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纪念长廊
在决定到城里逛逛后，卢斯便换下了之前的那件便衣，打算找件干净的衣服穿上。他的目光从挂着的衣服上扫过，最终选了件暗蓝色的普通外衣。 卢斯并不在意自己的穿着是否光鲜亮丽，尽管他的确有权利这么干。除开在正式场合穿的礼服外，卢斯平常穿的衣服与平民毫无差别。那些本应在盔甲上佩戴的徽章和缎带，都被卢斯以碍事为由免掉了。与普通骑士相比，他穿的铠甲只是颜色更加华丽，材质更加耐用而已。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他身为教会至高骑士的威严。 站在镜子前，卢斯看着那副饱经风霜的脸庞，一道巨大的伤疤从左侧额头划下，在夺走他左眼的同时占据了他的半张面孔。近乎全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纹宣示着他已不再年轻，但即便如此，在他那凹陷的眼眶中，仅剩的右眼明亮无比，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已经不年轻了，也许别人会反驳，但他觉得自己早已活过了应有的岁数。 卢斯笑了笑，镜子里的老人也随之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呵呵，看样子我不管穿什么衣服都会被人认出来啊。” 就像老骑士们常说的，“伤疤是战士最好的勋章。” 卢斯苍老的容颜和脸上的那道疤痕无疑是最高的荣誉，比任何装饰都要来得可靠。 重新理了理衣服，抚平了上面的几道皱褶，卢斯的目光从镜子上移开。忽然，一阵眩晕向他袭来。恍惚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镜中一闪而过。 卢斯很快恢复了过来，眼神猝然变得严肃起来。也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没这么简单。他离开了房间，把这件事悄悄记在了心里。 从房间出来后，卢斯穿过了一些狭窄的小道，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下去的楼梯。至高骑士居住的地方位于圣殿的中层，虽然没有住顶楼，但每次前往地面都要经过一段不短的楼梯。 所以说紧急情况下至高骑士都是直接跳下来的。 想起了某些离谱的回忆，卢斯脸部的肌rou不禁抖动了一下。螺旋状的阶梯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楼梯的宽度刚好够两人并排同行，而卢斯的身体壮硕，整个楼梯只够他一个人走。狭窄的空间并不适合大量人群流动，所以除开教会的至高骑士之外，只有部分高阶神官会住在这儿。 原本的圣殿就不是用来给人住的。早年住在这儿的信徒们可以说是在墙壁中求生存，直到改建过后这里才足以支撑少数人正常生活。连卢斯都不得不佩服当初那些人的毅力。 透过那些加固用的钢板和支架，卢斯超凡的视力使他能看到隐藏在后面的原始结构。一些不知名的符号正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复杂精密的机械结构相互交错，与圣殿那神圣的风格截然相反。 这座圣殿是机械造物，而且至今仍在运作。 每一块墙砖、每一条缝隙背后都隐约有着微弱的魔力在里面流动。里面的符文正在有节奏地闪烁，宛若一只沉睡的巨兽在轻轻呼吸。 卢斯摸了摸下巴，轻声念叨着：“不知道拜尔芙兰能不能修好。”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那位大贤者的任务已经够重了。就在前几天，拜尔芙兰还向他展示过新增的黑眼圈。 在走过一段有些漫长的阶梯后，眼前那一尘不变的画面终于变得开阔起来。一条宽阔的长廊出现在眼前，卢斯所在的楼梯口只是长廊尽头的一道小门。 这里是纪念长廊，外界与圣殿的连接之处。每一个进入圣殿的人都要经过这儿，接受历代英雄的注视。原本圣殿是禁止平民进入的，平民们想要祈祷就只能在城里的教堂进行，而这儿则是教会的领袖们接受神谕的地方。卢斯上任后打破了这个规矩，将纪念长廊开放给平民使用，让他们能直接纪念那些逝去的战士。 高耸的穹顶之下，长廊两侧形成了一个个对称的拱桥，漂亮的彩色玻璃镶嵌在天窗上，给室内撒上一层斑斓的光辉。原本每一个圆拱下都摆放着历代教会至高骑士的黄金雕像，但卢斯他们为了补充资金把那些雕像熔了。 当初平民还没被允许进入这儿，所以不知道这里有雕像。面对其他人的犹豫，卢斯直接说道：“英雄的荣耀不会因为少了几尊雕像而蒙尘，切切相反，这些雕像掩盖了他们的光辉！” 说完便举起锤子用力砸去，把一人高的雕像砸了个粉碎，金色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辉。 看着眼前此景，卡洛斯一拍脑袋，大喊道：“笨蛋！那些碎片也是钱啊！快把它们扫起来！” 这下轮到卢斯和其他人傻眼了。 之后，一群人在神殿里拿铁锤砸雕像，后面还拿扫帚把碎片扫干净，确保一个渣滓也没留下。最后，整个纪念长廊的雕像都被洗劫一空，其干净程度足以令历史上任何一个小偷都望尘莫及。 历代神官们守护了上百年的神殿，就这样被自家的骑士给洗劫了。 当然，遭受这种劫难的不只是纪念长廊一处。事实上，整座螺旋圣殿的财宝，除开真正有历史价值的文物外，其他的都被卢斯等人拿去充国库了。 就这样，光鲜亮丽的雕像和财宝被换成了平民手中的面包和热汤。 卢斯看向长廊中央，那里放置着一块巨大的紫钢纪念碑。这是用来代替雕像的东西。高到令人仰望的碑上没有宏伟的画卷，也没有赞美的诗歌，但每一块平面都螺旋状地刻满了每一名为教会献身的英雄名字，从最高级的至高骑士到默默无闻的神官学徒，所有人的名字都一律刻在这块碑上。 厚重的金属铭刻着英雄们的姓名，如同他们生前一般，无声地守护着他们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