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第255章 那一脚的风情
那片云散去,雨便停歇,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飘荡而来。 上京无比安静,偌大一座上京城,居然没有一丝声音。 皇城里的那只凤凰趴在它的窝里一直在不停的颤抖,不知道是恐惧于天上的那头牛,还是恐惧于那一只已经消失的大脚。 太庙里所有人都无比震撼的看着皇陵方向。上京城里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看向皇陵方向。 天空之中有许多的人出现,他们站在极远的空中遥望着上京方向。 那里就在刚才还有一座极高的山,那山曾经叫靠山。 那山下有一座巨大的陵,那陵就是皇陵。 皇陵,自然是埋葬历代皇族的地方,对于南唐皇室而言,皇陵自然是无比神圣的地方。 但现在那座山不见了,被一只脚生生踩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渊。 那么皇陵,自然就被踩塌了,踩陷了。 无论是皇陵里的活人或者死人,此刻只怕就连一根骨头都无法得以保全。 大家还在震惊之中,上京城突然晃动起来,天空在这一瞬间明亮,于是又见阳光洒落下来。 这处地方仿佛突然轻了一些,所有人又转头向天空看去,天空中哪里还有院长大人和西门映雪的影子。 西门映雪就坐在天心湖边,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师兄临走前的一脚。 他亲眼看见师兄抬起的那一只脚。 师兄就坐在牛背上,他甚至还挽起了裤管,然后慢条斯理的伸出了那一只脚,仿佛在天心湖里洗脚。 那只脚就在西门映雪的眼里变大,变长,然后便遮盖了半边天,仿佛变成了天上的一片巨大的乌云。 他看着那只脚落下,落在靠山之巅,他看着那靠山轰然坍塌,仿佛山崩一般,在一息之间便消失不见。然后他看见那只脚将靠山踩平,又跺了一脚,于是,靠山没有了,那里只有一个极深的,巨大的脚印。 原来师兄那双大黑脚如此可怕居然一脚将靠山踩入了地下。 他从来未曾见过师兄出手,却没有料到师兄出了一脚。 这是他唯一一次亲眼所见师兄的神通,原来这就是走到神道的尽头所具有能力,当真可以毁天灭地 那一脚之下,无论什么人,什么神器,都不可挡,不可拦,不可抗拒。 他忽然想起师兄对他说起的一句话:其实神器这玩意儿并没有什么意义,比如我就从来没有去在乎过。 师兄一只脚便无敌于天下,自然不会在乎什么神器。 他明白了师兄为何在临走前踩了靠山一脚,皇陵一直反对空岛,而去年在近水楼上四皇子那个大胖子曾经和他说起过,说那皇陵里埋了一些死人,也埋着一些活人。 那些活人想来已经埋得太久,想来也是非常厉害的,如果他们跑出来了,自己似乎会有些麻烦。 师兄有些担心走了以后皇陵会给空岛或者是他带来麻烦,所有提前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西门映雪此刻无比想念师兄,他甚至觉得如果师兄还在这里,就算给他洗洗脚也是应该的。 他四处张望着,整个天心湖边哪里还有师兄的影子。 那处茅屋孤零零的静立在湖岸上,门开着,人却已去。 天心湖里的鱼似乎也在找寻那只脚,它们在湖里疯狂的游动着,四处冲撞,激荡起一道道的涟漪。 一只仙鹤飞来,抓起了一条鱼正要飞走,却突然发现那个一直坐着天心湖边的老人不见了。 天心湖边坐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它很陌生。 它丢下了那条鱼,在天心湖上飞了数圈,然后振翅,消失在了天边。 西门映雪突然大叫道:“张道陵,你给我上来吃货,你赶紧给我过来” 一个身影闪现,张道陵已经来到了天心湖。 一阵急促的蹄声传来,青牛狂奔到了西门映雪的身边。 “我要去看看他,看看他走了没有。你和我一起去,马上就去。” 张道陵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西门映雪骑上牛背,青牛似乎也迫切的想去看看老黄牛,它从天心湖边跳起,就跳入了虚空之中。 