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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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虞长生 我在大虞长生正文卷第52章,何求虞国世宗三十二年,南境三州大旱,流民四起……十月,李玄通兵围常山城……城中大户夏家为内应,夜开城门,县城因此而破。 …… 城门方向,喊杀声、擂鼓声……惊天动地。 “城破了!” “贼军打进来了!” “夏家反水,献城……” …… 这般的惊惶的喊叫声,如潮水一般向城内扩散,引起巨大的混乱。 原本还在勉强维持秩序的部分衙役、捕快、打更人,在这般声音中,不约而同一哄而散。 …… 夏家,正堂。 “老太爷,那贼人误我夏家!” 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悲愤道:“……根据太平贼的反应来看,恐怕,林家并无献城的打算……” “是啊,那给我家递送木板之人,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我看这必是贼军的诡计……” “其心可诛!” …… 咚咚! 端坐上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皱纹、身穿华丽绸布的老翁,这时手中的漆黑龙头拐杖一敲,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此人正是夏家老太爷。 外表看去,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老翁,可若是有武者高手在这里,必然会注意到:此人太阳xue鼓起,呼吸悠长,心脏跳动、血液流动的细微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节奏感,恍如潜雷,不动则已,一动势必是天雷地火。 “咱夏家已献了城,投了义军,那就是义军的人,以后,什么贼军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夏家老太爷一锤定音,将此事敲定:“而且,这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目前不是……稍后,都随老夫一道去迎接玄通大将军……” 既然夏家已经上船,就下不得了,他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般时刻,最忌讳首鼠两端。 “是!” 堂下众人齐声应诺。 无论此刻,他们心中各是什么想法,都纷纷压下,下意识遵从夏家老太爷的决定,这是对方积年的威望。 “当然,” 夏家老太爷声音顿了下:“那个送来木板之人,慢慢查……若真是义军的人,也就罢了……” “若不是,而是其他人……” 咚! 他一拐杖敲在地上,脚下实木地板应声粉碎:“杀无赦!” 这般冰冷的声音,让堂下的夏家众人,齐齐心头一凛。 ——随着老太爷年岁渐大,他们已经很少见到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了,可见,那耍弄诡异的jian猾小人,是将老太爷气到了何等程度。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 林家。 “好好好!那老匹夫,下手够快!够果断!”林家家主林雄一掌拍在黄花梨木的桌子上,让整张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此人脸色红润,眼睛狭长,是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仿佛闪烁着熠熠精光。 下方,林家嫡系齐聚这里,各个面露苦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气氛极为压抑,好如天塌了一般。 “家主,这可如何是好?”有人惊慌问道。 “是啊,夏家突然抛开咱们献城……等太平贼入城,怕是要寻咱家的晦气!”有看得明白的人。 “也不一定,大不了割rou……”还有人心存幻想。 …… “慌什么?!” 林雄沉喝一声,让下面人安静下来,怒容收敛,脸上线条变得刚硬,有条不紊发号施令道:“咱们林家,迅速转变态度,动用所有关系网,全力攻略太平贼……不,义军的关系……不要小家子气,做好割rou的准备……” “另一方面,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一一吩咐下去。 