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百零五回 意外之事（二）
陆仁收到的这封信是马超写来的。 信的开头少不了是一番对陆仁的恭维，而在恭维完了之后，马超的笔锋马上就为之一转，开始数落刘备的不是……到也不是明着说刘备如何如何，而是说刘备私心太重，不肯在对付西域联军的事情上尽以全力，只想着如何保存自身的实力再去捡便宜，因此而贻误了很多的战机。 陆仁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就笑了，心说你马超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刘备也好，曹丕也罢，哪个会是省油的灯来着？会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根本就是在陆仁的预料之中。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绝佳的机会，刘备和曹丕都绝对不会冒进一步。 再一个，刘备那里目前的一些问题，陆仁这里还是有情报的，所以陆仁知道刘备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次出击。再从目前的整体局势来看，刘备与曹丕齐头并进，以优势兵力并且进行夹击才是比较合适的战略。 看完这些的时候陆仁还没有多作细想，但是接下来马超的信文就让陆仁皱起了眉。马超这时是在信中说由于刘备数次贻误大好的战机，让马超感到很是失望，而在他苦劝了刘备数次无果之后，就想请陆仁出面，由陆仁去劝说刘备早日发兵去拿下凉州。 如果只是这些字面上的言语，到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但是接下来马超就在信文中隐晦的表示如果刘备总是这样“自私顾利而不周大局”的话，马超就对刘备彻底的失望了，因为刘备是“妄顾兴汉之名而顾以私利”，不合乎马超心中英明之主的要求。所以马超隐约的表示如果可以的话，想改投在陆仁的麾下，来个“共赴中兴汉室之义，逐外敌于汉土之境”……好吧，简单点说就是马超想得到陆仁在经济方面的支持，然后由马超率领凉州子弟去对付西域联军。而陆仁的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沉下来的。 总算是陆仁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在什么样的场合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脸色只是在沉了那么一下之后马上就缓和了过来。再抬头时微笑的看了马毗一眼，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叫来侍者带马毗去休息并且好生招待。 不过等到马毗一走，陆仁的脸马上又沉了下来，那封信也递给了荀彧。等到荀彧把信看完，陆仁就向荀彧阴沉的冷笑道：“荀公，是不是我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在某些人看来硬是会觉得我陆仁就是个大傻瓜？” 荀彧把信放回了陆仁的桌案上，同样的回以微笑：“说实话？” 陆仁点点头：“实话。” 荀彧把玩起了胡须：“那好吧，其实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对你真的十分了解的人，恐怕都会认为你就是一个迂腐之人。就拿西域联军犯境一事来说，出事的地方是在西凉，而你却是远在南方的海外夷州，与你能扯得上一个钱的关系？但自从开战之后，你资助给曹氏父子、刘备的钱粮物资就不说了，你自己甚至还孤身犯险的去过汉中给刘备治伤。是问这天下间的诸候，又有谁会傻到你这个份上的？即便是为了中兴汉室，可连老夫我有时候也觉得义浩你太拼了。” 陆仁自嘲的一笑：“是吗？所以我在很多人的眼中就是个傻瓜了？以至于有人认为只要打着中兴汉室的旗号，就可以很轻松的把我给忽悠住？” 这话说完，陆仁就望定了荀彧。因为荀彧是坚定的兴汉主义者，那么陆仁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很可能会触及到荀彧心中某根敏感的神经……老实说，陆仁也是一时口快了。 不过荀彧远没有陆仁想得那么迂腐，否则他也当不起汉末三国时期顶尖智者的名头。荀彧是想兴复汉室，但荀彧也讲原则、讲策略、讲手段，而且还会看人，当初荀彧会从袁绍的麾下改投到老曹的麾下就是个很好的证明。而且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之后，荀彧在很多事情上已经不再那么理想化，看法、想法什么的也更加的成熟。 甚至可以这么说，荀彧这些年下来早就看出陆仁的“兴复汉室”也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但至少陆仁在很多问题上不会与荀彧的原则相冲突，而且陆仁的一些做法也让荀彧在兴复汉室的理想基础上看到了一些可能会更好的方式，所以荀彧就选择了继续跟着陆仁干……当然，如果陆仁在某些事情上触及了荀彧的原则与底线，荀彧也会尽全力的去阻止。 好了，这些不扯。原本就不简单的荀彧，现在已经是更加的不简单。而在面对陆仁递过来的那种目光的时候，荀彧只是笑了笑就反问道：“义浩你觉得马超可信吗？” 陆仁也笑了，同样反问：“荀公，当初老曹为什么会执意的去剿平西凉的马韩？” 老曹打马超、韩遂的时候，荀彧还没有离开老曹的阵营，所以对那时的一些事情非常清楚。现在见陆仁问起来，荀彧就回应道：“从军事方面来说，当时曹孟德要拿下汉中再进取蜀中，而这个时候如果不先把割据于西凉的马韩给摆平，那么于征战之时就会有着太多的后顾之忧；如果是从朝政方面来说……马韩势力割据于西凉，不从朝庭诏令，虽然与他们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但这种不从朝庭诏令的隐患却也必须除去，凉州更是不能被他们掌控在手中，那样太危险了。” 陆仁点了点头。既然荀彧是这种想法，那么陆仁接下来的话就比较好说。作为一个持有着相关历史资料的人，陆仁对马超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认识，却也能通过这些历史资料判断出马超的内心应该是抱有什么样的打算。 实话实说，马超信文中的后半段，已经让陆仁警惕了起来。