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重身份的丰国君
夜流光与君使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分宗,这让夜流光不由暗暗腹诽,一句话的事,你直接让我传给褚无锋不就得了吗,还特意派人再跑一趟…… 接到召见令的褚无锋暗暗皱眉,但又不得不去,想了想,他带上了王赀,他觉得这样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王赀这是第一次踏入国府,国府的建筑格局全然不似分宗简朴,它显得厚重大气、庄严巍峨,甚至用富丽堂皇形容也并不为过,并且很大,特别大,王赀觉得它占地得有上千平方公里。 在褚无锋的带领下,二人穿越重重院落,这才到了主殿,一路上见到了多组巡逻卫队,此地可谓戒备森严。 丰信德并没有像接待夜流光一样亲身迎出,而是仍端坐在之前的静室。 “无锋来了。”褚无锋刚走到门前,丰信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很亲切。 “拜见国君。”褚无锋直接推开了门,但还是恭谨行了个礼。 “客气什么,这又不是在殿堂。”丰信德摆手,随即指指对面的椅子,“坐。” 褚无锋依言坐了,指指身后的王赀:“国君,这是分宗记名弟子王赀,天赋异禀,末将刚才正在处理他们的事,所以顺便带来让国君见见。” “拜见国君。”王赀也学着褚无锋的样子行了个礼。 “错喽。”丰信德摆手,“你是宗府弟子,无需拜见国君,要拜,你应该拜镇岳分宗副宗主。” “记名弟子王赀,拜见副宗主。”王赀一愣,但旋即从善如流。 “坐吧。”丰信德笑了,“如果按族礼,你我身份悬殊,你不便坐;但宗礼不讲这些,你可随意坐。” 王赀点点头,直接在褚无锋身边坐了,坐与不坐他其实并无所谓,让坐就坐,不让就站着好了。 “无锋,你看,单单是这两重身份,有时候就会顾此失彼,再加上一个丰家族长,做起事来难免挂一漏万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可以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有时候真想跟你换换。” “不换。”褚无锋很干脆。 “嚯……难不成你还真像人家说的,要拥兵自重啊?”丰信德“开着玩笑”。 “我没有做国君的能力,我要做了,那就是在变相残害镇岳黎民,所以不能换;至于人家说我拥兵自重,不管是哪个人家说的,您都应该砍了它,挑拨离间、用心险恶,大jian大佞!” “无锋,天岳山的事我会追查到底,但现在确定,与蓝影以及舒家都无关,你要信我,不要中了有心人的jian计。”丰信德突然肃容道。 褚无锋没有说话,他端起茶壶为丰信德续了续茶,然后又为自己和王赀各自倒上,但丰信德没动,王赀也没动,他旋即自己捏起茶杯一口一口抿着。 丰信德在等他表态,他清楚,但不愿就此点头,又不好公开质疑,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僵着。 “无常岭的事,国君清楚了吧?”最终还是褚无锋先开口,但却转移了话题。 “嗯。”丰信德点头。 “不知您作何打算?” “这还用问吗?自当尽力。” “您能否说得更明白一些?” “已经很明白了。” 褚无锋又沉默了,他继续给自己倒茶,继续一口一口抿,房间内再次静了下来,王赀被这种氛围弄得浑身别扭,他也端起茶杯一口干了,接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干了,连干三杯。 “好喝吗?”丰信德的目光终于转向了王赀,一脸和蔼。 “没注意。”王赀实话实说,随即觉得有些失礼,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仔细品了品,这才改口道:“好喝。” “我也喜欢,好茶啊。”丰信德欣慰点头,“只是可惜,这茶树只有在田氏宗族的后山上才存活几棵,有时候我就想啊,过几年我卸任国君,田家还能年年给我送茶吗?” “不可以移栽繁殖吗?”王赀一愣。 “田家舍不得哦,他们还记挂着给下任国君送茶,如果这茶到处都有,也就拿不出手了嘛。”丰信德似乎很有耐心。 这下王赀也听出了话里有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选择效仿褚无锋,给自己倒茶,喝茶。 “夜宗主与褚元帅都说你们天赋异禀,不知本君是否有幸一观?”丰信德突然一笑。 “遵令!” 随着一声应令,丰信德与褚无锋惊觉王赀突然消失了,正待展开神识搜索,他却又突然出现了,还是坐在原位,手里却多出了一束花。 王赀双手捧花,递给丰信德:“弟子王赀借花献君,恭祝我镇岳宗运昌隆,族祚绵延!” “好,好,神乎其技,神乎其技!”丰信德伸手接过,放在桌边,他确实有些惊到了,这花他认识,就种在外面的院子里。 褚无锋实则也在暗暗吃惊,他只知道王赀四人在分宗投影战场以一当千,自然属于天赋异禀,但却不知道他还有这种诡异莫测的能力。 “王赀,宗府记名弟子尚未入室,是可以在族府体系兼份差事的,本君求贤若渴,不如来我国府卫队历练历练?”丰信德目光灼灼。 王赀还没来得及答话,褚无锋已经抢道:“国君有所不知,他们四位,包括身在无常岭的那三位,实则都已在护国军领了差事,他们在灵狍境内启蒙了一株植妖,这株植妖现在就在边防2号所我镇岳防段服役,无论宗府的长老们,还是前线的将士们,都热切期盼着他们启蒙第二株、第三株植妖!” “植妖?!几阶的?”丰信德直接站了起来。 “即将破入四阶。” “太好了,一株植妖用好了,在边境可当十万大军!” “不,它还是一株藤类植妖,或可当百万大军!” “好,好,好!”丰信德目射精光,但却又突然面色一紧,“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末将也是今日刚刚回都,正要来向国君汇报,您的传召恰恰就到了。”