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天命难违
乱世枭臣第四卷涿鹿天下第四百二十四章天命难违燕颔像往常一样来到御天监的青铜巨龙神像前,却怎料走到神像面前,一抬头就发现浑天仪中的龙珠格外暗淡。 定睛凝视,这才发现龙珠内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痕。 见此情景的燕颔瞬间皱眉,心中暗道不好,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大殿内的御天监学者书生全部站在青铜巨龙下面,小声议论,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宋先生来了,整个场面才安静下来。 宋竟如穿过人群,来到青铜像面前,沉眉看向巨龙口中的龙珠,无奈摇头,“天命难违……” 燕颔刚出御天监就听说了天子在御花园无故晕厥的事情,当即快步朝着紫金殿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长生和太医的一幕,虽然隔着老远,但燕颔隐隐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长生失神的站在紫金殿门口,燕颔缓步走去,直到站在身后,他才回过神来。 “你是御天监的司空大人?” 长生抬起头看着燕颔,脸上的神情谈不上激动也谈不上高兴。 御天监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执掌大奉龙脉和皇位传承的地方,这个时候燕颔出现在这里,加上刚刚太医的一番话,难免让长生多想。 燕颔点了点头,“若是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内侍吧。” 长生冲着燕颔拱手行礼,“陛下今日身体有恙,司空大人若是求见的话,还请改日。” 燕颔往里面看了看,沉声道,“郑公公,今天我确实是来求见陛下的,而且是非见不可的那种,事关国运,一刻也不可耽搁。” 郑长生虽然年龄小,但也知道国运一事,“这……” “郑公公不必有所疑虑,如实禀报即可。”燕颔抬手道。 郑长生微微颔首,“那好,司空大人您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 晚风习习,燕颔挺身而立,过了一会,郑长生快步走来,神情复杂的看着燕颔,拱手道,“司空大人,陛下有请。” “多谢。” 燕颔微微一笑,快步朝着紫金殿走去。 …… 紫金殿内,燕颔红衣鹤袍躬身而立。 “父皇驾崩的时候,汤司空都没有着急,朕还尚在呢,燕司空就这么着急的求见朕,到底所为何事?”高远略带戏谑的说道。 司空面圣不跪,这是大奉千年规矩,所以燕颔也没有行跪拜大礼。 看着脸色苍白的天子,燕颔眉头紧锁,“臣下冒昧,此番求见是迫不得已,愿陛下勿怪。” “没责怪你,说吧,找朕什么事?”高远摇头苦笑道。 燕颔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可曾听过国运一事。” 提到国运二字,高远在镇定也有些坐不住了,当即撑起身子,让自己尽量坐的端正一些,随后看向燕颔,“你这话中的意思是大奉国运有问题?” 燕颔没有否认,如实说道,“汤司空用自己性命为代价帮助大奉推演国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龙脉不稳,国运被窃。” “什么?” 高远一激动,猛地咳嗽两声,捂着胸口着急的说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窃取国运,朕要让刑部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燕颔拱手道,“陛下,国运一事,关乎天机,不可宣扬,但是陛下也不必担心,根据汤司空的推演,大奉国运虽然被窃,但是在西北之地,却有气运显世。” “西北之地?难道是项州?”高远眉头紧锁。 “宁家?” 燕颔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凝重。 高远冷笑一声,“国运在西北,难不成这天意是说我大奉要亡?” 燕颔看了看高远,摇了摇头,“千年一劫,大奉龙脉尚在,可传十世。”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是让朕把都城搬到项州敦煌城,还是召宁小川入朝为官? 司空大人,朕知道你来见朕是为了朕好,可是朕还坐在这里,你就说国运被窃一事,是不相信朕吗?还是说朕快要随父皇而去了,你担心大奉后继……” 高远刚准备冲着燕颔发火,可是说着说着,他自己突然感到一些不对劲。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高远猛的瞪大眼睛看向燕颔,而燕颔则是低头拱手,久久不语。 “燕司空,你不会告诉朕,朕说的都是真的吧?” 高远的神情中充满了疑问,他很想从燕颔口中听到‘陛下,您多虑了’这几个字。 但是燕颔没有说出来,而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高远刚刚还准备劈头盖脸的骂燕颔一顿,现在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全身瘫软,靠在床头,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怎么可能呢,朕今年才二十七岁,还不到而立之年啊,这怎么可能……” 高远不停的呢喃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旁嗡嗡作响。 这一消息对他来说不亚于晴空霹雳,没人愿意听到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身居皇位的天子更不愿意。 