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只为争先

    之前说过，菲碧有能力像海豚和鲸鱼那样，让身体任意部位转入休眠状态，而在这次的觐见旅行中，白天骑马的时候她是没什么事可干的，所以看上去她是在骑马，但是实际上菲碧是把这次旅途当成了一次休假，一直在分段调整和疏离自己的身体。而人脑是全身唯一没有淋巴系统的部分，这使得脑部只能依靠睡眠时脑脊液的浓度变化来将脑部的代谢废物排出，而这一排泄过程，本质上就是依靠浓度变化，因此不论人如何休息，脑部的废物浓度在达到一定CD之后，就不可能再降低了，如果做个比喻的话，那就是人体的其他部分是又完备的排污系统的城市，而人脑，则可以被看成是那些全球知名的卫生情况不佳的城市。

    而能够控制全身细胞的菲碧，自然而然地会时不时地彻底“清理”自己的脑子，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菲碧很在意脑子无机废物的数量。

    因此，尽管菲碧需要的睡眠时间少，但是菲碧却会时不时地让三分之一的脑部进入休眠中，一方面是像之前说的让劳累的细胞得到休息，进而提升其生存时间，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对这部分脑子里的无机物进行清理——这也是为什么菲碧不愿意去医院检查的原因，如果抽血检查，有心人会发现她血液中的脑脊液远高于常人，而如果进行脑部扫描，更是容易发现她的脑部成像的差异。

    不过，就算这样了，菲碧也依然认为自己是人类，毕竟从根本上来说，她的变态程度还不足以使她和人类产生生殖隔离，而没有产生生殖隔离的话，她自然就是人类——菲碧认为她和人类之间的差异，顶多像是狼与狗的差异，而不是像黑猩猩和人类的差异。

    威尔士，凌晨，菲碧带领的小队的宿营地。

    菲碧从“睡梦”中醒来后，开始整理起身上的甲胄，按照礼仪，全身甲是要等到她到达目的地完成仪式之后，才能脱下来的，而之所以有这样的要求，完全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有封地的贵族都是以军功获封的，让后代穿着全身甲胄的礼仪，也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一方面是为了让后代感受战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后代时刻警惕着——都说了，最初的时候，封地贵族都是因军功而获封的，许多贵族之间其实都是有摩擦甚至仇怨的，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则是不希望关系友好的贵族们的领地互相挨着的原因，而在那个时候，对付敌对贵族的一个方法，就是绑架甚至暗害对方的继承人，所以许多贵族的继承人的前去获得王室承认继承权的路上，都需要准备好跟各种各样的“盗贼”作战，因此，对于继承人来说，不到获得王室承认，是不能解甲的。

    人都是喜欢安逸的，包括自认很古典很优秀的英国贵族，其实也早就堕落了，许多以前的规矩都他们都丢到了脑后。

    而菲碧为难王室的行为，使得有资格教训她的贵族不敢说话，因为从根本上来说，贵族议会从来都没有制定一个简化继承礼仪的法规，大家只不过是很有默契地偷懒而已，而一直被欺压的罗雷克家的继承人这么做，虽然有打大家脸的意思，但大家都清楚，谁都不会提出削弱贵族的古典礼仪的议题，毕竟英国贵族几个世纪以来，就一直在宣称自己因为古老的传承而显得卓越不凡，但是她们几个世纪以来偷懒的表现，说明了英国贵族不管是精神品质还是诚实守信方面，其水准其实都是跟普通人差不多的。

    在菲碧的映衬下，整个英国贵族阶层都变得不再高贵了。

    普通人来说应对这样的窘境时，一般都会本能地反对和否定菲碧，而且其行为会变得比过去疯狂许多，但是菲碧料定了了英国贵族虽然早就变得很低劣了，但是他们还是会尽可能地想要维护这个阶层的脸面的，而且就目前来看，菲碧加入贵族阶层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便采用了菲碧预料中的应对方式，那就是尽可能地抬高菲碧。

