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醉二十年
2015年4月17日，星期五，股市收盘后，张扬特地去外面买了一瓶好酒和一包卤菜，然后回到了他在棚户区的小房子，这将是他的晚饭。【】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卤菜加酒很是寻常，甚至有几分寒碜，但对张扬来说，这算得上是打牙祭了。 张扬并不穷，他现在的资产也有近一千万了，但是他平时确实吃得不怎么好。作为一个单身汉，多数情况下，他一顿饭就炒一个菜，荤素混在一起，有时候甚至只吃一碗干面了事。 他现在住的这套小房子只有一室一厅，好在虽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但配套齐全，有自己的厨房和厕所，不至于和别人共用。 或许有人要问，为什么他有一千万的资产，却不买套好点的房子来住？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几个月前，张扬的资产只有两百万，他现在有一千万是因为这段时间股市一片红火，他买的股票也连续上涨，翻了五倍，如果他在有两百万的时候就拿出几十万甚至一百万去买房子，他现在就赚不了这么多钱。要投资，必须要有本钱，张扬从来都给自己留了足够的本钱。 二是张扬对房子的需求实在不大，他一个单身汉，没老婆没儿女，住那么大的房子干嘛？现在这套房子对张扬来说足够大了，就是太破旧。不过，只要等到拆迁，张扬就能住进明亮干净的新房了。 晚饭时，张扬一边吃着卤菜，一边喝着老酒，想到得意处甚至还会哼上两句小曲儿。 他今年41岁，正值壮年，但两鬓斑白的头发却让他显得有些苍老，这和他坎坷的一生不无关系。 几杯酒下肚，张扬渐渐地悲从中来。 他驱赶了下在桌子上乱飞的苍蝇，心中想道：“这居住环境也太艰苦了，我这波行情出来，还是先去买个新房子来住，这破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迁呢！” 其实，在一年前，这里的环境并不差，也没有苍蝇乱飞，只是后来有个回收废品的租了旁边的屋子来存放废品，这里的环境就急剧恶劣起来。 想到那个自己和他交涉几次最后还向环保部门举报过他但一直都没有搬走的收破烂的刁民，张扬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 “算了，我现在也是千万富翁了，不值得和这种人生气，免得气坏了身体。惹不起他我还躲不起他吗？这波行情结束后我搬走就是了。”张扬用筷子夹起一片卤猪耳朵，又喝了一口酒，心中想道。 接着，张扬又想起了06年的那波行情。那波大牛市可谓波澜壮阔，大盘从一千点涨到六千点，十倍牛股不计其数。可惜的是，那时正逢张扬升了一场大病，在医院住了一年多，这波行情竟这么生生地给错过了。而他当时80万的资产也给医院宰得只剩40万了。 “哼，想我那大哥，不过是在这轮牛市里喝了点汤，把70万的资产翻到了200万，竟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吹嘘他在股市里赚了多少多少钱。”张扬心里恨恨地想道，他之所以看他大哥不顺眼，并不只因为这一件事，两人可谓积怨已久。而且，他们并非亲兄弟，只是堂兄弟而已。 “不过我那大哥最终没能守住这笔钱，股市到了6100点的最高点后，他还没有离场，接着，股市急转直下。在他资产下跌到100万的时候，我当时还不忍心，劝过他割rou出局，可惜他没有听。哼哼，可能现在才解套吧。倒是我在08年的那波反弹行情里赚了不少钱。嘿嘿，这就是懂股票和不懂股票的差别。”想到这里，张扬颇有几分得意。 喝醉酒的人思维都有点跳跃，张扬很快又由喜转悲，想到了他初入股市时，众人不理解的冷眼以及看到他刚买票就被套的幸灾乐祸，又想到了他见别人赚钱时的眼红，自己亏损时的沮丧，被套牢后的绝望，割rou时的心痛，在熊市时的迷茫，在牛市时的疯狂。 想到这些，张扬又是几杯酒下肚，举杯消愁愁更愁。很快，张扬便想到了他这一生最悲剧的事。 “我这一辈子都过了一半了，竟然还没有老婆。不但没有老婆，我连女人的身子都没有碰过！”想到这里，张扬就觉得自己真是凄惨无比，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本来找小姐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但张扬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童男之身丢在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姐身上。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找个良家妇女，哪怕是离过婚的。可惜好女人就像好股票，有时候错过了便再也追不回来了。 “这轮牛市结束了，我一定要找个心爱的女人，好好享受人生！可是我头发都白了一半，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身体也不行了，谁又会喜欢我这个糟老头子呢？实在不行，我就包一个大学小妹儿，必须是处女才行！不，现在大学生档次太低了，我要包硕士生，不，博士生！” 张扬想到这里，又猛灌了一杯酒，然后便倒在了饭桌上。 清晨的阳光洒下，刺得张扬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可能是宿醉的原因，他脑子依然有些晕，见自己趟在床上，张扬想道：“看来我昨晚还是比较清醒的，知道爬上床睡觉。”