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到死时真想活啊
“哇哦,如歌meimei,几个月不见,靓丽依旧!”千乘锦兴奋了,因为他见到了倾慕已久却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丰如歌,她带的人不多,只有几十个。 “‘丰巢’如歌,见过烈前辈。”丰如歌看都不看千乘锦,只对千乘烈行礼。 “千乘烈,见过如歌小姐,不知你此来有何指教?”千乘烈并不托大,立即还礼,但他内心实则已经产生不好的预感。 “如歌meimei自然是想我了嘛……”千乘锦目光肆无忌惮在丰如歌身上审视。 “锦儿慎言!”千乘烈平移两步把千乘锦挡在身后,对面虽是一介女流,但毕竟是丰巢之主,千乘锦的话委实不合时宜。 “小崽子,再敢胡言乱语,老子当着你十九叔的面割了你的舌头!”说话的是丰信义,丰信德的堂弟,也是丰如歌的堂叔。 丰如歌仍没有理会千乘锦的意思,她望着千乘烈淡淡出口:“烈前辈,如歌此来,一为代我镇岳军士向贵阁致歉,他们未经你们同意,与你们治下朗格陇产生交集实属不该; 另一个嘛,便是要接那两名军士回国,毕竟他们是我镇岳的人,留在千乘阁做客时间已经够久了。” “什么军士?不知道。”千乘烈尚未回话,千乘锦已矢口否认,他只是性格乖张,其实一点都不傻,从家族的传讯措辞中他早已判断出父亲对这两人的重视度。 丰如歌视他如无物,只是望着千乘烈,意思等他表态。 “孩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千乘阁从未请过镇岳军士前来做客,只是与治下朗格陇结了一门亲事,你今日若是来喝杯喜酒,千乘阁不胜荣幸,若为其它,我们怕是爱莫能助了。”千乘烈语气虽然客气,但言辞之中同样毫无转圜余地。 “千乘烈,当着这么多人公然撒谎,枉我侄女儿口口声声喊你前辈!”丰信义怒斥。 “唉……”千乘烈也不反驳,只是长叹口气。 “叔父辅佐未出阁的侄女儿,在无常岭这种远离红尘的地方,朝夕相处的,啧啧啧……”千乘锦目光来回扫视丰信义与丰如歌,口中啧啧有声,明显意有所指。 “放肆!”丰信义暴怒,手中长刀竟瞬间吐出十米刀芒,直劈千乘锦。 “大胆!”千乘锦不闪不避,举刀便要迎击,但千乘烈比他更快,周身气势一激推开了千乘锦,同时一拳击向丰信义,拳风竟直接将后者打飞。 “五阶通灵?!”丰信义迅速起身戒备,他并未受伤,只是目中惊疑不定。 “哈哈哈……傻了吧老东西?”千乘锦笑得畅快,他显然清楚千乘烈的境界,所以才在丰信义等人面前有恃无恐。 “烈前辈,这是要恃强凌弱了?”丰如歌目色转寒,她已经挡在了丰信义前面。 “孩子,对不住了!只是……罢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两人对锦儿重回家族至关重要,实在无法拱手相让,就算我千乘烈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没得商量?!”丰如歌已经抬起了手中长枪,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用长兵刃。 “有啊,只要如歌meimei与为兄喜结良缘,别说那两人,整个朗格陇我都送你做聘礼!”千乘锦目光灼灼。 “唉……”千乘烈摇头长叹,丰如歌是谁,她可是骄傲到连秦渊之主秦华都爱答不理的人,能嫁给你? “既然如此,千乘烈,请赐教!我若输了扭头便走,但你若输了,我不但要那两个人,更要亲手割了千乘锦的舌头!”丰如歌动了真怒,已经不再口称前辈。 千乘烈神色一凛,因为他突然感应到,丰如歌身上的气势竟节节攀升,很快便迈过了五阶门槛,丝毫不弱于自己,关键,她才多大? 五阶通灵,哪怕只是初境,也可以轻松吊打十个四阶巅峰,那是力量层次的不同,此时修者的神识已经开始滋生灵性,对于法器的运用更是如臂使指。 千乘烈之所以一直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清楚丰信义还没有迈过那道门槛,真动起手来不足为惧,面对丰巢他可以轻松掌控住局面。 然而,丰信义不代表整个丰巢,比千乘锦还要小两岁的丰如歌竟已修至通灵,而千乘锦到如今还只是勉强踏入四阶中境! 但千乘烈不能退,主动跟随千乘锦进入无常岭八年,他从未有一天放弃助千乘锦早日重回家族的希望,这是他的执念。 千乘烈须发皆张,丰如歌目光凛冽,双方一刀一枪锐芒喷吐,明显都是法器,但都没有轻举妄动。 “孩子,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得罪了!”千乘烈刀芒长吐,率先抢攻,丰如歌枪出如虹,半步不让,她也憋了一股心火。 