    只要把菲碧抬高道一定程度，整个贵族阶层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说：菲碧不是一般人，达成其他人难以达成的成就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菲碧因为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所以在之前的领地巡视时期，就一直在为贵族阶层抬高她预留话题，像是什么指挥狗群啦，枪挑公牛啦，都是如此，实际上，菲碧还在城堡安排了更大的话题给贵族阶层，只不过现在还没发动而已。

    至于说菲碧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她比较认同的是美国的秩序体系，而不是英国的秩序体系，虽然她不打算挑战英国的整个体系并改造它，但是也不代表她会向英国的这个体系妥协。

    没错，菲碧在英国的行为，本身就是权力斗争的一部分，没有丝毫是基于善恶和公平而产生的。毕竟这里的规则，同样是反应慢的就应该被反应快的吞噬，就像菲碧指挥体内的细胞吞噬所有企图入侵她身体的微生物一样，如果她的动作慢了，她将会损失相当多的细胞，而对她来说，每一个细胞都是宝贵的。

    好吧，菲碧每分每秒都在“带领”她的细胞吞噬着来自外界的微生物，这就是以前为什么说，在极端情况下，她是可以不吃不喝很长时间的原因。同样基于这个原因，使得她在分子生物学研究方面，比一般人先当多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土卫九能够这么快地把原始大天花投入北方邻国，以及开始展开生物学研究的原因——本质上是菲碧想要找到一种或者多种能够帮助自己对抗外界微生物的细菌，而不仅仅是现在的既在对抗人体，又在对抗外界细菌的共生菌。

    而为此菲碧打的幌子是为了人体健康而进行的研究，不过这个研究虽然没有如菲碧所想找到能让她满意的菌群，但是其成果之一，就是之前芭芭拉给米拉带去的共生菌药剂。

    实际上，这项研究在土卫九的保密等级非常低，使得许多医药集团都注意到了土卫九在干什么，于是就导致了医药集团不得不和土卫九正式地交涉——之前说过，分餐的生活习惯，使得欧美民众通过饮食互相传递共生菌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于是相当多的人出现了现代才有的消化道疾病。于是医药集团便可以借此大赚特赚，而他们还努力地在全世界推广分餐习惯，为的就是谋求更多利益——当然，合餐制也确实有危险的地方，比如病毒性肝炎的传播等等。

    土卫九研究的共生菌药剂，显然会让医药集团的利益受损，虽然菲碧和土卫九都没有进入医药领域的意思，但是谁知道土卫九以后会不会这么做呢？毕竟土卫九之前承诺过不进入化妆品领域，但是随后不久就成立了潘多拉协会，那么多有钱人开始放弃使用化妆品和医药集团的保养品，这还是很让人生气的……

    而菲碧故意让医药集团知道土卫九的生物研究方向和成果，就跟她在英国非要按照古典礼仪举行继承仪式一样，也是为了争夺权利格局中的先手和发言权，虽然看上去她的做法有些咄咄逼人，但是真正能看懂的都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新生的权利集团在宣示其势力范围和行事方式而已，就像年轻的雄狮把年老的雄狮赶出狮群后，一方面要杀死全部的幼崽，一方面又要在领地的边界通过随地大小便来宣示领地主权一样。

    虽然做了许多事情，但是菲碧明白，为了巩固土卫九的地位，她其实还应该做许多事情，毕竟只有土卫九的地位足够稳固了，她才有能力为少女时代提供足够的保障——尤其是在目前看起来很恭顺的外交集团的小圈子里看，土卫九的地位是很稳固的，但是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菲碧觉得，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无时无刻都要把土卫九往上推。

    在菲碧看来，保持土卫九的地位甚至让土卫九更上一层楼，和她“指挥”细胞们吞噬入侵的微生物，以及让细胞们分批休息是一样的。

    而同样的，当一件事做完之后，菲碧自然不会浪费时间，而是要继续做下一件事，比如，睡好了就起来忙活呗。菲碧醒来的时候，七个随从之一的“石匠”正醒着，现在是他负责守夜的时间段，而在他之后，则是菲碧的时间段。

