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考验
云梦山里,晨雾悄然而至。 “你不用谦虚。” 克洛丝热情地对贺洁说道。“我看过你的文章,非常有趣,你是怎么发现蚁群的历史?用数学表述去推算它们的演化的;你是怎么预测到野生蘑菇生长的分布?还能为找蘑菇的人提供具体坐标的;还有各种动物的家园,你的模型里甚至解释了那些重叠在一起的领地是建构起生物圈的。”。 “……自然组织的规则,你的数学一点都不无聊,我很喜欢!”。 贺洁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向我灌鸡汤。”心里却依旧不安。“不知道张维教授是怎样的风格”。 扬震斯基提醒两位女士注意脚下,他们已经来到学士们飞跃的地方,此时,贺洁发现脚下依旧是坚实的地面与平常并无不同,感觉应该是一台电梯,可为何空间学士们就踩着空气飞升了呢? 当电梯启动,她开始担心起与教授见面时该说些什么时,身体感觉到了轻微的牵引,随后便离开了地面。 “……也太无厘头了吧!” 扬震斯基则一幅习以为常的表情,仿佛在说:“没什么,这项技术太过玄幻,不宜普及。” 随着身体的升高,不但地界的景观尽收眼底,她发现天空也是活的,一艘巨型浮空船正在不足百米的前方漫步,无人机像蜂群一样不停地流入它的身躯,又从另外一边流出,如此循环,好像城市上空的漂浮的机械云层,下着它特有的雨。 贺洁猜测每个无人机离开母机时都会携带着某个具体指令,比如某棵树的泥土需要施肥,某处的水流量不足,某处可能有堵塞现象发生,需要疏通等等。而所有的指令要符合最佳的能量利用原则…… “如此繁杂,必须有超凡的算力。” 而云梦山的应用场景绝对不会为了创造一个科学家的乐园而已。必定有更加深远的意义,比如说:“运行一颗人造星球”。 她为这个想法感到震惊,但细思也并非不可能…… 与自然界不同,大气的梯度温差并不明显,贺洁没有感觉到凉意,无形的电梯大概上行了千米左右米,穿过一片云雾后,他们进入了天城下部中心倒悬的实心椎体之内。 “我们到了。”克洛丝说。 他们进入到一个转换空间,贺洁注意到脚下的地板逐渐变得不再透明。对面的门自动打开,黄色的光线漫了进来。 一个大厅。 令贺洁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或者忙碌的机器人队伍。眼前只有一个白茫茫的厅堂,看起来无边无际,脚下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方格网,像极了数学里的坐标空间,她见到扬震斯基和克洛丝都目视前方,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腹前,她有些纳闷,于是问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天城一共五十万工作人员,这一层大概五千不到吧。”扬震斯基自豪地说道。”我们在非社交模式的房间里,其他无关的人已经被屏蔽了。”克洛丝做了补充。 “哦,自主空间。”贺洁自言自语道。克洛丝则抛给她一个“答对了”的表情。 “你就是那个贺洁吗?稍等,我马上就来!”声音传来,但不见人影。 三人的面前五六米处,忽然出现了一盆高大的绿萝。一个弓腰的身影正把屁股对着他们,他抓住花盆的边沿,使劲向后拖,但不知为何花盆竟纹丝不动。手一滑,差点坐到地上。 “噗”,贺洁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这是我这办公楼里唯一不需要智慧机械照料的生物,由我亲自人工伺候。”,他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神深邃而真诚,装满了让人信赖的气质。 “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乐趣~”。他微笑着对贺洁说。 “你好,我是张维,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他挺直腰板,用布擦了擦手,伸了过来。一边朝扬震斯基和克洛丝点了点头。 “可惜我也没空照料它,只能放它自由了,旺盛的生灵!”,教授放下了剪刀。 “张维教授,很高兴见到您,路上我们还在聊您最新的发现来着……”,贺洁对教授说道。 “哦,《数族》吗?你对里面的什么内容感兴趣?”。张维轻握了贺洁的手,表示欢迎。与此同时,地面上隆起两个座位,轻质,洁白,表面略有起伏的肌理,形状略有不同,应该是按照教授和她的身材刚刚生成的…… “坐上去应该很舒适。” 贺洁知道这个技术,和创世居所里的自适应家具一样。 “我们聊了《逝者之书》。”扬震斯基回答道。 “很好,既然已经开场,那剩下的我来介绍,你们先去忙吧。”张维教授打发他俩离开时,旁边的空间中出现一道门,扬震斯基和克洛丝刚走进去,门便消失不见了。 张维看着贺洁,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世界的本源是什么?” 贺洁没料到教授会抛出这样的问题,她想到了惯用数学的方法,自己的思维更倾向于老子或者米利都学派,于是便不慌不忙地答道:“是无尽的生活。”。 “很狡猾的回答,但也不能说你错。”教授露出了调皮的表情,他继续问道:”如果有某种未知的智慧已经经历过全部呢?” 贺洁眨了眨眼,“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吧!”。 “你相信外星人吗?”教授换了话题。 “宇宙如此浩瀚,可为什么没有找到他们?也许他们藏在不经意的地方吧?”。 “你的猜测令我惊讶,孩子,听着,在探索超越数的随机性时,通过一些变换,我们偶然发现里面蕴含着一套有趣的语言系统,也就是他们和你说的《逝者之书》。” “书?在数字里吗?”。 贺洁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数学家有过这样的发现,相对于枯燥的逻辑性来说,简直太浪漫了。 “准确的说是数学世界规则演变的记录,翻译了三分之一,我认为需要一位懂得生活的人才能继续下去。”张维笑着对贺洁说道。 他手一挥,空间中立刻充满了白色和淡紫色的各种复杂的符号,大部分符号下面还链接着着一叠叠的解读,更多的却还没有做出注释。她快速浏览后惊叹道:“这些数学工具太梦幻了!”。 “这是我们在数字世界探索用的装备。”
“我愿意试试!”。惊叹之余,她说道。 她认为数学是动态的诗篇。 有时候她会写下一张布满各种符号的纸,让人工智能去解读它,然后便开启了一趟逻辑的奇妙之旅,她相信灵学里的说法,认为那纸片里的符号就是一粒代表思维的种子(叫做灵因)。 灵因在电脑给定的虚空里萌发出许多小点,而有了它的存在,只用了一瞬间,小点们迅速地长出不同色彩的经络 如同生命初始,一边旺盛地成长,一边不断推陈出新,渐渐地这些经络生成了空间界面轮廓,并将其填的满满当当……而在约好的某个时刻,经络上又生出无数的小点,直到白茫茫一片,整个空间没有一丝缝隙。 一切都安静下来时,白色的世界便发生了塌陷,随着毁灭的速度越来越快,黑色和灰色搅动了起来,很快,一副无比真实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比如设定如下场景:“老木屋里,灶台上的红色水壶正在烧水,水温度87度,在随后的五分钟里,水将达到沸腾状态……。”,只要算力足够,木屋里的故事将不断演化下去,变成一个能自己存在的世界……当你去观察它的时候,画面又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重要的是,这些画面与ai系统里的“历史记录”可以互相置换,理论上,只要有时间和资源,从一个人的记忆到全人类的历史都可以全部重构一遍,包括文化,科技,数学,哲学。 这种叫做“动态数学模型”的理论大约在二十年前开始出现,因为算力消耗过大并没有流行起来,仅限于极少数人自娱自乐。 传言业世界的第一次大规模故障就是溢出者使用动态数学造成的悲剧,尽管最终全球超算联手挽救了局面,还是让上成千上万的业世界玩家变成了植物人。 “思想也可以造成伤害!” 自此,“算法恐怖主义”登上了头条,尽管并没有归罪于动态数学,但事情发生后,很多大学立刻禁止了这门学科,世间除了个别天赋异禀的玩家外,再无人知晓这些知识。 即便是贺洁这样的天才,在读完《数族》之前,对“动态数学”也完全没有概念,仅仅把它当做一个打发无聊的游戏而已,若不是考试成绩让贺洁脱颖而出,她对这的关注仅限于爱好。 “我很喜欢,它是一种暗语,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很好,你的第一个考验就是动态数学。”张维说道。 “深客,请为贺洁准备好她需要的一切,从今天开始起,她以特聘专家的身份开展工作。相关权限和资源你为她准备好。”教授向人工智能吩咐道。 “我平时都在大学教课,每周只来一天,云梦山华学院的研究室由你主持。”。 “可我是来求学的耶~”贺洁心里打鼓。 张维按着她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说:“三个月内,必定会有重大发现,关乎到生命的兴衰!请尽力发挥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