两股烈烈神识鼓荡四方,令双方属从不得不后撤百米,以防被殃及,通灵境全力相搏的战斗余波,也不是低阶修者可轻易抵挡。 千乘烈在五阶境界的积累明显强于丰如歌,看来并非新近突破,但丰如歌禀赋天资更胜一筹,并没有落于下风,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最危险的战斗往往发生在不分伯仲之间,双方必须全力,谁都不敢留手,只要没有一方退让,以命相搏将成为必然。 丰如歌一路伴着光环成长,罕有败绩,内心傲气十足,她不可能退,千乘烈为了助千乘锦回归家族,执念甚深,他也退不得,二人的拼斗很快进入白热化。 丰如歌倒还好,千乘烈越打越是心焦,因为他注意到丰信义始终锁定着千乘锦,毫不掩饰自己的跃跃欲试,丰信义若打破规矩出手,千乘锦必然挡不住,非死即伤。 他也知道丰信义大概率是在故意干扰他,但他不敢赌,因为赌不起! 千乘烈心下一横,突然放弃防守,正对着丰如歌的全力一击来了,看样子要以伤换伤,甚至玉石俱焚,他在利用多年的战斗经验豪赌,他觉得丰如歌年轻,又潜力无限,一定比自己更加惜命。 一旦丰如歌撤招,必然立时陷入被动,高手相争,差距本就在毫厘之间,届时他就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定鼎。 但他失算了,丰如歌是惜命,但她骨子里坚韧骄傲,吃软不吃硬,你要拼命,那就看看谁的命更硬! 丰如歌不退,令千乘烈心中大愕,此时收手也已经来不及,但他还是本能将刀芒移开了几寸,劈向她面门的芒刃改为旋撩格挡她的枪芒。 但他毕竟晚了一个刹那,仓促之间力道更是不足,格挡并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丰如歌的刺芒如长虹一般贯进了千乘烈的额头,她没有留手。 丰如歌终于退了,但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千乘烈的头面已然惨不忍睹,她已经没有继续攻击的必要。 一切发生的太快,全场为之一静,千乘锦目眦欲裂,不顾丰信义的威胁奔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千乘烈,口中惊呼:“十九叔!师父!” 千乘烈明显已经没救了,五阶修士身体确实强悍,即便被洞穿一般也不致命,但唯一不包括头颅,因为那是识海汇聚之地,神识一旦溃散,满盘皆输。 千乘烈瘫坐地上目光死死盯着丰如歌,艰难道:“孩子,够了吗?!” 丰如歌目色复杂,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当然没想真地杀掉千乘烈,他可是五阶通灵之境,放在任何大族都是中流砥柱般的力量,像镇岳舒家那样的家族,全族上下都没有一个五阶之境。 五阶通灵境按照人族规矩必须进入宗、族两府,所以要么长期暗中潜藏,要么干脆名义上脱离家族进入无常岭这种法外之地,但人族顶级大族之中都拥有通灵境坐镇也是公开的秘密,这属于战略威慑级力量。 所谓战略威慑,一般自然是不需要出手的,因为一旦闹出动静,宗、族两府就会出面制裁,所以每一位五阶通灵对于任一家族而言都至关重要,击杀对方五阶与正式宣战无异。 “……够了。”丰如歌一时间想了很多,有些心神不属,面对千乘烈的诘问,她喃喃点头。 “谢谢!”千乘烈却对着她笑了。 “撤!”丰信义拉着丰如歌便走,作为长辈,他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急于回去通报家族。 丰巢数十人如风而去,丰如歌当然没顾上去割千乘锦的舌头。 “十九叔……”千乘锦心乱如麻,对于眼前之人,他内心的情感错综复杂。 “锦儿……听我说。”千乘烈很虚弱,“两件事,第一,以后遇事,千万别再冲动,三思而行,你父亲不像我,他虽然也爱你,但他更爱江山,容不得你任性闯祸阻碍大局,切记切记! 第二,不用怀疑,你就是罡岚的儿子,不是我儿子!但那又怎样,你是我亲侄,更是她的儿子,我一生未婚,更无子嗣,从来将你视如己出! 我与你母亲并非你认为的苟且之人,我们才是两情相悦的那一对,是你父亲,为了联姻壮大自身实力,极尽心机,横刀夺爱,他才是那不义之人! 为了家族颜面,我忍了,我咽了,但他自从娶了雪儿的母亲,便隐隐对你母亲始乱终弃,不咸不淡,我实在于心不忍,这才…… 唉,但终究还是我错了,一时的冲动,不但害了她,同样也害了你,我对你们母子抱愧终生!我不求你们原谅,只求往后余生,你们母子多多保重!” 千乘烈的这段话说的很流畅,明显就是回光返照。
