广阔的旷野上响起哒哒的马蹄,车轮滚转的声音。 明明是艳阳高照,言蹊依旧觉得有一种斥骨的冷意,那是从胸口处散发随即而又弥漫开来的冷。 离开鸳鸯谷已近十日之久,秦淮安没有去睢阳,而是一直待在她的身边,言蹊刚开始还会疑问,难道他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了秦淮安每次都是笑而不语,时日久了,言蹊也就习惯了,不再问同样的问题。 辗转来到了枫城,住在街边一家名为“往生”的客栈。 阿禾从院门进来便瞧见言蹊坐在石凳上,双手环着双膝,面色有些惨白。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禾担忧地询问道,手无意地碰到了言蹊的手,却被她的手给冷得缩了回来,怎么会这般凉,阿禾扶着言蹊,“小姐,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你怎么了” 言蹊惨白着脸,没有一点血色,本想开口说话,可小腹却隐隐作痛,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割她的rou一样,言蹊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紧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阿禾我疼。” 她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说什么,太痛了,一阵阵的疼,言蹊咬得自己的嘴唇充血,直接从凳子上摔下了地。 阿禾从未见过这样的言蹊,急得眼睛都红了,“小姐,你怎么了我去找大夫,我去找秦少爷” 言蹊痛苦地挣扎着,紧紧地拽着阿禾的手,她害怕自己松开了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几乎感觉到自己濒临死亡,仿佛能够瞧见专门勾人魂魄的阴差。 她是不是快死了,真的要死了么 “啊”阿禾惊吓出声,“血好多血。” 纯白的衣裙被不断涌出的血给染成了红色,那是一种刺眼的红色。 言蹊的手在发抖,她举起自己的手,瞧见手指上的红色,一种浓烈的痛从心头涌上,那种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痛。 “小姐,阿禾这就去找大夫”阿禾哭着快步往外跑。 独自倒在地上的言蹊,从未有过这般无助,她没有任何时候比现下希望陈易然在自己的身边。 言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正走在一条长河边,河水滚滚翻涌着,夹带着丝丝的苦意。 “娘亲,你不要我了么”一个很小的小不点带着哭腔在质问她,她瞧不见他的样子。 “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娘亲” 言蹊快步去追孩子的身影,可等到她走近,那孩子却跳进了那滚滚长河中。 “啊,不要”言蹊痛呼出声,猛然睁开眼睛。 守在床边的秦淮安瞧见言蹊醒来,连忙出声问道:“言蹊,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几乎未合过眼,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是不是” 秦淮安眼睛里冲着血丝,努力组织着言语,终于还是开了口,“言蹊,你听我说,你的孩子没了。” “砰。”秦淮安话音刚落,言蹊便重重地摔下了床。 “言蹊。”秦淮安眼疾手快地抱着她,将言蹊紧紧抱在怀里,沉痛地喊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孩子,我的孩子”她像个疯子一样喊着,挣扎着。 孩子,她和陈易然的孩子,她还未来得及见一面便没了,她没有不要他的,真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不知道,原来她有孩子了,老天为何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言蹊,不要这样,不要折磨自己。”他见不得言蹊这样伤害她自己,瞧见她狠狠地咬着唇瓣,他立马把自己的手臂横放在她的面前,“言蹊,如果你痛得很,就咬我。” 她像是丢失了精魂一样,死死盯着面前的手臂,二话不说,狠狠地咬了上去,很用力,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心底的痛发泄出来。 言蹊咬的太狠,秦淮安的手臂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言蹊尝到了血腥味之后才缓慢的松开了口。 她的眼底充满了雾气,随即雾气逐渐浓聚累积成了水滴,从眼角滑下坠落在地。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还会有眼泪,可她宁愿这辈子都没有眼泪,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恨自己。 眼泪砸在地上,寂静的屋子里,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它的声音。 “言蹊”秦淮安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伸手拍着她的背,可言蹊挣扎不停,那样痛苦的样子让他不忍心,闭着眼直接伸手点了她的睡xue。 一眨眼的功夫,言蹊便安静了下来,紧闭着双眼靠在秦淮安的怀里。 站起身,将言蹊抱上榻。 “言蹊,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如果他没有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他能够再多注意一些,也不会没有发现她怀了孩子的事情,言蹊这般痛苦折磨她自己,他看着心都在疼,认识她这么多年,何曾见她这般过,她从来都是淡然恬静的,不为物喜,不轻易悲伤,可如今的她怕是疼疯了吧。 动作轻慢地给言蹊盖上了被子,瞧见她明明已经睡着了,可眼角还带着泪珠。言蹊,就连在梦里也是如此痛么如果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同他有关,她又会如何呢会不会恨他,会不会想要杀了他 秦淮安离开了房间,推开门走出院子。 院子里背手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面色沉静,瞧见秦淮安,便开口说道:“公子。” 那人话音刚落,脖子上便已经架了把剑,是秦淮安,如影子般绕过黑衣人的身侧,取了剑,冷冷地说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秦淮安手上的剑已经逼近黑衣人的脖子,只要再靠近一点,便会割了喉。 “公子,属下的命都是公子的,如果公子想拿去的话,就直接拿走吧,这样我也对得起老爷。” “呵。”秦淮安冷笑出声,“你以为拿我爹出来压我,我就会放了你么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言蹊的头上。” “公子,你难道就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所有你难道就要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么” “那日在忘州,你便查出她已怀有身孕是不是”秦淮安满眼冷意,几乎是咬着牙问的。 “是,属下是知道。” “砰。”剑掉在地上,秦淮安直接挥出一掌,黑衣人重摔倒地,头一歪,竟咳出血来。 “公子,属下不能让她毁了你,所以才瞒着你,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公子应当做的事情,所有的将士都在等着你回去,公子” “噢就算她毁了我又怎么样我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动她,你也不例外。”秦淮安转了身,说道,“你走吧,乘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黑衣人努力地站起身,捂着伤痛处,离开前还是说了句,“公子,言姑娘之所以会滑胎,是误食了藏红花,看她的情况,并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日服用,日子久了才会滑胎,流血不止。” 秦淮安一怔,开口道:“不是你” “公子,如果是属下做的,自然会承认,可属下从未动过手,如果真的想要言姑娘滑胎失去孩子,在忘州城就不会救她,又何必等到如今。公子,你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责任,你应当记得你背负的是什么,老爷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想要瞧见的是你回去,属下言尽无此,先行告退。”说完,他便施了轻功离开,只有树叶飘动的声响。 秦淮安静默地站在树下,沉思着。 言蹊每日都在昏睡,直到第三日晌午才醒来,睁着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 与其说她醒来,更确切地说是失了心魂,秦淮安同她说话,言蹊听不见,没有任何回应。阿禾拿来吃的,她一口也不曾吃过。 日复一日,秦淮安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再言蹊打翻了第五次药的时候,他重重地拍了桌子。 言蹊愣愣地望着他,像是个懵懂的孩子。 本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可瞧着她的眼睛,秦淮安什么重话也说不出了,只是轻叹了声,“言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知道你难过,可终究要走过去的,你的生命还很长,你还会有孩子的,言蹊,他去了别的地方,也不愿意瞧见自己的娘亲这般不快乐,你痛苦,他也会跟着难过的。” 孩子听见秦淮安的话,言蹊喃喃出声,“孩子他会难过的,他会疼得,言蹊不哭,宝宝乖乖的,言蹊不哭了,不疼了。” 秦淮安叫阿禾端了另一碗药来,温声对言蹊说道:“言蹊乖乖吃药,身体好了,宝宝才会高兴,就不会难过了。”
他连哄带骗地让言蹊喝了药,将空碗放在桌子上,随即扶着言蹊躺下,顺势帮她盖好被子。 “言蹊,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宝宝永远都是你的,他会很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很美的地方,陪你一起散散心。” 躺在榻上的言蹊,一直在幻想着她的孩子长什么样子,像她多一点,还是像陈易然多一点。 “言蹊,我不会再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秦淮安握着她的手,重复着同样的话,可终究得不到回应。 明明已过了冬天,春天都已经过完,仲夏要来了,可言蹊却从没感觉到温暖,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开口说话,也不会再笑了。 秦淮安翌日清早将昏睡着的言蹊抱进了马车,阿禾留在那车里面照顾言蹊,驾车的依旧是秦淮安。 车轮咕噜噜地滚动,阿禾一直守着言蹊,瞧见自家小姐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脸颊,眼底布满了担忧,还有那一丝不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块,浓稠的紧。 马车一直稳稳地前行。 “吁。”马车猛然停下,言蹊着实吓了一跳,猛然惊醒,正疑惑着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听见马车外响起了刀剑声。 是一群黑衣人,全都手持长剑同秦淮安相拼。秦淮安虽武艺超群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太多,他只能和他们周旋。 “砰。”一黑衣人找了机会跳上了马车,欲要持剑刺向言蹊,言蹊还没来得及回神,便直接被一旁的阿禾给推了开去,更让她惊讶的是,阿禾竟然从腰上解下一把软剑,冷眼与那黑衣人抵抗起来。 言蹊傻愣着,几乎怀疑眼前的一切,是梦么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同她情如姐妹的阿禾竟然会武功,而她从来都不知道,那是她最信任的人啊,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瞒着她。 “小姐”阿禾惊呼出声,却来不及阻止,马因为被另一个黑衣人给踢了一脚,受了惊,迅速地往前冲去。 言蹊被跌得东倒西歪,她想要跳下马车,可根本站不稳。 马车不受控制地往前进,被黑衣人阻拦的秦淮安瞧见了,几乎是冷眼持剑将围在身边的两三个黑衣人给杀死的。 可他速度再快,也阻拦不了受惊的马,跌跌撞撞,当言蹊以为自己会这样掉下山崖死掉时,远处却飞来了一把剑,是秦淮安,剑锋将套在马脖子上的缰绳给割断了。 马与车分离开来,失去平衡的马车偏离山崖却往一旁的坡倒去。 侧翻而下,言蹊被直接甩了出来,沿着山坡一直往下滚。 “砰”头撞上了巨石,她的头瞬间便积了血往外流。 她像是被人丢弃在外的布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陈易然,想起了与他初见时的美好。 发了狠的秦淮安,不留余地的将所有黑衣人都给杀了,随即扔了剑便跑向倒在地上的言蹊。 秦淮安害怕地用帕子捂着她的头,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不要怕,言蹊,你不会有事的。” 像是告诉她,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话。 言蹊,不要怕,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禾,飞鸽传书,叫无彦速来见我。”秦淮安说完便抱着言蹊匆匆而去。 “是,公子。”她的话,消失在风里。 那日,秦淮安彻底地失控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无彦,几乎将无彦打了个半死,只因为无彦说了句,“公子,言姑娘伤势太重,如今又伤到了脑袋,怕是醒来会出现记忆混乱或者丢失的情况。” “什么意思” “就是言姑娘或许会忘了公子,忘了所有人。” 秦淮安终究是没有杀人,他一直守在床榻边,紧紧握着言蹊的手不放开。 再没有比忘了他还要让人痛苦的事情,也只有她,才能够让他这般难过自责。 “言蹊。”他低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来来去去不知道喊了多少遍。 只是秦淮安不知道的是,昏睡着的言蹊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