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工作

    凌骁适应得很快，也有可能这项工作本来就很简单。

    他现在怀疑医院是不是给自己安排了个闲职。事实上，凌骁每天真正的工作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医院里闲逛，当然，是在严密的监控下有限的闲逛。他倒是很高兴，因为读书的时间要比以前多上不少。

    他注意到，同龄人看自己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也难怪，毕竟自己不再穿着那一身病服，从外形上就和病人们区别开。

    他其实不清楚病人们会怎么想，是祝福？嫉妒？羡慕？还是仇恨？

    至少在工作的时候，凌骁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某种优越感，虽然他其实不想承认。

    有时他会特别留意214，在她病房的单向窗前多停留一会儿。

    凌骁一直没忘记她先前送给自己的那本书，让他难得感受到人情味。

    时间一长，他留意到她的行为举止和其他人不同。

    214是个文静的姑娘，很少与人交流，没什么朋友，甚至也不爱读书。一般的病人在房间里没事做的时候，总会找些乐子打发时间，不管是读书还是抠指甲，只有214，只会发呆。有时到了很晚也不睡觉，只是空坐在那里想些什么，即使照明灯被强制关掉也不能打断她。

    不过以上这些，凌骁都没写在报告里。长年的经验告诉他，在医院里太过显眼不是好事，就像自己这样。

    其他的孩子们依旧被安排在工房里工作，凌骁则再也不必身处其中，而是站在高个女人和叶医生的身后。

    高个女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刘科长，发号施令的时候，凌骁就负责在后面尽可能把一切细节都记下来，谁谁犯了错，谁谁有异常的举动之类。这工作他完成得很好，刘科长很满意，毕竟他的记忆力和观察力相当不错。

    看着面前的病人们，凌骁却没有太多实感，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狗腿子。

    凌骁一直本分地做着医院安排的工作，但他一直忘不了不久前病人逃脱那件事。

    骇人的怪物，005的警告，还有他那仿佛知道内幕的眼神……一切都暗示着凌骁，他们的现状远没有寻常病人那样简单。

    趁着没人注意，他会偷偷脱下工作服，连带着上面的追踪器。楼梯大门常年紧闭，凌骁曾试图坐电梯到其他的楼层探索，可惜进电梯需要权限。

    这难不倒他，他干脆沿着走廊外沿的扶手爬出去，翻到其他楼层。有时候他也惊讶于自己的身手，就像小说里的英雄们一样。

    令人失望的是，他在其他楼层也没有特别的发现，除了一些没见过的仪器设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什么新奇的事好讲。

    就在他以为，生活就要这样平淡地度过时，发生了一件不得不提的大事。

    虽然和医生们一起工作，凌骁的待遇还是有些区别。在自由活动时间外，他都必须待在自己的特殊房间里，三餐也都是专门提供，到了点就会有护士送来——通过墙上的一个小通道。

    这大概是为了隔绝接触吧，但凌骁怎么也想不通，既然都允许自己自由活动了，为什么还管控得如此严格。

    那天吃完饭，他不知怎的困得厉害，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房间中，说是房间，更像是某种角斗场。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上了另一套装备，某种护甲？

    “醒醒，010。”刘科长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怎……怎么回事？”

    刚从昏睡中脱离，凌骁还有些头昏脑胀，也顾不上对方还在用号码称呼自己。

    “还记得你之前展现出的能力吗？”女人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需要你做一个测试，消灭你面前的东西，就用你之前那种力量！”

    “什……什么力量？你在说什么？”

    没等他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面前的大门就缓缓升起，阴影中只能隐约看见一团黑色，是个庞然大物。直到对方走到灯光下，凌骁才认出来。

    “一头……一头牛？！”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要我干什么？对付这家伙？”

    对方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径直冲了上来，鼻孔喷出粗气，简直就是一辆全速行进的坦克。四只蹄子每踏地一次，大地仿佛都要连带着凌骁的心脏颤抖一次。

    刘科长提到什么能力，难道她觉得我是斗牛士转世？

    他反应很快，闪身躲过第一次撞击，公牛一头撞在身后的墙上，整个空间几乎都要抖三抖。天花板上的灰尘被哗哗震落。

    公牛的角嵌进墙壁里，费了它好大劲才拔出来。

    调整好姿态，那对大角再一次正对着凌骁，散发出致命的威严。凌骁能想象到自己的胸膛被这玩意捅个对穿，那场面一定相当血腥。

    肌rou组成的洪流又一次袭来，他侧身，试图再耍一次刚才的把戏。

    然而那头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蠢，在他以为自己躲过的那一瞬间，公牛仅仅是稍微甩了甩头，凌骁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击飞出去。那道力是如此强劲，以至于着地后又滚了几圈他才停下来。

    “你在干什么，010！”刘科长的声音近乎恼怒。

    得益于身上的护具，凌骁虽然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但好歹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勉强翻了个身，试图爬起却再一次跌倒：“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闭上双眼，听着蹄声越来越近，打算任凭自己被踩成rou饼。

    “刺激实验失败，回收实验对象！”

    广播里，刘科长似乎按下了什么按钮，还在狂奔的公牛两眼一翻，四蹄一下子全然无力。

    rou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整个地面都震了一震。凌骁也同时失去了意识。

    后来的事他就不清楚了，只隐约记得几个被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把自己抬上担架，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房间的床上了。

    床头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防护服的男人，想必是叶医生了。

    “感觉怎么样？”叶医生问道。

    “还好。”凌骁抬起还在打点滴的左手看了看，“所以，被牛撞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刚想在床上挪挪位置，胸口传来的剧痛就阻止了他。

    “别乱动，好好躺着，你断了三根肋骨。”医生没有理会他的讽刺，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被撞得这么狼狈？”

    “不然呢，你要我怎样？化身梁山好汉，把那头牛三拳打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医生语气缓和了些，“还记得你前不久在工房做的那件事吗？就用那种力量不就行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凌骁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吼了出来，“你说的那些，我根本做不到！”

    叶医生陷入了沉默，思考了一阵才重新开口：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嗯哼？”

    “你想不想离开医院？”

    “这个问题之前不是问过了？为什么还要问？”凌骁疑惑不解道。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叶医生起身离开，门外响起消毒水喷洒的哗哗声。今天的他似乎格外小心，防护服穿的很严实，面罩一刻也没有摘下，走之前还不忘全身消毒，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凌骁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有感染疾病，如此严格的防护措施，他们究竟在怕什么？

    夜里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心中的思绪搅成一团乱码，越想越心烦意乱。居然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什么狗屁实验，差点就死无全尸。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免不了想起005那群人，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是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活，还是被医院找到抓了回来？

    离开的念头在脑海里愈演愈烈，但不知为何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凌骁对甚至有一种家的感觉。更何况他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那里有太多的未知，眼下，留在医院才是更好的选择。新工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还没准备好，远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