天心湖完全安静,没有一个人。 此去大雪山极远,比去西凉还要远。 张道陵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就牵着了青牛的鼻子。 青牛似乎有些生气,想了想却没有发怒,任由张道陵牵着,下一刻他们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无数个起落间,当张道陵牵着青牛再次出现,西门映雪顿时感觉到一股刺骨寒风扑面而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雪白,一望无际的雪白,以及那雪白之中耸立在他们前面的一座孤傲的,冷酷的,威严的大雪山。 他们就站在空中,大雪山的山顶却在浓厚的云中,就算抬头,依然不可见。 大雪山上偶尔还有积雪崩塌,但声势极小。大雪山下的雪原里堆积着极厚的雪,那些雪很新,其中还有一些雪块,那些雪掩盖得还不是很严实。 看来大雪山雪崩已经发生了,那师兄他 西门映雪又望向了大雪山山顶,忽然问道:“你能上去不” 张道陵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上是能够上去,可是小师叔您不能上去。上面空气极为稀薄,几乎无法呼吸。关键是上面的威压太重,就算是我也坚持不了几息。而且老师想来已经过去了,我们就算是上去,除了这苍茫的白雪,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西门映雪满脸颓废,他遥望着大雪山山顶喃喃的说道:“那,我们回去吧,这心里堵得慌,回去之后我带芊芊去趟上京,在上京呆一些日子再回空岛。我很怕寂寞,特别是这种刚刚离别后的寂寞。所以我得去人多一些的地方,那里热闹一些,热闹总是好的,我自幼就喜欢热闹而害怕寂寞。哪怕是看着别人的热闹,也比一个人寂寞来的好一些。” 张道陵张了张嘴想劝劝西门映雪,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的心里也堵得慌,只是他早已习惯寂寞,他能够在寂寞中去消化心底的悲伤。 他们转身向空岛而去,并没有注意到一个老人骑着一头老黄牛正站在大雪山的顶上,默默的看了他们最后一眼,然后向那堵墙走了过去。 走了然后就过去了,去到了那一边。于是,便将一切过往留在了这一边,便将一切过往斩断 靠山成了一处深渊,如果站在空中看去,就可看见这就是一只巨大的脚印的轮廓,而底下却是黑乎乎的,似乎只有等正午的阳光洒落进来,才能看见其底部。 那一把大火将靠山上的一切都烧焦了,那些原本苍翠的青松在那一把火里更是被烧成了碳。 只有极少的一些松树还挺立着,却也只是剩下了黑乎乎的主干。 在那只脚掌的边缘,便有那么几颗挺立的黑乎乎的树干。 它们便是见证者,见证了靠山起火,然后崩塌,然后塌陷。 天命皇帝血rou模糊的从倒塌的龙宫一角爬了出来,他的眼睛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眼睛里有两道血水流了出来,他的脸色比夜明珠辉光下的纸还要苍白。 他向着前方爬去,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够感觉得到。他感觉到了冰冷,知道那条龙呼吸而成的那座冰山就在前面,冰山自然也塌了,但那条龙肯定就在前面。 他向那条龙爬去,留下一路血水,他需要确认那条龙有没有死了。 如果那条龙死了,一切,就都没有希望了。 唐真从一处废墟中爬了出来,他的一条腿断了,他满脸都是血,原本一张英俊的脸,此刻却遍布着道道伤痕。那脸上的rou都已经翻卷,甚至可以见脸颊的骨头。 他怔怔的看着那条空荡荡的腿,忽然像发了疯一般狂叫道:“我唐真发誓,此生定要杀上空岛,将空岛所有弟子的腿全部砍断,一条都不会留下” 他满脸血脉喷张,他双眼尽赤,他的一口牙差点生生咬碎。 龙宫的许多废墟中都有人爬了出来,爬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成了残废,没有一个完整的人。 他们坐在地上喘息着,嘴里鼻里喷着血沫子,相互看着,然后裂口血淋淋的嘴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疯狂。 他们已经疯了,他们藏在皇陵上万年,他们甚至在最后躲进了龙宫。
