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接替

    佛也曾经苦修，它以为能替你将苦渡过，直到若千年修至面露恶相一身骷髅，才发觉苦行不通，你的苦无业可消。

    不知道年岁，只瞥见天色分暗暮与浓黑，楼内楼外的世界于李利而言都毫无存在，一切都太无所谓了，她的思维并不活动，简直就是个死物，除了身体内始终感知到的说不清的意志在存在。

    留存着支撑到变异的人只有十一个，那十一个人里有几个和她一样背挺得笔直，因为他们也失去了魂灵。剩下几个全靠为人坚毅，或身形扭曲或面目凶狠，他们对于自己的生活执念很深。换作李利假如没有被抽去了灵魂的话，她可能在第三天也就自裁了。

    当身体释放出的能量达到极点、堆积的恶疾远超必死线时，李利开始得到天地对于匮乏的补偿。

    变异从骨头开始，身已死但心未死，代替意识掌控身体的东西也就开始滋生，骨头变得黝黑，空洞的双目内涌出天地造化之物，她的胸腔里生出的是刀。

    老者将他们扔到无形的格子里囚禁静坐后就再未出现，许是去统治别的地方，他像养蚕一般，只待到时候收取成品。

    外界的天空惨淡，风声鹤唳不断，应该是从大大小小每个方面都变了，空气中所蕴含的元素也被滋生了灵性，她可以通过那说不清的意志去获取，或者说是那说不清的意志始终在吸取源自外界的各类能量。

    当意志突破自我屏障时，天地都与她相通，她坐在加速破败近崩裂的灰暗老楼内感悟道法，没有一点一丝个人意图，反正她已经注定不再是个人。

    桑蚕养肥了的一年后的某天老者现身于楼内走动，其实他约莫也等于一直都在，他的意识绵长，三千米内了然于心。

    留存的十一个人都已超脱凡人，楼层分隔的空间于他们心内再没有约束，于各自的意识中，所有人都存在于一个平面，坐在李利面前的、其实是坐在几层楼下的是一红发青年，原先他穿着土俗烂牛仔裤、拉胯的棕红色地摊式外文短袖，脚上是磨破的人字拖沙滩鞋，脖子上挂了条铁牌链，加上头上染得层林不均的红发，那是一眼了然的精神和土气，如今衣物腐化，只留头上红发、一身浓黑骷髅与胸腔内缠绕的生锈铁牌链，倒是一种奇异之美感。

    这个青年也是被抽取了灵魂的其一，他这一年的笔直身形突然sao动起来，由他引起的震动带动其他几具身姿也微动。

    不知是哪种造化，他仍有自我意志，但凡一觉醒，他开口第一句话定然是耳熟能详的老话：“我糙NIMA碧的老不死，我糙泥塔码的臭汈毛拿你狗命来！”

    声如惊雷炸起，说着是身姿剧烈异动，仿似即刻将狂变，随着口中那几字就有碎裂的骨锈从头上迸溅。

    老者原在七楼上，听闻异动后迅速跃至他身前，对着他的头颅便是一掌，“孽畜。”

    红发青年向前仰身以胸腔接住了他的掌，胸骨内的破伤风铁牌链生出骨刺，蛇缠般刺入老者的掌内并继续延伸缠锢住他。

    与老者的动作同分同秒，包括李利在内其余十人皆往他们身前扑去，所有攻击都攻向那一掌。

    老者被超出天地察觉的反叛以及各人滋生的奇异打得措手不及，身崩体溃，趁着此间隙楼内屏障最为脆弱，众人一闪而逃。

    此事发生不过一秒内，甚至李利在冲出外界后才顿悟这场未曾相识却冥冥相通的谋变，连自我意识都未曾察觉。

    外界群魔乱舞，各处有异物，植物也变得百般奇怪，车路已失去原貌，人类看不见一个，多是人形怪种，白色天空背景中泛着诸多邪魅色彩，没有一个明艳色。

    在她匆忙无方向的狂奔逃离此地途中，不断有飞窜的怪种来拦路凑热闹，她心念动得活跃，一路幻化出锋刃作攻守。

    她的骨头亦生出千刀，刀锋锐利，划空而过有阵阵风鸣，小型怪种也不敢近身。

    在她的眼中已能看出世界虚幻异象，栋栋或被铁链缠绕或通体异色的建筑都被她远远绕开，那些地方一定已被占据，一些色彩浓厚的地块她亦不去，那里灵力旺盛，应是草木皆兵。

    自己生在这小城十四年未去过它城市命名由来的那座山，加上那边一路向市郊，眼中的色彩越来越淡，她便一路朝北，沿着市郊公路疾奔而去。

    初中历史学到莫高窟行僧挖山洞自修，李利跑到最偏僻的一处山头，掘洞十日深入山体内，埋在周身三米被自己划松后的软土中，学会了以人的意志苦修。

    她空洞漆黑的眼窝内有奇异光芒，面无表情，十五岁的骷髅早智且入神，她终日悟法，已经梦醒知梦。

    虽然置身未动，暗里却苦行过三万步。待到三百六十五的一轮运道结束，十六岁的李利睁开眼，而睡醒的是同样十六岁的小卷毛克里奥。

    李利从七十八号楼病房床头柜内爬出，表情依旧人畜无害，她把手放到胸前暗自摸索，果然内里已凌厉似千般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