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什么被子？样式怎么这么老？我家以前是有几床这样的被子，可烂了之后早就扔了啊。” 接着，他一扭头，就看清楚了整个屋子的全貌。有几分残破的墙壁上，只有下面部分刷了石灰，老样式的大衣柜旁是一个老样式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一个老样式的茶瓶和一个老样式的茶杯，角上还堆着一垛旧书，这个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样式的。不过，这些家具虽然样式老，但却都是崭新的。 “这，这不是我还没炒股之前住的老房子吗！这些不是我以前自己做的家具吗？我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还在醉酒做梦吧？” “快醒来，快醒来！”张扬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心中默默喊道。 然而，除了大腿疼痛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没有时间给张扬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咚咚咚”，屋子外敲门声传来，紧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张大哥，张大哥。” 这声音让张扬觉得很是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是谁。不管是谁，都得去给对方开门，张扬迅速拿起床边的短裤穿上，然后把衬衫披在身上，便匆匆忙忙地向外跑去。 张扬的这间卧室并没有门，敲门声是从整个房子最外面的门外传来的，张扬迅速地穿过客厅，穿过厨房，一把将门打开。 张扬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孩儿，她梳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一条白色淡花连衣裙，打扮和穿着都有些老气，但却掩盖不住女孩儿身上散发出的青春气息。 这不是年轻时的苏蓉吗？ 张扬露出一丝笑容，有些结巴地招呼道：“苏、苏蓉。” 苏蓉见到张扬，脸上先是一喜，不过她看到张扬衣衫不整，袒胸露腹的样子，脸上又微微一红，说道：“你才起床啊，是不是昨晚你们车间的搞活动，喝多了啊？” “可能吧。”张扬含糊地回答道，他也搞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苏蓉不由埋怨道：“搞活动也要尽量少喝些酒，别瞎逞英雄，我大伯就是喝太多酒，肝出了问题，最后死了。” 06年那波牛市的时候，张扬之所以害了一场大病，一是因为他痴迷于股票，成天坐在电脑前研究，缺乏运动，二就是因为他平时喝酒比较多。所以他很清楚喝酒的害处。 于是，他虚心地说道：“我以后一定少喝酒，能不喝就尽量不喝。” 见张扬态度不错，苏蓉心中甚是满意，又说道：“对了，我那天跟你说好，今天你陪我去市（这也要和谐，真是醉了）中区逛逛，我想买件衣服，你是不是忘了啊？” “没有忘，没有忘，我怎么会忘了呢。”张扬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但还是满口答应道。活了41年的他这点人生经验还是有的。 苏蓉笑道：“那你赶紧把衬衫扣好，洗漱洗漱，我们就出发。” “好，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苏蓉心想：“我一个年轻女孩儿，怎么好进一个单身男子的屋里去，被别人看到，说不定会满大街都是风言风语了。” 她略一迟疑，心头灵机一动，说道：“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帮你买点早餐来。” “那，谢谢了啊。” 张扬动作很快，苏蓉买好早餐回来时，他也刚好洗漱整理完毕，就连鞋也穿好了。 苏蓉隔着门将早餐递到张扬手上，说道：“豆浆没法装，就只给你买了包子和油条。” 张扬道声谢，接过来，心中想道：“我还没炒股那个年代，好像确实还没生产出能装豆浆的袋子和盒子。” 他知道如果不喝水，就这样吃包子和油条，等会儿会觉得口干，而且自己昨晚醉酒后，已经一宿没喝水了。于是他拿起一旁的杯子，猛灌了一口水，然后对苏蓉说道：“走吧！我边走边吃。” 苏蓉看了看手腕上的女士手表，说道：“那好，如果错过这班船，就要再等半个小时了。” 张扬锁好门，两人一起往江边的轮渡走去，然后坐船到了江对面的向天门。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主要是以苏蓉为主，张扬有点稀里糊涂的，还没摸清现在的情况。 不过，走完向天门那一坡，来到马路边的时候，张扬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绝不是在做梦，以他做了半辈子梦的经验来看，没有这样真实的、想醒又醒不来梦境。那么，自己应该是重生了，重生到了过去的一个时间点上。 张扬大概清楚，既然现在自己还没炒股，而屋里的家具又是新做的，那么自己应该是重生到了94年或者93年。 不过张扬还是决定弄清楚具体的时间，于是他往旁边的报摊上瞧去，装作要买的样子，眼睛却死死盯在了报刊的日期上面。 1994年7月3日。 张扬这一醉，一下子竟回到了二十年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