褚无锋好整以暇。 “可是,来国府历练,也不耽误他们继续为我镇岳启蒙植妖吧?”丰信德再次把目光转向王赀。 “还是耽误的吧,启蒙植妖需要长时间与巨植待在一起,而国府之内,只有些观赏花木……” “国君,元帅,兼领什么差事的问题,我希望在解决无常岭之事以后再考虑!”王赀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出了国府,王赀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他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仍然没有换来国君的一句保证,他仍然只说尽力。 褚无锋没有直接回军营,他还要去一趟镇岳分宗见一见夜流光,但他也明显心情不佳,二人各怀心思,一路几乎无话。 二人回到分宗时,夜流光与文在心已经等在大殿,文在心更是急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褚无锋忿忿。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文在心一脸焦急。 “丰族长见猎心喜,说要招他进国府。”褚无锋指指王赀,“真去了什么结果你们清楚,要么最终入赘丰家,要么被送去无常岭‘丰巢’卖命。” 王赀闻言大愕,他觉得褚无锋是不是故意曲解了,丰信德明明没有任何流露后面的意思。 “不用这么看着我。”褚无锋似乎清楚他在想什么,“在丰信德身兼的三个角色中,他心里的排位顺序是:族长、国君、副宗主,家族利益永远是他的首要考虑。” “他这样考虑也无可厚非,一任国君三十年,他只剩两年,两年之后,他只是丰家族长,而‘丰巢’与‘千乘阁’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他总不能为了救两个与丰家毫不相干的人,拼上整个‘丰巢’吧?”夜流光摆摆手。 “但他毕竟仍身在君位,况且‘丰巢’的力量,真就单单是他靠丰家族长一重身份积蓄出来的吗?他敢说与二十八年君位没有关系?”褚无锋不以为然。
这几句话一出,王赀有些明白了,他甚至开始理解丰信德,当然,理解与认同是两个概念。 “宗主,求人不如求己,要不然,咱俩悄悄走一趟?”文在心突然望向夜流光。 “你是不是疯了?每个中圈势力聚集区,都有内圈派去的化灵大修镇抚使坐镇,咱俩是去找死吗?”夜流光斥责,“就算侥幸逃过镇抚使的探查,成功把人救了回来,打破这种潜规则的代价,或许需要整个镇岳国,甚至整个人族来付,你是要为救两个人而害亿万人吗?” 文在心不说话了,他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那个,”王赀思索道,“有个问题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像墨夷千乘家、镇岳丰家这种万众瞩目的大家族,却要近乎明目张胆地在臭名昭著的无常岭培植势力呢?这不是自毁长城、自污声誉吗?” 夜流光看了看他,摇头叹道:“还是太年轻啊……” “他本不就是个5岁的孩子?”文在心怼道,在投影室显示的骨龄反馈中,王赀四人确实只有5、6岁。 “……”夜流光一滞,“首先他们并没有明目张胆,他们永远不会公开承认与无常岭任何势力有关;其次,越是传承悠久的家族,越是重视更为悠久地传承下去,这必然涉及到对于安全与利益的争取,而有些利益的获取方式,它并不运行在文明的规则之内。 世间的规则与秩序从来都不会只有一种,世界大同只是弱者的理想,而强者,他们不仅希望在文明的体系里如鱼得水,同样也希望在野蛮甚至蒙昧的规则中游刃有余。 但是我们能说这就是错的吗?众生都在本能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人维护自身,有人维护家族,哪怕我们,维护的也是国家与族群,而你们,现在心心念念得是自己的同伴,其实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但说到底,天行有常啊……”王赀苦笑摇头,却没再多说。 夜流光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其实并不太理解王赀的意思,只当他又想起了自家那两位神秘的老祖宗。 “我们有个想法,”王赀站了起来,“围魏救赵!” 三人又皱眉了,还是没有听懂。 “简单说,就是通过给墨夷千乘家族施压,逼迫无常岭千乘阁放人。” “具体说说!”夜流光眼睛一亮。 “首先,我想问,常星有没有比赛、切磋,或者说赌战的成例?” “比赛、切磋当然有,而且很频繁,可以说五花八门,常年内外纷争,我们很重视培养人才,各国的潜秀榜、灵秀榜、神秀榜就是通过这些赛事的综合表现评定出来的。 赌战自然也有,宗、族都提倡内部矛盾尽量和平解决,如果协商不成,进行小规模赌战,就是得失比最高的方式,不过赌战仅限于组织与组织,也即家族、国家、族群,并不承认个体与个体之间,因为那样会导致律法全然失效,所有问题都直接以赌斗的方式解决。” “赌注可以是人吗?” “只要双方自愿,可以。” “成立家族需要什么条件?” “血脉亲属过百,人人自愿。” “这……”王赀挠头了,毕竟他们只有七个人,还有三个在无常岭。 “这不是问题,去灵狍找洛山就行。”褚无锋插口,“但是,你们想去墨夷与千乘家族进行赌战?而且赌注还得是人?你们还必须得赢?这是不是过于想当然了?” “总得试试!” “试试?这是能试的吗?输了,就连你们也搭进去了!”文在心急道。 “长老,假如您是我,陷在无常岭的是夜宗主,您试吗?” “这……试!” “所以啊,天行有常,有些事看似没有道理,实则既循道,又合理。”王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