听闻家主这般安排,下方林家众人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皆是一个咯噔,各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 角落处,林三公子林枫的脸上,同样是愁云密布。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林家落得这般处境,一切起因,皆是因为前些日子他的一场巧取豪夺…… …… ‘城破了’、‘太平贼进城了’,这般喊声,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江平安从睡梦中惊醒:“城破了?!” 他定了定神,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匆匆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院子中跑。 到了外面,那般叫喊声更加清晰了,好如山呼海啸。 “破了?!城真的破了!” 江平安喃喃着,怔了一下后,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他当然有笑的理由! 对个人来说,城一破,自身处境就安全了,再无需顾忌朝廷方面,上城头和太平贼拼命。 而且…… 在这般最乱的时候,凭借着往日的人脉关系,打点一番……若是cao作得当,不仅能保住这身官皮,甚至,往上升上一升,都不是不可能…… 这并非痴人说梦! 以往的时候,城中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太平贼来了,天翻地覆,阶级更替…… 正是鱼龙翻身的最好机会。 如江平安这般的人,会做人,会钻营,有人脉,只要不是时运太背,在哪般世道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若是遇到这般天变的机缘,更是可能同风而起! “只有一点,这城破得太巧了,太急了,突如其来,就好似……专门为我准备的一般……” 不知为何,江平安突然想到昨夜方锐外出,这一刻的直觉告诉他:城破,和方锐有关! 当然,这般‘荒诞’的念头只是一闪,就被自我否决。 “我真是魔怔了!” 江平安拍着额头:“这怎么可能是方兄弟的手笔?他不过是一个普通武者,八品,撑死了七品,如何能左右城中局势?”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认为,交好方锐,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江?!” …… “真的城破了啊?!” 方锐喃喃着,听着外面巨大的动静,揉了揉眉心,将心中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掌控一切的感觉,抛到脑后,重新恢复冷静。 “骄傲自满要不得,小心谨慎、虚心自省,才是苟命长存之道。” “再说,这常山城本就摇摇欲坠,夏家或许也早就有献城的打算……我在这其中真正起到了多少作用,犹未可知……” “不过,不管如何,总算是成了,林家多半会完蛋……只是,” 方锐叹息一声:“最乱的时候也到了啊!” 往日,太平贼和城中势力僵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算是长痛;如今夏家献城,最乱的时刻到来,可过后就会稍好些……算是短痛……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 “但,我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城中万民做出了选择!” 方锐压下心中的一些愧疚,冷硬下心肠:“在这世道,众生皆在争渡,不是力争上游,就是被时代的大潮裹挟着向前……” 这一刻,他想起了柳树胡同那些邻居:被抓上城头的长林叔、满堂叔,出城避难,却极大可能被太平贼抓去蚁附攻城的枣槐叔、福泉叔、白石叔…… “比起身不由己的那些人,不知道何时风来,风从哪边刮来……我更想,把握主动,掌控自己的命运……”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也只是想活着,带着家人亲朋,好好地活下去啊!” 若是再来一次,方锐也不会犹豫,必然还是会做出这般选择。 “锐哥儿!” 这时,三娘子起来了。 方薛氏也差不多先后从屋里出来。 “兄长!” “阿锐哥!” 就连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被吵醒了,手拉着手来到门外。 “都起来了啊?” 方锐回首,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的吗?