    之前说的领地贵族的继承人在继承之路上需要承担许多事，其中之一就是指挥和凝聚手下，而菲碧带出来的就是一个偏远领地贵族的领地中，最重要的七个职业，铁匠、木匠、石匠、裁缝、守夜人（火男）、农牧管理人（水男）、书记员，加上芭芭拉这个侍女长以及代表吟游诗人的杰弗里，正好就是一个领地贵族的主要手下们——当然，一个贵族领地还要有其他职业的人，比如厨师之类的，但是那些都不是特别必要的，实际上如果按照古典礼仪，英国贵族确实是把厨师归类于不太重要的人中的，而这也是为什么英国的餐饮，一直受人诟病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这样的队伍构成，其实也是领地贵族向国王以及其他贵族展示，自己的继承人将要领导的领地，是个强大而又富裕的领地，对于这些直接关系到领地强大的人才，甚至多到可以另外组成一个团队。

    菲碧示意石匠去休息后，就又像临睡前杰弗里来找她时那样，对着火堆发起了呆，而她的手指也和那时一样，像是虚抱着一个球一样摆在身前，十根手指间或弯曲或者伸直。

    这其实是菲碧在用三维语言和她弄出来的AI们交流，相比二进制交流法，这种只有她和AI们明白的三维语言运用起来要方便高效多了。

    而和她交流的AI，则是通过她的手套里对应每根手指的热电容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当然反馈开关也是在手套里的，所以菲碧才会一边弯曲手指，一边像是在发呆。

    菲碧弄了一会之后，忽然发现王室派来的那个礼仪监察员已经醒了，正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这是菲碧通过情绪感应发现的。

    菲碧不动声色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探身拿起了一块木头丢到了火堆里，激起了一片火星升腾，看着飞向天空的火星，菲碧叹了一口气。

    王室的礼仪监察官实际上早就被菲碧这些日子的表现吓到了，作为世袭的宫廷贵族，他其实是有些同情罗雷克家的，毕竟罗雷克家此前也是宫廷贵族。听到菲碧叹气，监察官仔细听了听左右，听到都是熟睡的声音，于是他便坐了来，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菲碧自然明白，他是在吸引她的注意力，所以好不犹豫地咬钩，转头看了过去。

    监察官见菲碧看了过来，装作尴尬地摆了摆手，菲碧则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看着检察官。实际上，菲碧通过情绪感应判断出来了，这位监察官其实和杰弗里一样，忍了两天其实也忍不住了，其实他就是想等着机会和自己说话的。

    果然，菲碧听到了轻微的动静，监察官小心地走了过来，跟杰弗里一样，在地上坐了下来，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捡起了一根树枝扔进了火堆里，看着激起的火星，才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几年总有人说英国应该不要王室，罗雷克小姐，你是怎么看的？”

    说实话，菲碧是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沉吟了一下之后，菲碧就回道：“很显然，这些人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傻到无可救药。”

    “哦？为什么这么说？”监察官倒是被菲碧的回答弄得有些意外，本来，他以为菲碧是不会明白的。

    菲碧摇了摇头：“先不说英联邦成员国效忠对象的事，就说说那些名义上是私有财产，但实际上由英国政府管理的王室资产，这些资产其实就相当于过去苏联的国有资产，我们都知道，苏联解体的时候，国有资产开始私有化时发生了什么。我敢说，如果英国真的没有王室了，那么很快就会发生王室资产彻底私有化的现象，而政府用于公共管理和公共事务支出的来源就会因此大大减少，到时候，真不知道那些傻乎乎地支持取消王室的普通人会怎么想。”

    监察官听到菲碧这么说，顿时感觉和菲碧亲切了起来，虽然菲碧现在的做法像是在挑战王室权威，但是本质上菲碧还是很支持王室的嘛，这样一来，很多事还是可以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