什么对刘备失望，什么想中兴汉室，说白了马超就是想自己去把凉州给拿下来，只不过马超的手里没有钱粮，没有条件去做这件事罢了。而在信中，马超其实已经表明了有想叛离刘备的心思，找上陆仁这个看起来好像是比较傻的老板，再借用“陆老板”的资金去打他马超的地盘。 但还是那句话，马超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被陆仁之前的那些看起来很傻的举动给搞懵了，以为陆仁就是个一心一意想中兴汉室的傻瓜。以为只要说是想中兴汉室，而且是要驱除外寇，陆仁就会乐呵呵的送钱送粮送武器去资助他。 摇了摇头再组织了一下说词，陆仁向荀彧正色道：“这个马孟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看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他就是想重回凉州，继续他们马氏以前那种割据于西凉的日子。至于什么效忠汉室……哼！或许在明面上会有那么点的样子，可实际上会是如何，那诂计可就不太好说了。” 荀彧也点了点头：“老夫也是这种看法。西凉马氏在凉州割据已久，被曹孟德攻取了凉州之后又如何肯善罢甘休？而马超在势穷之后先投张鲁，却又弃张鲁而改投刘备，也无非就是想借刘备之手去再回凉州罢了。可笑的是那刘备乃当世之枭雄，马超的这点心思又哪里能瞒得过刘备？” 陆仁扬了扬眉，心说你荀彧能自己看明白这些就再好不过了，也省得我还要去费心思编说辞的向你解释。 荀彧这时又看了眼桌案上的来信，捋须皱眉间问道：“义浩，你准备如何答复马超？” 陆仁道：“荀公你怎么看？” 荀彧道：“直接拒绝他吧。当然，你在回信之中最好是好言归劝一下，省得这马超于心中惶惶之下做些什么不智的事情出来。刘备和曹丕前前后后的也算是花费了许多的气力才有了现在的大好格局，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一但出现好的战机，相信一战之下就可以将西域联军彻底的赶出凉州地界。马超在这个时候要是闹了点什么事出来，刘备那头搞不好就会乱了套，而刘备那里要是一乱，闹不好现在这大好的战局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陆仁先是点了点头，但马上却又摇了摇头。见荀彧有不解之意，陆仁就解释道：“我比较担心的是这个马超见求援无果之后，心中可能会生出些执念。而人一但心中有了执念，搞不好就会做些很疯狂的事情出来。” 荀彧皱眉：“义浩你的意思是？” 陆仁道：“马氏一族久在西凉，不说羌胡部族，与西域三十六国中的一些应该也会有着不少的往来。所以我觉得要是不把马超给吊住，马超在心生执念之后，又会不会走极端的去暗中与那些西域诸国联合？荀彧你可别觉得我这是危言耸听，我之前好歹去过一趟凉州，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敢说马超他有这个人脉，也有这个本事。” 荀彧的眉头顿时就又皱紧了几分：“如果真如义浩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件事还真就不能如此了结……不过义浩，就算是你答应马超，你许给他的钱粮物资，难道又能顺利的从刘备和曹丕的地盘里送过去并且交到他的手上？” 陆仁双手一摊：“这你别怀疑，咱们还真送得过去。” 这可不是陆仁说大话。事实上凉州开战之后，陆仁前前后后的资助给了刘备和老曹小曹多少的钱粮物资？所以陆仁的东西要送到前线，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免检直达”，然后在这里面稍稍的动点手脚，马超就可以顺利的拿到手里。 这头荀彧听了陆仁的话就没再言语，低着头作起了盘算。而陆仁则是在想了一下之后想到了点什么，一转身就望向了挂在墙上的地图，接着手指就在地图上虚划了起来。 因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所以房中变得十分的安静。终于在许久之后，陆仁的手在地图上重重的点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声长叹：“不行，太远了！马超也不是笨蛋，真让他去走这条路，他最多只会在路上走一半就开始割据，那岂不是还遂了他的意！？” 荀彧道：“义浩你是怎么想的？” 陆仁道：“我想让马超一直往西打，打到这个地方去。” 指了指地图。而陆仁所指的，已经是后世新疆的西部地区了，不过在当时是西域地区，没怎么在大汉的版图之内。 荀彧看了看陆仁所指的地方也摇了摇头：“不现实！马超意在重掌凉州，而你这是想让他出了凉州再往西进军，马超又哪里会干？马超是把你当了傻瓜，可你也不能把马超给当成傻瓜吧？真等他重掌了凉州，他又肯听谁的号令？” 陆仁耸了耸肩：“所以我没再想下去，而是得想个别的办法……” 话毕，陆仁又开始检看地图。这次陆仁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荀彧也没有去出声打扰。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多久之后，陆仁才敲着桌案呐呐自语道：“要不要我换个思路，别拘泥于西凉那边的战事和马超在凉州的影响力……就是不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顺着我的思路去走了。” 荀彧眨了眨眼，问道：“义浩你是怎么想的？” 陆仁道：“凉州太远，有什么事我也顾之不到，真要是资助了马超，这也是他可以随时和我翻脸的一个本钱。换句话说，这家伙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做起事来不太方便。” 荀彧点头：“这个自然。等所需的钱粮物资都拿到了手，谁还管你发了什么话？” 陆仁的手指在地图上一路向南，随后就画了一个半圆，看上去呈一个反过来的“D”字型，接着陆仁就再一次的陷入了沉思。而陆仁虽然没有说话，但荀彧这些年下来对陆仁的一些思维方式早就有了了解，所以在看到陆仁画出来的反“D”之后就意识到了些什么，随后也就跟着陆仁一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许久许久之后，荀彧忽然向陆仁道：“义浩，你看你能不能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