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 刀剑棍矛映光寒

    见蒲元松口，四兄弟喜形于色，听得问及各人要什么兵刃，愈发来了精神。

    刘备自称精研剑术，能使双剑，彼此顾应，因此请蒲元打造双股剑。

    鲁智深看了大哥一眼，心道这两条长胳膊，便是用剑，怕也不逊董平的双枪。

    蒲元亦留意到他长臂，笑道：“战阵上用剑，本来吃亏不少，刘大爷身形，却是相得益彰，反而更显灵活。”

    关羽声称擅长刀法，因此欲打造长柄大刀，要分量沉重方好。

    蒲元摸出木尺，量了他手掌大小，测量时关羽不住皱眉——

    此人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这木尺竟未察觉他是何处摸出来的。

    蒲元测罢，又让他举那挑镔铁的担子，不断增减重量，试其臂力，试罢动容道：“关二爷这身神力，当铸一柄……恩，一柄八十二斤大刀！最是趁手。”

    鲁智深微微吃惊，暗想这个神匠果然有些门道，他前世在五台山出家时，去铁匠铺里打造兵器，开口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禅杖，铁匠便劝他，道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二斤，因此对这个数字记得清楚。

    现在看来，此刀分量却不是巧合，而是神匠蒲元按着关羽身形、力气，算出的结果。

    待问张飞时，张飞嚷道：“自古便是一寸长一寸强，俺也不拘要什么，总是越长越好。”

    蒲元听了不置可否，将几人带到后院，指着一地落满灰尘的木头，让张飞捡趁手的任意舞弄。

    那些木头或粗或细，或长或短，都草草削成了圆柱形。

    张飞翻检一回，找了根最长的，前扎、后扎、左扎、右扎，四面八方一通扎，霎那间风声呼呼，当真是大风起兮尘飞扬!

    那些灰尘都漫天鼓荡起来，呛得众人不住退后。

    蒲元一边咳嗽一边取笑道：“三爷，这不正是你赶猪的手段？这等好身手，便是数十口猪乱跑，也一发吃你赶进了圈里。”

    众人听了都笑，蒲元又道：“既然爱长的，便造一条一丈八尺的点钢蛇矛与你，比寻常长兵长出五六尺，两马对冲，远远一矛便扎下对方来，况且三爷力大，使动这般长兵，当也不失灵活。”

    张飞按他说的想了想，欢喜道：“你之设想，同俺一样，好极，好极，便是这般。”

    至此，刘备剑，关羽刀，张飞矛，皆已定下。

    蒲元又看向鲁智深：“鲁四爷，可有爱用的兵刃？”

    “……”鲁智深本想说禅杖，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又没当和尚，用个甚么禅杖？

    一时陷入选择困难——他出身西军，十八般武艺娴熟，刀枪剑戟皆能运用，这一世到底用什么好呢？

    蒲元摇摇头，指着那堆长短木头：“四爷不妨如三爷那般，凭感觉耍上一回，在下或者便知。”

    鲁智深将信将疑，当初梁山大匠“金钱豹子”汤隆，那般好手艺，也没这么玄乎其玄的本事。

    但此人算出关羽刀重，建议张飞矛长，却都有几分准头，也就姑且信之，捡条棍棒，袖子擦去了灰，把前世自家独创的疯魔杖法施展出来。

    这一路杖法，是他四十二岁那年方才大成，当得上“刚猛精妙”四字。

    刘备、关羽、张飞看得异彩连连，不住口喝彩，蒲元也是识货的，亦是不住点头。

    鲁智深这具身体不如前世，一百零八式杖法使完，遍体大汗，呼呼粗喘，心中却是痛快异常，笑道：“蒲大匠，你看如何？”

    蒲元神情郑重，点头赞道：“不曾见过这般高明锤法！”

    鲁智深一听便服，心道此人果有真才实学！

    看官听说：鲁智深前世做和尚，五台山下铁匠铺，打制两般兵刃，一长一短，长者便是六十二斤水磨禅杖，短者便是戒刀。

    这个水磨禅杖，历代画师为求视觉惊人，都画作一条月牙方便铲：长柄两端，头是钟形铲，尾是月牙刃。

    实际上禅杖模样，看唐僧手中九锡禅杖便知，乃是一条铁棍，顶端数条铁环构成云朵般椭圆，其上又串以大小铁环若干。

    这禅杖于僧人有四般作用：第一是坐禅之时，若有人打起瞌睡，法师便摇动禅杖，铁环相击，声音清脆，以此醒人，若不醒时，照着脑袋轻轻敲一下，睡魔立散。

    第二般用途，是云游化缘时，拍门打户，恐人见怪，便立在门前摇动禅杖，发出声响，人家出来查看，便好化些吃喝。

    第三般用途，便是修身养静，因禅杖大都长大沉重，持之行走，自然缓慢沉稳。

    第四般用途，则是赶路防身，走远路时，以之做手杖使用，可减疲惫，若遇见猛兽来袭，挥之痛击，便能防身。

    鲁智深以此为兵，创出疯魔杖法，其中招数，自然少不了砸、挂、擂、冲、云、卷、盖、荡，果然和长柄大锤用法相近。

    蒲元当下说道：“鲁四爷既使得好锤，便同你打造一柄大锤罢。”

    鲁智深本无不可，正要应下，忽然心头灵光一闪：啊呀，怎么洒家忘了那个器械！

    连忙道：“大匠，锤子虽好，总嫌笨拙了些，洒家另有個想头，且画个样儿同大匠看！”

    就拿截短木，在泥地上画出一个样式，看着便似一根长棍，头上不远处是个短棍，两棍之前，都是一点一点短线。

    “这是连枷？”蒲元吃惊道：“如今用这家伙的可不多了。”

    原来连枷一物，西周时即已有之，用于捶打谷物，使谷粒、谷壳分离。西周时国人按律须履行兵役，并自配武器，多数国人都无正规兵器，每每持镰刀、连枷上阵，用得人多了，自然总结演绎出招法。

    至春秋时，冶金技艺进步，连枷便退化为守城兵刃，号为“连梃”，用于攻击藏身城墙拐角处、下限出的敌兵。

    及至宋时，太祖赵匡胤某次厮杀，心爱的齐眉梨花棍被人砸断，不忍弃之，参照连枷，以铜箍、铁环缀连，是为蟠龙棍也！

    鲁智深指着所画，笑道：“你叫它连枷亦无不可，洒家只叫他蟠龙棍，长棍七尺，短棍三尺，中间铁链一尺，共是一丈一尺！大匠，可造得么？”

    蒲元傲然道：“有你想不出的，没有蒲某做不到的！只顾放心。”

    鲁智深缘何欲用这蟠龙棍为兵？却是方才想起自家来历，特意要留个念想。

    至此，四般兵刃尽数定下，刘备又央蒲元丈量四人身材，依身形打造铠甲，留下五十两金，以为工费，约好一月之后，来取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