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简简单单的一夜
夜色犹如潮汐推着昏黄蔓延城中大街小巷,一盏盏灯光铺就出万家灯火的夜景。 绣衣司门前,灯笼高高挂在檐下,吃过晚饭后,几个提灯忙着搬三辆马车上的木箱进出馆舍,兄长顾庸也在其中帮忙,里面都是属于杜家的财物,眼下悉数被顾言搬到了京城。 “大哥,这些当中一些东西,到时候劳烦你出去一趟,兑换成银两。” “送礼吗?” “嗯,到了京城,关系总是要打点的。” 顾言看了一眼身旁局促不安的九娘,没什么顾忌的说了自己的安排,做为在酒郎县混出名堂的顾庸,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那我等会儿就去办。” 兄长这般爽快答应,顾言心里清楚是为什么,趁出门的功夫,大抵想看看京城的勾栏什么样,在哪儿。 顾庸带着熟悉京城的几个提灯,赶了一辆马车走后,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酉时方至。 出去多时的斐胄和赵武也在不久后回来,两人脸上神色各有不同。 顾言邀了两人进屋说话,紧跟着的九娘乖巧的将烛火点燃挪到桌上,顾言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清茶,在旁边坐下来。 “可见到庞司督了?” 两人摇摇头,斐胄端起碗喝了一口,说道:“司督大多数在皇城,这边是交由一个主司打理,不过事情已经禀报上去了,司督应该会明日召见郎君。” “郎君当放好心态,该如何说,就如何说。司督也是讲理的。”赵武也在一旁附和。 对于两人的话,顾言只是笑着点点头,心里很清楚,其实不过嘴上说说,尤其赵武的话语,更多还是提醒顾言,莫要将夜幽山的事透露出来,否则不仅顾言,连带他们恐怕性命难保。 而庆阳州的事,赵其贵想杀人在先,被顾言反手杀了,这个只要说清楚,应该不会太麻烦。 灯火摇曳,三人围着桌子又商议了一番说辞才在深夜散去。 “郎君好好歇息,我俩就先告辞了!” 两人出门拱了拱手,便走出了檐下灯笼范围,去了另一边的馆舍房间洗漱睡觉。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夜幕下,顾言笑容收敛轻轻关上房门,转回身来,九娘整理着床铺,动作娴熟利落铺好被褥,摆好枕头,又将换洗的衣裳也都叠好放在床尾边。 出来一路不可能有侍女丫鬟的,这些大多是九娘在做,毕竟从小她就学会如何照顾自己,渐渐适应了旅途,九娘更舍得干,她比划手势让顾言先坐到一旁,自己则拿了木盆出门,不多时,吃力的端着一盆热水回来。 “我自己来吧。” 顾言放下毛笔和《缚妖集》,赶忙上去帮她将那盆热水放去架上,九娘勾了勾唇角,低着头驾轻就熟的将毛巾打湿拧干,递给顾言擦脸。 ‘这些让九娘来。’她比划了手语,笑容显得轻松,将毛巾接回,清洗揉搓一番,又让顾言坐到床边,随后将盆里的热水翻到地上另一个盆里,端到了顾言脚边,为顾言脱去鞋袜,将脚放进热水里浸泡。 多年来一直清洗衣裳,九娘的手有些粗糙,修习了龙虎气,力道也是有的,轻柔的给顾言捏拿双脚。 “这个还是我自己来……” 顾言有些不适,在酒郎家里,也未曾让铃铛做过这种事,他想让九娘赶紧停手起身,可话说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 感受着脚上传来的温柔,望着灯火下女子温柔、恬静的脸庞,让他心里感到踏实。 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般给他洗脚的。 待到洗完脚,九娘为他擦了擦,起身端着木盆出去。 顾言脱去衣袍,回到床上,直直的看着屋顶,这时,门扇再次打开,九娘回到屋里将木盆放下,红着脸径直走到桌边,将蜡烛吹熄。 陷入漆黑的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窗外的星月照进窗棂,隐约能看到女子只剩贴身的衣物走到床前,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揭开褥子钻进去侧躺卷缩背对着顾言。 顾言是懂男女之事的,毕竟家里就有两个天天逛青楼的父兄,想不知道都难。 “你大可不必这样的。” 轻柔的话语里,一旁卷缩的女子忽然转过一个方向,握住顾言的手,能清晰感受到她颤了一下,女子心脏跳的飞快,身子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唉。” 顾言也不是圣人,也有人欲的,只是理智和德性约束着他,心里对这姑娘是怜悯的,带她上路,也有想过照顾一辈子的事,但眼下有些太过突然,不能像杀人那般果断。 顾言收回手,放到女子后颈下将她拥着。 九娘大概也是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抱着,身子显得僵硬,脑子里更是嗡嗡的响,懵懵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过得好一阵,听到顾言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的,她也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天光蒙蒙发亮,顾言醒的时候,身旁的九娘早就穿戴好衣裙,对着铜镜挽起了妇人该有的头饰,昨晚虽然什么都没做,大抵心里面将自己当做了顾言的女人。
看到顾言醒来,九娘脸色绯红的过来,替顾言穿衣系带,拿了木盆去外面打了热水进来梳洗。 房间里一时间没人说话,都默契的相互配合对方。 穿戴整齐后,顾言出了屋子,站在檐下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看到父亲和兄长蹲在花坛边,摸着下巴贱兮兮的盯着他。 “爹,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父兄二人没有回答,而是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齐齐摇头的转身离开。 “没味道。” “那就没办事!” “爹,仲文咋就不像你我,他是不是你亲生的?” “关你屁事,他随娘亲,不行啊?” 看着父兄两人嘀嘀咕咕的背影,顾言有些无语,偏头看去房内,九娘站在门后,咬着下唇,俏脸跟红布似得。 “家门不幸!”顾言想起昨天的话,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不久之后,有绣衣司的人过来,是一个宦官,绘声绘色的给顾言交代一些面见司督的规矩。 “……顾郎君啊,你新入绣衣司,有些规矩你可能不懂,等会人见了司督,可不要随意抬头,司督不喜欢有人看他,还有不要乱问一些不相干的问题,司督问你什么,你最好就答什么,不然可就有罪受了。这些呐,你可要时常记在心里,莫要忘了。” “司督在哪里召见在下?” “当然在总司。” 这宦官啰啰嗦嗦讲了一通规矩,顾言尽量表现的和善,等他说完,示意了兄长,后者拿了小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六锭小元宝。 那宦官脸上顿时泛起笑容,赶紧将木盒盖上,交给手里的小随侍,翘着兰花指笑眯眯的道:“郎君是个会来事的可人儿,咱家想啊,司督一定会喜欢的,郎君放心,您呐,一定步步高升,大有出息的,毕竟司督也最喜欢有本事的人。” “那有劳公公带路。” 顾言拱手道谢,随后与斐胄、赵武两人一起,跟这位宦官去了名曰虎踞的四层主楼。 木楼高耸挺立,远远能听到风铃轻响。 过来时,外面已有着甲的甲士两排站立,虎视眈眈的看着过来的顾言一行人,然后长柄顿地,齐齐发出呯的声响,左右转身退开,让出一条通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