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虎贲藏泥石,弹指破铁骑
月光下。 轰隆却又迅疾的脚步声,还有难以抑制的长刀铿鸣之声,从远传来,方向直指天宁宫。 这天宁宫,乃是妖后常在之宫,皇帝极可能在此。 事实上,皇帝司马景确实在这里。 司马景并没有端坐在中央宫殿的玉椅上,因为他怕自己身上的尘埃污秽了那位倾国倾城的老祖宗的睡榻,所以,他只是坐在玉椅之下三重石阶之末。 为何在末? 因为,他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不够资格。 距离老祖宗最近的石阶当有他的先祖所坐。 他...只是个能在盛世里勉强算平庸的皇帝,在这乱世里,无能就是大罪,他去了九泉之下,是要跪在先祖面前磕头认错的。 “白姑娘,朕想问你一句...咳咳...” 司马景感到自己即将沉睡,唉声叹息着问出一句... 玉椅背后是一扇幽蓝的长屏风,屏风后正有一道少女身影,这身影正是白素璃。 白素璃在梳妆... 这等行为,在这等时候,本就反常无比。 而司马景只觉双眼如灌铅汁,沉的厉害,这是老祖宗对他的保护措施,能让他通过沉睡熬到他完成“传位”之使命。 可在沉睡前,他越发无法压抑心底的一个疑问,抑或说...一个安慰。 “白姑娘,人...可有来世?” 皇帝嘴唇颤着,直接发问。 可是...他坚持了数十秒,却没有等来回答。 他再无法压制睡意,身子一歪,倒在石阶上,入了梦。 屏风后,白素璃依然在专注地梳妆。 她取了一个古老的盒子,从中取出那些近乎于墓葬品般的妆盒,一点点涂抹胭脂,又于镜前画眉,最后,则是郑重其事地穿上了一件不知是何朝代留下的素白留仙裙。 这留仙裙合身无比,白素璃穿上后,一股几乎要冻结万物的恐怖气息浮现而出,却又瞬生瞬灭。 此时,她似乎想起皇帝刚刚似乎问了话,便微微侧头,淡漠而可怜地瞥了一眼皇帝沉睡的方向,可又不屑或者不愿说出哪怕只言片语以进行回应。 然后,她起身,如仙,赤足,踏步,无视石壁阻隔,出了这天宁宫,裙裾蹁跹,往后拉成一泓烈烈的雪潮。 深冬... 狐媚眼儿,配双刀,着素白留仙裙,孤身一人,往东宫...而去。 轰!!!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撕破夜色。 狐媚眼儿前脚才离开, 后脚,这天宁宫的铁门便是被轰然推开。 尹将军一袭软甲,领兵两千站于这宫门前,目光如鹰隼,锐利地扫过黯淡的宫里,然后一眼就落定在了沉睡在石阶上的皇帝。 他唇角微翘,放声大笑:“陛下,微臣救驾来迟!!” 说罢,他一挥手,道了声:“还不上前!保护陛下!” 两千精锐亦是心中燎燎,成功近在咫尺,且如此顺利,怎能不开心? 他们飞快地鱼贯而入,快速往皇帝奔去。 尹将军见无埋伏,也大笑一声,踏步入飞,迅速冲行! 然而,他们进入了天宁宫,才忽地注意到了一种反常的景象,或者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暗沉的大殿两侧,不知何时簇立着一道道人影轮廓,借着天窗月色,犹然能分辨这些根本不是人,而是泥石俑! 这些俑与常人身高大小无异,且作甲士打扮,手中更握刀剑。 此时...正在...行走! 正在包围这入侵的两千军队! 煞气,杀气,从泥石捏就的人俑里喷薄而出,好像从死亡国度里走回的盛世虎贲! ... ... 雪白的玉足从金灿灿的凤袍软缎间探出,轻轻勾贴在作为镇国重器的玉玺之上。 马车颠簸,这娇媚的身躯也随着颠簸。 茶已入碗,皇后身子微微倾伏,提笔取水,在稳定的淡绿浮沫上,勾着画着,这是茶百戏,是极尽风雅之行。 玉玺散发莹莹微光,九条苍龙缓缓缠绕。 轰轰! 轰轰轰! 忽地,大地震动了起来。 这次并不是什么诡兽在走来,而是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燕王统帅的八千铁骑,出了北城,后发先至,杀向这漫长官道上唯一行着的马车。 皇后甚至连一声“来了”都不愿说,更不愿抬眼去观看敌人的动静,这一切本就在她预料之中,燕王是个不安因素,他不该活到新年号的元年里。 御车的小青,从腰间猛地拔出两把匕首,扑上前,“噗噗”两下插入马屁股中。 两匹马顿时马躯狂震,“嘶嘶”叫着往前狂奔。 小青缩回身子,坐在御手席上。 她能拉人入梦,可却无法在敌人未曾出现前预判未来走向。 此时,她盘着小腿子,双手拉着缰绳,尽量控制方向。 ... ... “妖后就在前方!
今日便是清君侧之时! 随本王...杀之!!杀之!!!” 燕王须发喷张,显是一员虎将,否则也不至于自己带人出城追杀。 他身后是钢铁洪流般的八千铁骑,这些铁骑穿行在灰雾的官道上,周身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薄光,这金色薄光使得灰雾里的诡物也并未袭击他们。 这是虎符。 显然,除了玉玺,这虎符也能庇护生者在灰雾里行走。 马蹄奔踏,轰隆如雷,不少诡物如被这声音惊动了,而受了吸引,轮廓往此间靠来。 夏阎看着车外越来越多的诡物,便连《北方天理志》都来不及翻了... 体生猪毛的长蛇,红毛豪猪般的孟槐,十身一鱼头的何罗,发着诡异笑声的人脸狗山犭军,形形色色,各存尸态,若隐若现,在灰雾里呈现着动着数十上百米高的身形轮廓... 马车再快,却也快不过铁骑。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靠近。 铁骑越发靠近! 燕王哈哈大笑着,忽地爆喝一声。 “死!!” 此声似雷音,滚滚而出,覆盖远处的马车。 夏阎微微侧头,却见为首蟒袍的男子竟然从那奔腾的快马上站起了身子,一双铁靴笔直地站在马鞍上。 燕王左手执虎符,右手持丈八铁枪,昂首而立,狞笑着看向那马车。 若是寻常人,只是见这般气势,便要吓得屁滚尿流,站都站不稳。 “怕么?” 皇后忽地问。 可没等夏阎回答,她似乎觉得这位小废物会忍着,憋着,就算害怕也会口是心非,于是便冷冷道了声,“莫怕。” 她凤目变得锐利,扬起下巴,傲慢地道出一句: “区区八千铁骑......本宫,弹指可灭。” 说罢,那雪白的足尖轻巧着一勾玉玺。 玉玺化作了光,九龙缠绕在光里,而这光又落在了皇后的五指间。 皇后执玺如执剑,微微转身,打开身后的窗,手指一拨......这九龙光华瞬间往后扑出,掠过为首的燕王,以及八千铁骑。 一瞬,光过。 燕王无恙,铁骑无恙。 但燕王却睚眦欲裂,目缠血丝,不敢置信地看着左手。 他左手之上,原本散发微光的虎符正在迅速湮灭,而围聚而来的诡兽们忽地纷纷静止了下来,一瞬间把深藏恶意的目光全部投向了...燕王和他的八千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