千乘锦心下震惊,痛如刀绞,却不忍打断,眼前之人,从来都是整个千乘最关心他的人,他比父亲更像父亲,同时还是自己的授业老师,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他都是那个最义无反顾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然而,现在他要死了,死于丰如歌枪下! “叔啊!”千乘锦抱着千乘烈仰天长嚎,涕泪齐流,千乘烈双目缓缓闭阖,含笑而去,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孩子的真心,人到死时,真想活啊…… 良久后,千乘锦抬起头,语气冰寒:“我送十九叔回墨夷,他必须葬在族墓!你们做两件事,一,看好尚宁与于沧海,十九叔的死起因在他们,我回来之后,一定要让他们尝尽人间万苦! 二,朗格陇勾结镇岳军,全陇为十九叔陪葬!” “是!”一众下属噤若寒蝉。 千乘锦背上千乘烈,只带了五人五骑直奔外围,然而他们尚没有走出无常岭便遇到了家族来人,不是普通的传讯人员,而是千乘烈的八哥千乘治。 “十九弟?怎么回事?!”千乘治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已然气绝的千乘烈。 “八叔,杀十九叔的,是丰家丰如歌!”千乘锦表情扭曲。 “为什么?!”千乘治急喝。 “八叔,十九叔已于五年前,悄悄臻至通灵之境!” “什么?如此大事,你们为什么隐瞒不报?丰家到底为什么戕害十九弟?!” “为了抢两个人。” 千乘锦没有回答他们为什么隐瞒不报千乘烈晋阶的事,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为千乘锦回归增加强力筹码。 “尚宁和于沧海?他们还活着吗?”千乘治色变。 “活着,八叔你怎么?” “我此次正是为他们而来……”千乘治面色复杂,“锦儿,事情有变,那两人不能留,更不能杀,家族数十万人中毒,他们……就是解毒的筹码。” “什么?!”千乘锦又惊又怒。 “而且,你也不能回去,家族周围现在各方眼线密布,如坐针毡,你不能自投罗网,毕竟,你若被发现,只能是无常岭匪寇,家族无法公然护持!” “我……” “锦儿,听话,此事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你十九叔的仇更不可能不报,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从长计议!” “呵……连为十九叔送葬都不可以?” “锦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 “好了,八叔你不用说了,没什么意思。”千乘锦打断,满脸心灰意冷的自嘲之色。 “唉,锦儿,打起精神来,我们虽然没能留下那两人,但此事上你是有功的,你回归家族的事,我一定会在族会上尽力争取,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那就谢谢八叔了。”千乘锦似乎已经不在意,一马当先扭头往千乘阁方向去了。 然而,半个小时后,重新回到千乘阁的千乘锦一行人目眦欲裂,整个千乘阁早已物是人非。 千乘阁的属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千乘锦神识查探之下竟已无一活人,两波人马正在不远处混战,其中一方竟是去而复返的丰巢,为首者赫然便是丰如歌。 而与他们对战的另一方,千乘锦也不陌生,为首者正是自己的姻亲微生逸尘。 千乘锦的生母叫做微生颖,来自宇泽国微生家族,而微生逸尘正是微生颖的族中侄辈,他与千乘锦的血缘关系不算太近,但也不远,属于正经的表兄弟,而微生逸尘正是主持无常岭“微生冢”之人。 此时尚宁与于沧海正被微生冢的人控制着,而两方混战微生冢也明显占据优势,微生逸尘与丰如歌和千乘烈这种偷偷晋升的情况不同,他是老牌的通灵境强者,在整个无常岭中圈赫赫有名。 丰如歌与丰信义合力对战微生逸尘,但仍明显落于下风,丰信义的情况更是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有陨落之危。 “千乘锦,千乘阁是微生冢屠的,他们居心叵测!”丰如歌察觉到千乘锦几人的接近,立即高声喝道。 “丰如歌你这个畜生竟然狠毒如斯?!还要倒打一耙?!老子跟你拼了!”千乘锦肺都要气炸了,直扑丰如歌。 他身后的千乘治与五个随从同样状若疯狂扑入战圈,他们毕竟都是千乘家的直系子弟,且各个战力不凡,其中千乘治更是四阶巅峰,丝毫不弱于丰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