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三章 好

    她救锦瑟的时候其实并未多想什么，那时候事情紧急，也由不得她多想。而如今事情俨然仿佛一张已经翻过的纸，封逐月轻声叹了口气，心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无奈，也是如此她才对锦瑟说昨日的事情便只当做不曾发生。

    “锦瑟深知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过的事情，要当做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看锦瑟的目光正直直地注视着封逐月，此时此刻，她的目光之中是平静是复杂，是一种让人轻易无从看透的感情。

    封逐月再次叹了口气，继而却是堪堪一声轻笑，不禁在心中想着，她要将昨日那事情当做不曾发生，这何尝不是为了眼前这人好？又何尝不是为了封逐月和锦瑟彼此都好？

    “锦瑟……你……”封逐月朱唇微启，继而却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面前的这张模样，那一刻，她仿佛这才第一次真正认真地打量过锦瑟的这张脸。

    原来她也并非真的如同木偶一般没有喜怒哀乐。但是，锦瑟缘何会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然而，她如此想着，嘴角却渐渐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仿佛春风吹过，带来一阵清新，四下顿时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说不出来的美好。

    锦瑟就凝视着她，将她这样一抹笑容收入眼底。

    他看着封逐月那一抹笑意，心中顿时也不禁生出几分欣喜。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将前尘尽数忘记。从前他在赫连山庄十几年的时光，如今都已烟消云散。

    他的名字本不是锦瑟。然而，锦瑟本来也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赫连山庄教会他许多，却从未教会他喜怒哀乐。但是封逐月却教会了他。这一切也就足够。比如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之人如此会心一笑，他就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满足。

    此时此刻，他那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端倪。而岁月静好，如诗歌一般美好。他险些忘记就在昨日，他差点惨死在别人剑下。但是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后悔，所以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后悔。

    飞影问他，你真的决定了吗？

    那一刻，他觉得心底异常平静，平静得不知道是茫然还是坚定。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容，正是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继而，他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那仿佛是他决定已久的答案。

    飞影不可置信，却也并不曾阻拦他。

    他在飞影的面前总是不免会心生惶恐，他对他有着天生的畏惧，但是就在昨日，他在他面前，似乎再不是从前那般。

    一切都变了。

    不知名的缘由。

    一瞬间的决心。

    但是，他丝毫不后悔。

    封逐月却轻轻摇了摇头：“……你后悔吗？不后悔？”

    她的问题却更像是陈述句的语句。后悔吗？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问。经过昨日的事情，她便已经猜测出了许多。锦瑟之所以遍体鳞伤的回来，其中中不免和她封逐月有关。如果那一日不是她又随口选中她，那么，她不会遭遇那般事情不是吗？可是一句后悔，到现在说，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她对锦瑟，是怜惜的。她对她心生怜惜，却并不是因为锦瑟在她眼中是弱小的。她对她的怜惜与她的强弱并无关系。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锦瑟身上扫了一眼，封逐月继而又是轻声叹息一声。

    锦瑟总是如此。她也渐渐习惯了她的沉默不语。

    “锦瑟，你起来。”封逐月轻轻说着，继而朝着眼前之人走进几步，“你起来吧，既然你不想忘记昨天的事情，那对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昨日那事情上，我终究是有恩于你的。你能记住，那对我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我不想知道。”

    她轻声说着，语气轻快又缓慢。

    锦瑟一言不语，仿佛只安静听着她一番话。

    封逐月说：“我救你时并不奢求什么，但你若是非要记住。那我只希望日后我若有事求你，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她轻声说着这话，一番话依旧说得极其平静，“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是不会强求的。”

    “好。”却听见一个语气淡漠的声音响起，一句话答应地极快，却也像是仔细想过之后方才脱口而出。不管怎么样，锦瑟是愿意答应封逐月这一个条件的。其实在此时此刻，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一百个条件，就算封逐月要他为她做无数件事情，他也是愿意的。

    他答应的极快，但语气中却又仿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这寻寻常常一个字，里面却包含了许多事情。而此时此刻，封逐月只是勾着嘴角淡淡一笑。她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但她的目光却依旧很平静。

    她似乎其实也并不真的将锦瑟的话放在心底，却又下意识感觉高兴。

    封逐月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是怎么样的感情，其实她并没有想过非要锦瑟答应她一个条件不可。但是对方既然答应，这对封逐月自然是好事一件。

    她也许并不知道锦瑟堪堪一个“好”字的背后，其实又曾经历多少辛酸，多少痛苦，又需要付出多大决心。因为封逐月不知道，她此时此刻便是要眼前之人为她去死，他也是愿意的。

    她只是渐渐开始觉得，锦瑟未尝不是一个好人。

    好人？封逐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因为她自从重生之日开始，就再没想过要用所谓的好坏去区分一个人。

    这世间的好坏，该要用什么去评定呢？当有朝一日，那个生得秀美稚嫩模样的锦瑟，那个雌雄莫辩的少年，那个她以为是她，其实是他的他，当他蜕变成世间上一位绝色男子，当他浑身沾满鲜血，为天下人所讨伐，那时候她虽远在江湖之外，那个时候，她该如何面对？她还能觉得他其实是“好人”？

    一切又会如何？一切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