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章 楚王探秦阵(五)
熊横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下的事情不会这么的巧合吧。 郿县,秦国的郿县,还是白氏? 不知怎么的,他看这副模样越发觉得熟悉起来。 那还是在一年多前,自楚王下达外知司去调查一个名白起的秦国将军后,关于白起的诸多事情,就尽皆传到楚王耳朵中,其中就包括对相貌的形容以及一副画像,上面的人物不正是眼前这般模样! 郿县,乃在秦国关中,咸阳以西。 郿县白氏乃是当地第一大氏族,在秦国也属于名门望族行列,自秦孝公变法以来,郿县也出过不少的将军、出过不少的功臣,跟随着楚王的步伐,征战过不少的地方。 正是在这种功烈环境之下,培养出了白起这样逆天的将领,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是也。 熊横现在很有理由怀疑,在他面前的男子,便是那日后威震天下的武安君白起。 据史料中所形容,白起此人用兵,必定是出人意表,谋敌人所不能谋,每逢战事,都能对战场形势以及战机有个熟练的掌握,总是能在合适的时候出兵将敌人击败。不管是伊阙之战时以二十万歼灭二十二万的奇迹,还是在鄢郢之战之后半月攻取楚国两都的神速,皆是在说明这一点。 要想做到如此的审时度势,就必须在战前充足的准备,掌握敌我双方的形势,连他这个楚王都能想到,亲自去函谷关刺探一下秦军动向,那身为杀神的白起,又岂能思量不到这一点。 一个要往西去函谷关,一个要往东要去往宜阳,不正是在说明这一点。 怎么办? 剑就在手边,白起就在面前。 要不要将近抽出,将白起直接杀掉? 可这样的话,这些个秦国的勇士,会让他安然离开了吗? 失去了主将的他们,必然会将楚王也留在这里,似乎这很不划算。 算了,算了,不值当! 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熊横想到了许多,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对方那一双眸子,直接停留在熊横面上:“怎么得,莫非兄台也认得我白氏之人?” “哈哈!” 熊横再度大笑起来。 “如何不认得,当今秦国主将白起者,可不正是这郿县白氏,没想到兄台与他还是出自同族!” 郿县白氏很多,就如同楚国熊氏很多,白氏不一定是白起,熊氏也不一定是楚王,毕竟楚王亲自刺探敌情,这话说出来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熊横只用一席话,就将对方的疑惑遮掩了过去了。 至于坐在一旁的匡章,神情依旧是镇定,以至于让他看不透,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全然没有想法呢。 黑下神情依旧如当初,至少要从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来,那是不可能了。 “闻之秦国名将如云,有司马错、魏冉,芈戎之流者,皆当世名将也,也不知因何,受丞相魏冉举荐,太后首肯,秦王竟也派遣了他为主将,以应对我等九国来攻?” 问话者,乃是沉默了许久的匡章。 也不知他是觉察到了什么,黑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道:“哈哈,说实在的,此事连我也想不通,我秦国诸多将领皆是想不通,可秦王偏偏就这样做了!” 回答完匡章后,黑下再看熊横:“那不知楚王为何会选择齐国大将军为主帅呢?” “哈哈,虽是一个问题,但这实则两个问题也。我楚王选匡章是为了大胜,你秦王选白起,也是为了大胜,此皆是在说明,匡章白起者,当用兵如神是也,今朝函谷关一战,必是留名于史也!” 或许是说到了兴头上,熊横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外面,天已经是彻底黑了下来了,街道上再也不见任何行人,好在韩氏这座小城属于韩治下,而韩又重视商业,全然没有宵禁这一说。 故此驿馆中的灯火依旧亮着,也没有引起路上巡视士卒的怀疑。 “就是不知,兄台以为是匡章胜否,还是白起胜否?” 俯下身子,熊横又朝着黑下问道。 见到他这一举动,对方神情微微顿了顿:“自然是白起胜。” “好,不知兄台为何会这般认为呢?” 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熊横却依旧问出这样的话来,摆明了是要试探一下,这位秦国主将真实的战略意图。 此番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秦国的军情,现在刺探到秦国主将的身上去了,也算是达成所愿呢。 黑下微微一思,看匡章,再看熊横:“兄台问错认了吧?” “如何问错?” “今日之战,乃是九国攻我,非是我攻九国,九国如何来攻,我秦自然是如何阻挡呢,这便是我秦国的战法。” “那倘若是水路并举呢?”旁边匡章直接接话道。 看来他对于函谷关的地形,是做过充分了解的,才提出了这水路并举之策。
函谷关列于大河之南,乃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沟壑丘陵地形,任何人想要通过,就必须要在这些巨大的沟壑当中前行,其中最窄小的地方,仅仅容得下一辆战车通过,只有冲过了这些沟壑,才能进入秦国的腹地。 从秦国防范晋国开始,就开始布局于函谷关,曾在此地修建了防御工事,将函谷关连接到潼关这一带,变成了巍峨耸立的城墙,阻挡住了崤山以东诸国的攻击。 今九国虽有七十万大军,可一旦面临函谷关的险要地形,则发挥不出半点的优势来,而且一招不甚,就会落入秦人的包围圈中,被杀个流血漂橹。 匡章所云水陆并举,乃是在陆地上进攻的同时,再派遣一路水军,乘坐船只顺着大河逆流而行,绕到秦军的后方,斩断其去路。 黑下微微颔首,显然他是理解这个意思的。 “阁下好计策,兵分两路,一则可以显示出联军人多的优势来,二则可以切断我秦军退路,三则利用我秦军人数少的弊端,以突破防线,就只是……” 黑下再度望熊横一眼道:“就只是一则,需得船只不少,不过联军合九国之力,应该不在话下;二则,大河两岸皆是险峻之地,恐登陆困难,不过阁下若有此心,也照样能行之,唯一这三则,是将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这时候,一种自信洋溢在他的神情之上,方才温和的表情正是一扫而空。 “有何做不到?” “函谷关之后,还有潼关之地,到时候将军的十万水军必然会被围困在函谷关与潼关之间,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白白被我秦军所灭,此举太过冒险,不足为道。” 眼下这两人,是开始了一场沙盘推演。 一个是秦国的主将,一个是九国的主将,好似两军已然交锋。 “如何又做不到,秦军充其量,不过三十余万,我却有七十余万,我九国军阵似如铁桶,而秦国军阵却是捉襟见肘,阁下就不怕三个盖子盖不了那两个锅?” 匡章没有丝毫退让道。 九国大军人数众多,纵然是被秦军包围,一时之间也破灭不了,而且秦军还要调集其余大军,去围攻这支大军,到时候必然使得别处防守空虚,很有可能会出现全盘落败的风险,这就是匡章说的两个盖子盖不了三个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