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归来
知道了当年的事，贾蓉明白，义忠王妃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 相认之后，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但其实都是一些素菜和腌菜而已，山上物资匮乏，全靠她的侍女剑兰下山采买。 剑兰是当年义忠王府护卫统领的女儿，也是唯一被留下来，允许伺候王妃的人。 武艺其实颇为不俗，只是江湖把式与贾蓉又如何比的。 “来，吃块豆腐。” 她不断给他夹菜，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吃完，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他一抬眼，她就连忙问是不是要喝水，需要什么。 简直要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堪比母亲宠溺三岁小儿，贾蓉颇为不适应，但也不好拂逆她，其他身份不提，她至少是秦可卿的母亲。 吃着饭，她又问他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贾蓉只是简略的说了下，她就心疼的要死，修了十多年的佛，却对贾珍破口大骂，连带着贾敬也记恨起来。 听到他们都死了，才稍稍好些。 然后心疼的直将他抱入怀里，不停的说：“是阿妈的错，是阿妈的错。” 义忠王妃是粤地人，那边早年就兴喊阿妈这种，演变到如今，民间基本上都是以阿妈称呼母亲。 不过都是民间如此。 稍微有地位的家庭，基本上都礼教非常严格。能够称呼爹、娘已经是表示舐犊情深了，一般都是喊老爷太太。 贾蓉这次真不好推开她。 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女人的精神已经很脆弱了，十多年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或者说，当初坚持她活下来的，就是贾蓉。 这个秘密，义忠亲王当初只告诉了她。 或者说，是以道歉的形式告诉她的，她并没有怪义忠亲王，当初接受了此事后，就打算安排什么，给贾家一点补偿而已。 结果很多事情来不及做，起义就失败了。 她醒来后才知道义忠亲王焚毁了整个王府，却独独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生下秦可卿后，她一度想要寻死。 太上皇告诉她，她不为自己而活，也得为了秦可卿而活，她当时才忽然想起来，义忠亲王还有贾蓉这么个儿子。 于是问了贾家的情况，确认贾家不会被抄家后，她就安心隐居了。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秦可卿，虽然那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一眼都不想看见她，因为秦可卿代表着她那段噩梦。 也就是秦可卿嫁给了贾蓉，才让她稍稍接受秦可卿。 “对了。” “好孩子，阿妈有礼物给你。” “来。” 她拉着贾蓉去了她的卧室，简朴的房间里面，放了几口箱子，却是有丝绸垫底的，她们并不缺钱，只是不愿享受物质罢了。 她穿着僧衣，用着木簪，往日吃的都是粗茶淡饭。 但越是如此，岁月越是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朴素之中有一种超脱尘世的美，平静安和，惹人爱戴拥护。 她又如孩童般，有纯真自然。 她“当当当”的喊着，拿出了两个布偶小老虎，开心的笑道：“这是你一岁的时候我给你织的，还有这个，这个竹马是你两岁的时候给你做的，这里还有……” 一共三口大箱子，上百个物件。 小时候的各种玩具，长大后的各种衣裳，哪怕从来没有见过她，看到这些东西，贾蓉也有些动容了。 她一边给他比划衣服的尺寸，又一边哭了出来。 伤心道：“都是阿妈不好，你自小就没有了母亲，都没有人照顾你这些，呜……来，试试这件衣服，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长成你父王那般的英雄。” “这是我给你做的战袍。” 没有甲胄，但这件衣服的制式已经留出了穿戴甲胄的空间，还有披风也准备好了，贾蓉见要试穿，正想找地方换衣裳，但她已经开始帮他更衣了。 只剩下里衣后，半敞的胸襟能够显示出那充满爆发力的肌rou。 “你……” 义忠王妃轻而颤抖的用指甲划过那片胸肌，然后像是触电般弹开，喃喃道：“你比你父王还勇武呢，我听他们说，你杀了很多倭寇。” 山上的消息，就是剑兰去采买时带回来的。 都是一些市井传闻，贾蓉最近名声大，她自然也知道了一些。 “立了些战功。” 简单的交代了杀敌封爵的事情，义忠王妃却已经帮他把战袍穿好了，火红色的战袍在雪地里宛如一条赤红的龙驹一般。 英武之气，展露无疑。 贾蓉自我感觉竟然是无比的合身，而且没有想到义忠王妃的手艺这么好。漂亮的衣服谁不喜欢？他贾奉先也是个爱美的。 赤兔马，紫金冠，百花袍，方天戟。 上辈子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毕竟武艺再高强，不帅是没有用的，例如赵云，不也是白马银枪？ “好战袍！” 他猛的转身，带起千层雪，只觉得这衣服漂亮极了。 一旁的剑兰看了也是目瞪口呆，当年觉得义忠亲王就已经英姿勃发了，但今日见贾蓉才明白那古书里的绝世名将和美男子并没有胡诌。 便是公瑾也不如他吧？ “娘娘……” 剑兰正要跟义忠王妃说什么，却发现她已经喜极而泣，哭得稀里哗啦，便也收了言语，她很能明白王妃的心情。 贾蓉转头看到王妃的模样，也是微微一叹。 他大跨步走上去，将王妃揽入了怀里，火红的披风扬起，把她娇小的身躯遮住，好似将漫天冰雪霜寒隔绝在了外面。 “我回来了，阿妈。” 他温柔言语，她却哭得像个孩子。 紧紧的抱着他，好像抱住义忠亲王一样，终于等来了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要去看雪吗？” “嗯？” 义忠王妃朦胧的睁开眼睛，但却被贾蓉一把抱起，走到了庙门之外，他下山如猿跃一般，上百米的山峰眨眼之间便已落地。 然后如同风一样带她上了战马。 “驾！！” 他扬鞭策马，十多年没有见过山下世界的义忠王妃，终于重新看到了这广阔的天地，随着战马奔腾，寒风吹拂，她忽然高声大叫，兴奋，激动，委屈，都不一而足。 然后回头，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颈脖之间，怎么也不肯分开了。 直至夜幕。 他抱着已经熟睡的义忠王妃回到寺庙，在剑兰的帮助下将她放在床上安睡。 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你要走么？” “嗯，得回家了。” “她没有看着你走，明天醒来，会以为这是梦的。” “盯着我的人不少，我不能一整天消息不见，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的，帮我告诉阿妈，我会尽快让她能够下山的。” 剑兰看着山下的战马渐渐消失，也不由喃喃道：“义忠王府……还能复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