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下英雄熙熙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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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虽已值月夜,宫内某个偏僻角落的豪奢屋舍依旧灯火通明笙歌燕舞。 此处乃中常侍张让办公之处,若按大汉旧例,中常侍这等宦官即便身居高位也不得在宫内大兴奢华宅院。但如今十常侍深得圣宠,刘宏又是个不务正业终日享乐的主,以至于张让等宦官肆意妄为,在宫中兴修宅邸,还招来歌姬整日欢宴。刘宏对此非但不加阻拦,反而时不时一同下榻宴饮,得使张让等阉竖更加肆意妄为。 此时张让的宅邸之中,中常侍张让高居首座,台下两侧皆是巴结十常侍的朝中勋贵,正欣赏着庭中歌舞,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张让端举酒盏,朝着座案紧邻其旁的一名约莫三四十岁,长相威严深邃的华服男子敬酒。不过和那威严的长相迥异的是,男子见张让举杯,当即诚惶诚恐伏身拜谢,一副奴才模样。其他在场官员虽然也是投奔宦官之人,但见其这般作派,却也是暗中鄙夷。 张让却是对这种夸张奉维极为享受,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当朝九卿,更是贤名远扬世代公卿的弘农杨氏成员。能受到此人这般恭维,对张让这种宦官来说着实是极致的享受。于是张让也笑呵呵回道: “杨卫尉贵为九卿,这般大礼却是折煞老奴了,快快请起。” 这卑微作派之人名唤杨坚,乃是弘农杨氏弟子,自幼习文弄武颇具贤明。后又于本朝初年参军并州,立下功勋后回朝受职。 在那个宦官外戚世家三方乱斗的时期,杨坚却是一眼察觉当今天子宠信宦官的尿性,不顾族中长辈不耻唾骂,毅然决然地投靠了张让。 出于想在世家中拉拢一个代言人的目的,张让对杨坚也是大为抬举,在刘宏面前多番夸赞,使杨坚得以就任卫尉之职,位列九卿,主掌宫门防卫。 “杨坚能有今日,全凭中常侍抬举,坚又岂敢于恩公面前造次?” 又是一番卑微奉承,拍得张让哈哈大笑,其余宾客也是跟着大笑,也不知是在笑张让,还是在笑杨坚。 饮酒作乐直至丑时,众官吏这才起身告退反回各自岗位。杨坚亦是拜别张让后,朝着其任职驻防的宫门而去。 行至司马门,负责拱卫此门的公车司令杨林见长兄归来,当即拿着热裘迎了上去,以免杨坚酒醉受风落下病根,颇为心疼道: “大哥为我等兄弟前程这般屈身于阉竖,却是小弟无能,不得为大哥分忧。” 杨坚听闻,醉意朦胧地摆了摆手道: “不打紧,当年韩信为成大业亦受胯下之辱。我等既要谋个千古留名,一时屈辱又算什么?” 杨坚担任卫尉以来,除了奉承张让外,还暗中探寻拉拢洛阳守军中的人才,连着自家兄弟一并推举,从而在麾下聚拢了一批不凡人才。 如今整个皇城防备都已被其暗暗插手,连张让都没有意识到大半宫门守备都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换成了杨坚的人。甚至连后宫之中,亦有其爪牙。 于城门楼中喝了杨林递来的一碗醒酒汤后,杨坚沉声问道: “宫内可传来什么消息?” 杨林听长兄问起,便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杨坚,同时道: “照大兄吩咐,我将那些收受我等好处的宫中婢女奴宦传来的讯息一并交给了高颎先生。这些讯息大都和皇上临幸玩乐宴饮服丹有关,这个月皇上又咳血一次。高先生推断,皇上应该熬不过三四年了。” 