城破了,也就那样,我会守护好你们的……” …… 如方锐所料,常山县城到了最乱的时候。 城中的地痞流氓、毛贼,成群结伙,如蝗虫一般齐齐出动,明火执仗地砸门破门,jianyin掳掠。 对他们来说,这般最乱的时刻,就是最好的时刻,一场盛大的饕餮盛宴,正等待着入席…… 甚至,不仅是普通人家……这把火越烧越旺,终究,还是烧到了大户身上。 那些等待多日,有实力、有野心的闲散武者,也纷纷出动,如饥饿多时的下山猛虎,露出了爪牙…… 当铺、钱庄,还有一些力量不强的大户……都是他们的目标! 即使如林、夏这两家,常山县城中最顶尖的两大户,也有头脑发昏的闲散武者闯入,可没多久,就是变成尸体被丢出…… 没了城墙,两大家族斗不过太平贼,这不假,可镇压城中的闲散武者,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在这般时刻,如林、夏两家的力量,也只能独善其身,保护好老巢……仅此而已。 除了这些特殊的极少数地方,常山城其余各处,处处皆乱。 街道上,到处是逃跑的、哭喊的、打劫的……还有被戾气冲昏了头,放火的…… 从高空俯瞰,整个常山城,星罗棋布的火光跃动,与漆黑的夜相互侵蚀,血与火,红与黑,在哭泣声中滔滔席卷…… 若是将视角拉下,便可看到:那每一处火光中,都映照出大片狰狞的面孔、扭曲的影子…… 宛若人间地狱。 …… 甜水井胡同,方家这处院子。 或许是压抑久了,在这最乱的时候,前些日子,慑于方锐威名的地痞流氓,自发纠集了十多人前来找回场子。 “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有人砰地一脚踹上门。 “这里住的小子,姓方是吧?听说你很狂啊,来来来,出来让大爷们看看!”话语中满是痞气。 “入品武者?我呸,算个鸟?!现在,还不是成了缩头乌龟?”这是心怀嫉妒的。 “说得没错,缩头乌龟……哈哈哈哈哈哈!” “我数十个数,再不开门,就放火了啊!” …… “娘、三jiejie,伱们带着灵儿、囡囡进去……放心,没事的,很快就好。” 方锐目送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进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神色冷然。 “为何偏偏要来找死?!”他喃喃着,大步去往前院。 “十、九、八、七……三……” 就在外面的地痞流氓数到‘三’的时候—— 咔嚓! 前院的大门,轰然洞开。 然而,没等这群地痞流氓脸上露出喜色,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睛瞪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化作了惊恐! “起!” 方锐化身人形抛石机,将前院门边囤积的巨石,一块块点着人头砸了过去。 什么叫做‘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因为这石头够大,根本不需要太大的准头,擦着即伤、碰着即死…… 轰!轰! 眨眼之间,为首的两三个地痞流氓就被砸得血rou模糊,身躯变形。 “我艹,这是你们说的入品武者?坑死人了也!” “啊,别砸我!” “好汉饶命!” …… 一片惨叫声后,战斗进入了垃圾时间。 除了被砸得血rou模糊、身躯变形、直接死翘翘的不算,方锐提着朴刀出门,将受伤的补刀,逃跑的追上直接砍了…… 这边巨大、凄厉的惨叫声,震慑得远处许多地痞流氓都不敢过来。 整个过程,也不过二三十个呼吸。 说实话,也就是地形限制,不好施展,方锐不太好冲过去乱杀;又怕被人联想到,不敢用石灰粉、铁钉…… 不然,战斗能结束得更快。 随后。 方锐处理了十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扔得稍远一些,省得膈应人。 这才返身回屋。 “娘、三jiejie,还有灵儿、囡囡……放心,那些人已经被我打发,没事了。”
方锐神色轻松地坐下,也没提血腥的战斗过程,转移话题道:“如今,太平贼进城,主导常山县城已成了定局……” “以后,咱们就不能称‘太平贼’了,要变换称呼,改叫‘义军’,可不要说漏嘴了。” “晓得的。” 方薛氏、三娘子都是认真点头,记下了后,又再次叮嘱两个小丫头。 刚坐下没一会儿。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又有人来了。” 方薛氏、三娘子心中一紧,就连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是身子颤抖了下。 “没事的,应是江兄他们……娘、三jiejie,你们看着俩小丫头,就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方锐交代一声,去往前院。 