只是因为空岛上那个老不死的 那个老不死的好不容易就要走了,他却在临走前踩了一脚下来。 这处龙宫是唐真所建,整整布置了十二道防御法阵。 他们现在在惶恐中暗自庆幸,如果不是龙宫的这十二道防御法阵,只怕他们一身血rou都会被那一脚踩得模糊,现在虽然残废了,但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就还有机会出去然后,杀上空岛,将空岛上的一切杀光杀他个片甲不留烧他个寸草不生 天命皇帝摸到了那条龙,他一直摸到了那条龙的腹部,那条龙的腹部久久没有扩张。 他的一颗心渐渐冰冷,就要坠入深渊。 太庙里那个慈祥的老人收回了看向靠山方向的眼光,然后他淡淡的说道:“院长大人已经离开,大家散了吧。” 他说着便从太庙消失,然后出现在了这一片焦土之上。 有阳光洒落大地,自然也洒落在了这里。 这里没有一颗草,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这里的一切都在院长大人一眼之下化为灰烬。 他缓缓而行,脸上的神色却渐渐严峻。 焦土上的一些地方还冒着道道黑烟,远处还有那么几颗依然挺立的漆黑的树干。 在焦土的一些地方有血水渗出,血水来自底下,地上自然不会太多,却也不少。 于是,他看见了一洼血潭。 他走了过去,伸出一根指头沾了点血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又向焦土的深处走去。 那些血不是皇族的血,他需要找到皇陵的位置,他想要做些什么。 焦土面积太大,他放眼望去,便想起了野火原。 野火原是院长大人与西门吹雪一战而烧出来的,那一把火也极大,生生将一处密林烧成了平原。 这里这把火自然没有野火原当初的那把火大,但这里却被院长大人踩了一脚。 他根本无法想象那只脚究竟有多大。 他这才发现院长大人之高,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暗自庆幸着什么。 他的鼻尖微微抽动了一下,他闻到了一股味道,那不是人的味道。 他加快了脚步,循着那股味道而行,瞬间便来到了焦土的中心,这里便是那只脚落下的地方,这里现在就是一道深渊。 然后他蹲了下来,就蹲在深渊的边沿,那股味道就是从这下面传来的。 他摸出了一个壶,壶里有水。 他悬壶,便有水顺着壶口流下,流入了深渊里。 一股庞大的生命气息顿时在焦土之上弥漫开来,于是就看见那几颗烧得漆黑的松树居然开始剥落,一片片一块块的树皮从树干上掉落下来,却有新的树皮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 焦土上开始有野草的嫩芽冒了出来,有风吹拂,这磅礴的生命气息便随风蔓延开来。 仿佛一夜春风来,焦土依然可见漆黑,但漆黑中却已经遍布着点点的绿意。 更多的水流入了深渊里,渗透了下去。 一滴水滴落在了龙宫里,一股生命的气息顿时在龙宫里扩散开来。 又有一滴水滴落,然后有无数滴水滴落。 龙宫里所有人的伤口都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虽然他们已经残废,但不再流血,他们看着龙宫顶上滴落的水,仿佛看见了希望。 天命皇帝忽然激动起来,因为那头龙的腹部动了动。 虽然极其轻微,但他的感觉没有错。 那些水滴落在了巨龙的身上,那头龙终于从濒死的边缘活了过来。 那些水滴是小天地的生命之泉,十九先人取了一壶,便取去了大半池塘。 他带着这个壶走出了太庙,他在这焦土之上浇了一壶水,于是,他便救活了这焦土地上地下的无数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