听了这话杨坚却是皱眉,搓捏着胡须思索道: “还有三四年……太久了,时局变化颇多,期间我等若是遭受什么调动,那先前的一切布局皆是无用功。 这三年,不能让朝廷的目光放在咱们身上!” 想到这里,也不顾正值深夜,杨坚于城门楼中点上灯盏,开始奋笔疾书,同时对杨林解释道: “还好事先与老爷子唱了双簧,如今杨家动用自家关系人脉,却是没人会怀疑到我等头上。 如今黄巾大部虽平,但税赋依然是逐年增长。再加上天灾横行,各地百姓怕是会陆续起兵。 我等若是不想离京,那这些叛乱就必须被迅速清缴。否则万一张让起了让我等出征立功以助其威势的心思,要想再把卫尉的位置拿回来可就难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老爷子动用杨家门生故交,推举各地颇有将帅之能的人前去平叛。虽然这会让一些志向远大之人乘风而起,但也好过提前暴露我等。” 杨坚行文不停,同时还看向案上一字排开的十几枚木牍,上面写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刘备、曹cao、孙坚、刘裕、郭威、高欢、李世民…… 看到曹cao的牌子时,杨坚心头却是一动,将其拿起道: “此人我记得也是宦官派系,但为人刚正不愿亲近张让等人。这种人若是起势,朝堂之上怕是会吵成一团,论引人注目却是要比其他人强上许多······” ——————————
豫州,颍川郡。新任颍川太守曹cao正轻装简行,奔波于乡野视察各县春耕进度。 原史中,曹cao因平定黄巾有功获封济南相。而如今因为有王猛和诸多猛将相助,曹cao斩获更大,一举成为大郡太守。 因黄巾作乱,颍川中平元年的秋收可以说是彻底错过了。好在王猛筹划完备,当初在击溃刘黑闼后,便火速让曹cao麾下战将带兵席卷黄巾各处营垒,从而保住了大量黄巾从世家处劫掠来的粮食和金银珠宝,让曹cao顺利度过了灾荒期。更是有了足够的财物,去贿赂刘宏,让自己不至于被封去别地从而错过经营的局面。 不过坐吃山空却是不可,于是一到中平二年开春,曹cao便着手组织屯田春耕。 曹cao从黄巾手中抢来的田地自然遭到了颍川本地世家的讨要,却被曹cao以田籍混乱和安置流民以免再起黄巾的借口推辞了。世家自然不依,糊涂官司打到了洛阳,同时对曹cao的屯田之策大加阻拦。 要知道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的管理可不是一两个人才能够摆平的,如若没有足够的文吏体系,这些人混乱无序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 曹cao曾为此事大为担忧,但当其询问王猛解决之策时,王猛却是一脸不屑地解释道: “主公多虑了,颍川确实是禹夏古地,多有千年古族在此安身,世家势力根深蒂固。但主公以为世家便是齐心协力共同进退?颍川就这么大,千年来这些世家也会为了土地争得头破血流,互相倾轧之事屡见不鲜。那些实力不足的小族,亦有不少被欺压得甚至不如寒门。 更别说那些大族子嗣万千难以供养,每隔几十年便会将不少人作为支脉踢出家门自谋生路。这些支脉说是亲戚,但也拿不到什么田产,反而会被主脉仗着血统欺辱盘剥,如此一来怨气亦是不小。 这些小族和支脉虽然日子困苦,但族中弟子多少也是断文识字,参照世家之法研习治国之术。不说大才,拿着政令照本宣科,当个管辖百户的乡吏却是简单。主公给这些人许些官职田产,换来几百个小族弟子倒是便宜。反正已经把世家得罪死了,再做过分点又能如何?” 曹cao一听顿时茅塞顿开,大呼王猛实乃吾之子房。 而就在曹cao王猛逐渐施展战略,一切步入正轨之时,朝廷却是突然传来一封圣旨。 圣旨称朝廷加封曹cao为平东将军,兼领颍川太守,奉旨带兵讨伐残青州冀州以及太行山一代的黄巾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