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难局

    阿斗寻见一个机会，一个扑射，张口叼住黄狼的脖子，这头不长眼要偷袭哪吒的戈壁黄狼只是颤抖几下，便没了声息。看来即便两年不动弹，却还是没能磨灭掉阿斗在搬山营那段时间养起来的战斗本领，即使是哪吒勒令阿斗不许使用法术。

    不过哪吒眼中愁绪依旧。

    戈壁镇守，这事还真不好办。

    起初，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大商朝野高手无数，虽说这戈壁凶险，但能自由进出者也不在少数，同样的，这世间洞天法宝虽少，但大商也必定能拿出来一些来，若真是为了函谷关的物资供应，那专职派遣一些修士领着洞天法宝来回跑就是了，何必要专设戈壁经略使和戈壁镇守二职？

    不过当哪吒向经略使说起自己的疑虑时，黄元济笑着摇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人族，终究是凡人居多，向镇守这样能走上修炼之道的，不过万一。大商王朝，说到底也还是凡人的王朝，如果有这样一方土地，只有修行人去得，凡人却去不得，这样的土地又怎么能说成是大商的领地呢？”

    哪吒恍然。

    同时，黄元济的话也让年轻的镇守有所警醒，自打他领搬山营都尉一职以来，他敏锐的察觉到弥漫在天地间的量劫之力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渗透进自己的身躯，随之而来的，以往修行时的那种势如破竹之感正在逐渐消失，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修行破境的速度，变慢了。

    这便是以修行人身份干扰凡俗事的代价！

    当然以他如今的境界和以往的积累来看，破境入玄仙依旧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以后呢？金仙境这道横亘在无数修行者面前的大关，他还能轻松跨过吗？金仙再往后，他的修行还能一路高歌猛进吗？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年轻的哪吒此时还未感受到，随着他在红尘杀劫中越陷越深，影响他的，不仅仅是破境的速度，还有不断流逝的寿元……

    不过对于量劫缠身、修行缓慢一事，哪吒只是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

    如今南瞻部洲汇聚三界势力，天地量劫与商周战局已然纠缠不清，各方角逐只得入局相争，山上山下、神仙凡人之间的鸿沟已经荡然无存。但神仙修士的破坏力岂是凡人能媲美，一人灭一城不过弹指之间，如果任由神仙修士在凡间战局上肆无忌惮地出手，那必然重蹈龙凤、巫妖之战覆辙，直至神州陆沉，作为战场的南瞻部洲估计就得四分五裂了，到时候天地间的生灵还能剩下多少？

    须知，自盘古父神开天至今，天地间大能的数量，绝对是只增不减的！

    当初龙凤相争时，天地间大道不显，天道不全，生灵多处于蒙昧混沌状态，唯有龙、凤、麒麟三族秉承天地恩泽为万类灵长，三族祖灵率先步入大罗金仙境界，成为天地霸主，后来三族祖灵为争夺率先步入圣境的契机，引发了三族争斗，是为第一次天地量劫。

    那时道祖尚未成圣，三清方悟大罗，无法阻拦愈演愈烈的大劫，这也导致由盘古父神躯体演化而成的盘古大陆被打碎成四块，演化为如今的四大部洲。

    待到万万年后，第二次量劫降世，巫妖大战，这时候，妖族二帝皆身怀先天至宝，离圣境不过一线之隔，巫族十二祖巫皆是准圣修为，唤起都天神煞阵更是能跻身伪圣境，比龙凤之争强了何只一筹？

    战场上，十日齐现，巫族推倒了天柱，导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妖族打破了天河，使得直至如今，四洲仍旧水灾不绝。

    只是幸好，当时道祖已然合道，女娲成就圣人果位，行补天之举，再炼地水风火，这才保住了三界安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第三次量劫将降，可六圣内部已有裂缝，阐截相争，西方坐大，三界内天帝、冥君、人王亦不合，天帝居凌霄殿，名义上的三界之主，背后是万法不沾的道祖，冥君执掌轮回，有后土娘娘圣灵庇佑，人族且不说女娲娘娘，族中伪圣境者便有三皇五帝一王九位之多。

    这一劫，这一战，如何打？如何能打？

    以身合道的道祖是绝对不会允许参战之人放开手脚的。

    于是封神之战应运而生。

    将道统之争催化而出的第三次天地量劫演变为南瞻部洲世俗两国之争，身陷杀局的神仙修士步入凡人战场。这些应劫的神仙虽身在凡间战局中，但却不得不束手束脚，一旦严重干扰凡间军队运行或是大肆杀戮凡人，那必然早早被量劫缠身，跌境减寿只是寻常。

    想到这里，哪吒不禁冷笑，太乙老儿当初急着找代劫人，不就是想既不沾染量劫之力，却又能在幕后摘桃子嘛！

    如此一来，第三次天地量劫，便会被局限在南瞻部洲，成为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事。

    这次量劫应劫之地，乃是道祖一手策划！

    不然大商四方平定，若身后无人作推手，他西伯侯几个胆子敢反？

    哪吒甚至敢打赌，自打西周自立后，南瞻部洲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高居三十三外天混沌紫霄宫中道祖老爷的法眼！

    哪吒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师傅的神机妙算与苦心谋划，恐怕一切都要真如道祖老爷计划的那样，与大商天然亲近的截教会支持大商，与截教势同水火的阐教自然会扶持西周，到时候双发战罢，无论谁输谁赢，道门势力必会被削减，佛道两教实力均衡，天界行封神之权，统御三界，洪荒大地上偃旗息鼓，安稳平静。