他还有远大抱负没有实现,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他的一生不该这么短暂。 他是天子,执掌大奉十八州的天子!这大好河山他还没有欣赏够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他执政不过三年,如今新政效果初现,军事革新初见效果,大奉一片欣欣向荣;在这个本该是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却听到了自己不久于人世这个噩耗;而他的孩子甚至还未满月。 想到这里的高远笑了起来,便笑边摇头,“司空大人,其实这才是你来想要说的事情吧,宣告朕的死期。” “臣下不敢。”燕颔埋头说道。 高远无奈的长叹一声,双眼通红,眼泪直流,“为什么偏偏是朕,朕不过就是想去钓一条鱼给皇后补补身子……” 万般无奈,万般的不甘心! 在高远书房的柜子中,有一份关于大奉未来二十年发展的蓝图。 永熙五年,新政全国施行,国库丰盈,百姓安居。 永熙七年,十八州军事革新完成,出兵汕州,彻底解决土司一事。 永熙十年,全国稳定,江南开商,西南安民…… …… 直到现在高远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天子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只是自己的这一天来的比较早而已。 “燕司空,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若是没有的话,朕想一个人静静。”高远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保持住最后的体面。 燕颔默默抬头,看这高远的样子,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臣下告退……”
燕颔看着高远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来保重龙体四字。 高远挥了挥手,等到燕颔退下后,高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此时的高远彻底放下了天子的身份,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紫金殿外,长生一直站在那里,在看到燕颔出来后,还想送一下燕颔。 燕颔转身阻止了长生,叹气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长生点了点头,颔首道,“司空大人慢走。” 燕颔走后,长生刚走到高远寝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让人害怕的怒吼和咆哮声。 在郑长生的印象中,高远一直都是温文儒雅,处事不惊的样子;如此失态的陛下他还是第一次见。 此时的长生站在寝殿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月上柳梢头,折腾了半夜的高远在发泄完情绪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就像地狱一般,高远折腾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被子,枕头早被他扔在了地上,房间中一片狼藉。 “长生,长生……”高远大吼道。 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打瞌睡的长生听到天子的声音后,瞬间一个激灵,赶紧推门而入。 “陛下,长生在呢,在呢。” “好黑啊,长生。”高远的声音平淡中透露着一丝让人心疼的无奈。 长生赶紧拿出火折子,燃起烛火,片刻后,灯火通明。 看着狼狈不堪的房间,长生有些心酸哽咽,默默的转身帮高远收拾房间。 高远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突然开口道,“长生,你说朕要是就这么走了,剩下皇后和南槿可怎么活啊……” “嘭。” 正在收拾房间的长生双手一抖,手中的笔紫檀砚砰然落地,发出一声闷响,“陛下,您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这就是小病,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完后,长生赶紧低头捡起紫檀砚,头都不敢抬,生怕被高远看到他擒在眼角的泪水。 高远轻轻一笑,发泄完情绪的他对这个噩耗选择了面对,“长生,先别收拾了,帮朕拟一份遗诏。”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长生一脸委屈的看着高远,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哗哗哗的往外流。 高远勉强撑起身子,摇头道,“朕问你,朕的身体到底如何?太医给你怎么说的,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朕。” 长生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的高远看着长生,突然笑了出来,“傻小子,去拟诏吧。” 长生直接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高远嚎啕大哭,“陛下,长生不想拟这个招,您一定会没事的,太医都是乱说的,他乱说的……” 高远眼眶通红,“天命如此啊,哪怕来的是廖神医,朕也难逃一死。” 长生泣不成声,颤颤巍巍的拿来笔墨,极不情愿的写下“圣旨”二字。 高远一字一句的说着。 长生一笔一划的写着。 等到破晓时分,初阳透过窗户照在房间中,高远望着初生的太阳,笑着说道,“要是能多活几天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