开门。 果然是江平安,还带着江嫂嫂、牛墩、小豆芽,只是,除了他们外,还有另一个身穿官服、貌不惊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 方锐观察敏锐,一眼就注意到:这人双手骨节粗大,色泽黝黑,宛若精铁。 显然,是个习武之人。 “这位是?”他问道。 “方兄弟,这位是黄捕头……” 江平安面上不显,眉眼间却带着一抹苦色:“我要去守卫县衙,将你嫂嫂、侄儿、侄女带过来,想请你帮忙照看一下……” “黄捕头,可否容我和方兄弟单独交代两句……”他看向黄捕头。 “老江,你搞快些!” 黄捕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这个时候,去守卫县衙?!这不是四九年加入国军么?江兄怎会如此利令智昏?莫不是……被逼的?! 方锐暗忖着,表面却不动声色,跟随江平安去往一边。 “江兄,这怎么回事?” 武者听觉敏锐,这个距离,刻意压低声音也没多大用,故以,他只是模糊问道。 江平安也知道这点,嘴上说着话,暗中却在使眼色:“……县衙危难,黄捕头忠心耿耿,我岂能落后?黄捕头可是八品武者,有他带领……” ‘果然如我所料,另有隐情,江兄是为那黄捕头所逼迫……’ 方锐心中一动,迅速从江平安的话中,提取出两点关键信息:一、这黄捕头是朝廷死忠;二、此人是八品武者。 “……咱们兄弟齐心……你嫂嫂、侄儿、侄女,就拜托了……不知方兄弟,可能为我照顾好?” 江平安说着,右手隐蔽做了个竖切的动作——他背对黄捕头,倒也不怕被发现。 显然,这话另有喻义,不是在问‘可能照顾好嫂嫂、侄儿、侄女’,而是在问:两人联手,能不能干掉这黄捕头。 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若能做,就联手,干了这一票;若不能,他就只抛却幻想,舍身饲虎。 ‘区区八品武者……’ 方锐微微点头:“江兄尽管放心!” “那就拜托了!”江平安眼中浮现出一抹激动之色。 两人并肩过来。 “黄捕头,交代好了,咱们走吧!” 江平安说着,右手缓缓下移,摸向腰刀,就等着黄捕头转身,与方锐一同出手。 然而,黄捕头却没有行动,径直看向方锐:“我看,你也是武者吧?何不一起去守卫县衙?” ‘一个死人,想得还挺美!’ 方锐心中一动,回拒道:“抱歉,在下并非官府中人,还有母亲、meimei……需要照看……” “如果,我非要你去哪?!” 黄捕头神色不善,喝骂道:“竖子是非不分耶?!先有国,后有家,身为我大虞之人,人人守土有责……” ‘板荡忠臣?若非你那官皮之内,精致的绸布内衬,以及腰间悬挂的上好白玉……我还就真信了……’ ‘道德绑架?抑或者,想要照猫画虎,同样给我来一个武力逼迫?’ 方锐心中好笑。 若非觉得膈应,他将那十几具血rou模糊的尸体扔远了些,不知道此人还敢不敢说这话。 ——之前,方锐解决那十多个地痞流氓,事发短暂,前后不过几十个呼吸……当时,黄捕头正在江家,没看到这一幕,只是听到凄厉惨叫,可那些惨叫,吓唬别人还行,却吓不住他。 这时。 趁着黄捕头被方锐吸引心神,江平安悄悄退后两步,抓住时机,拔出腰刀,一刀砍下。 武者听声辨位是一绝,正在和方锐说话的黄捕头脸色微变,身体本能地向侧旁一扑。 嗤啦! 这绝杀一刀,却未能尽全功。 只是割破黄捕头的官服、内衬,在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划破如牛皮般的肌肤,在他背部,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好胆!” 黄捕头龇了龇牙,回身一掠,躲开江平安又一刀攻击后,如蒲扇一般的大手抓出,如老鹰抓小鸡般,扼向江平安喉咙。 这一握,足有数百斤巨力,狰狞的笑容已经出现在脸上,他仿佛看到,江平安被扭断脖子的一幕。 然而,就在仅差分毫之际—— 咔! 黄捕头的手被握住了,如被巨大的铁钳夹住,死死不能动弹。 是方锐出手了! ‘这般大的力气……’黄捕头眼睛瞬间瞪大,本能地正要扭头,却被一脚踹翻。 方锐提刀大步上前。 “你、你……” 栽了个狗啃泥的黄捕头挣扎了两下,竟没能从地上爬起,他只感觉:方才自己被踢中的地方已经失去了直觉,连带着浑身酥麻,提不起力气。 “不要过来……站住……放肆……你难道,胆敢杀官不成?!”黄捕头又惊又惧,面目狰狞,大喝道。 方锐没说话,来到此人身前,刀锋如匹练般掠过。 噗嗤! 人头滚落,黄捕头惊恐的表情凝滞在脸上,鲜血如喷泉一般迸射。 “你还是官么?!” 方锐抖了抖朴刀上沾染的血,看着黄捕头无头尸体,神色淡漠:“这城墙一破,人心尽散,官不再是官,民,也不再是民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