    第三次量劫就这么过去。

    只是南瞻部洲作为人族大兴之地，在经过战火肆虐后会变成什么样？人族高手还能剩下多少？

    那时的人族还是天地主角吗？

    千万年后，可有人还记得人族当年的辉煌？

    自己又会是何样的结局呢？

    不过好在哪吒性子跳脱，不会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去深想，偶有忧虑也是转眼就忘，所以即便是身处天地大局的漩涡中心，却依旧本性不改，一颗赤子之心如初。只是自己身为大商将门之后，在红尘俗世中打滚是理所应当，但若想要做更多、更大的事，那今后还是得要多花些心思在修行上了。

    但在眼下，哪吒便只关心一件事，如何能帮助黄元济将军打通函谷关与国内联通的通道，一条凡人也可自由往来的通途大道。

    哪吒在戈壁待了七天，基本情况差不多摸清了，这戈壁只能说荒无人烟，却不能说了无生机，山石之间充满着大量瘦小而爆发力惊人的黄毛鼠，地面上隐匿着与黄土颜色浑然一体的毒蝎与蝰蛇以及狡猾凶残的黄狼，天上还有喜逐热风的红头鹫鸟。

    只是戈壁属于阳极之地，五行不全，煞气极重，这些生灵虽也能踏上修行之路，但却难以突破地仙瓶颈。

    这些妖兽对大商军队都难以造成大的威胁，更别提对哪吒了。

    哪吒愁的是这些生活在戈壁中的妖兽体型都太小，灵智低下，凶猛好斗，难以用来输运物资，国内牛马等大畜虽多，但又难以在戈壁生存，实在两难。

    而且他还发现这里风沙迷眼，而且时常有大风吹动滚石四处游走，地形转眼就变，极易迷失方向，对于凡人那说不准便要永远迷失在这片荒芜戈壁了。

    在这种情况下，高耸的巨大裸岩便是绝佳的地标，这些裸岩在大风的吹蚀下呈现各种各样的奇异模样，如松如楼，如将军拄刀，如仙人指路，远远便能看见。然而，哪吒这几天便发现，在戈壁腹地这一大片地域，上百座裸岩似乎被有心人化作了一座玄妙的阵法，若是有人想横穿这片地域，必然会一直在外围打转，绕行千里而不自知。

    这就不由得哪吒不多想了。

    大商才想要花大力气打通戈壁，这就不知从哪冒出个人来在戈壁中布阵？

    要说不是针对大商，那就可太巧了。

    哪吒带着祸斗在阵中找寻了两天，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这戈壁本来就是这副模样。

    一座高明的隐匿阵与迷阵。

    哪吒这下想的更多了，众所周知，阵法一道出自截教，天地间有名的大阵都和截教或者说上清圣人脱不开干系，截教弟子大多都能随手布置出几座像样的阵法来，如今截教基本已经选定了大商来与阐教对垒，没理由来阻挠朝廷经略戈壁呀。

    到底是一位有心刁难大商的阵法大家，还是一位无心在此修行的截教弟子？

    不管如何，安全起见，找出这位布阵之人是势在必行了。

    只是哪吒这两天把这片地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其实哪咤在卜算与阵法之道上是还有些天赋的，就连伏羲圣皇也曾说过，若是哪吒能静下心来，以阵入道亦或是以算入道都算不得难事。若非如此，哪吒也不至于当年年幼的时候就能破解出已故西伯侯姬昌创出的梅枝遁法。

    可哪吒天生风灵火性，性子急如风烈如火，片刻不得安歇，总想着争斗玩耍，实在是懒得费心思在最为考验耐心与时间的卜算、阵法之道上，便是对算术要求颇高的梅枝遁法，哪吒也是因为能将其用在打斗上才会去钻研一二，如今面对戈壁上这无迹可寻的阵法，他也是毫无办法。

    哪吒突然一拍脑袋，有了！

    他突然想起一个熟人。

    余化。

    蓬莱岛一气仙余元的弟子，师祖乃是圣人亲传，金灵圣母，是截教正统的第四代嫡传。

    几年前哪吒统领搬山营的时候，曾经与余化有过过节，交过一场手。

    当时奉余元为祖师的截教道承化血门与奉慈航真人为祖师的阐教道承玉瓶谷在南疆起了冲突，波及了数个渔村，哪吒闻讯前往，领着搬山营力压两宗，这时候碰巧初次离开蓬莱岛下山游历的余化，余化见师门传承被人压着打，自然是怒上心头，二话不说便朝哪吒打来。

    虽然最后还是被哪吒压制住了，但余化那柄诡异的血红长刀着实给哪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自忖若非自己有六极印护体加上手中长枪也不是凡物，恐怕一时间还奈何不了他。不过当时余化似乎也有些束手束脚，不敢完全放开手中长刀威能，加上不屑与慈航真人的弟子合攻自己，不然胜负倒未可知。

    当时太师闻仲听闻了消息，急信去了蓬莱岛，他与余元都是金灵圣母弟子，同门师兄弟。余元卖师弟的面子，加上当时形势逐渐明朗，也当即传法旨至化血门，让余化就此罢手，喝令化血门弟子犯事之人束手就擒，这事才揭过去。

    至于玉瓶谷则是大半被收押，余下的灰溜溜逃去了西岐。

    哪吒与莽撞的余化也算不打不相识。

    后来化血门整改，但余华也没有离开大商，而是在闻太师的安排下进了汜水关，在大将韩荣手下听命。

    这余化乃是截教正统出身，对阵法应当是有所了解的，哪吒心里这样想着，打定主意后也不耽搁，将阿斗收入小洞天，祭起风火轮便离了戈壁，直往汜水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