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曹州侯崇黑虎

    出了齐城，哪吒便问大鹏，“小四，你可有去处，还是随我游历大商疆土？”

    小云回道：“我出生时兄长来过，说我若在百年之内下山，可去三山关找他，他在那里担任供奉。”

    “三山关上多英俊，五气崖前有异才，正南第一大关的三山关？”

    大鹏点头，“兄长确实说是在南边。”

    哪吒有些好奇，三山关名头可不小，就关墙之高厚和驻兵人数而言可以说是大商第一大关。

    当时南伯侯奉命征苗，除却麾下二百镇诸侯外，东南、西南都有增兵，当时南伯侯麾下可用之兵达七十万之巨，若是加上降伏收编的苗人，控弦甲士怕要近百万，若是转头对向朝歌……

    所以当时朝堂上亚相比干首先提议扩建三山关，以防南伯侯鄂崇禹起反心。

    尽管包括商王子受和比干本人在内，都不相信南伯侯会反，但当时鄂崇禹声势实在太大，大商五百年国祚也不可能指望在一个人忠心与否上面。

    所以亚相此言一出，附者如潮，子受也点了头。

    后来南伯侯征苗十余年间，大商南境一半的民夫徭役在为南伯侯大军提供后勤，另一半则在加固三山关。

    由此可想而知三山关之固。

    三山关总兵邓九公是一名老帅，武成王黄飞虎曾赞邓九公有大才，其女邓婵玉也是一员悍将，有虎女之称。副将张山、洪锦具是一流武将，只是不曾听说还有个供奉。

    哪吒便问：“你兄长到底何方神圣？”

    “兄长是母亲悟五行有感而生，天地间的第一只孔雀，自名孔宣。”

    “孔宣！”

    哪吒一惊，看了看大鹏，又低声自语，“是了，我早该想到的，阴阳不容后天，五行却是完美契合天道，是早早就出世了。而且这世上能请动碧霞元君出手的确实也不多，那位自然是够格的。”

    他一拍小云肩膀，“你有这位大哥照看，洪荒大地上不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了，走吧，我要去西蜀，三山关就在蜀地北边，隔得不远，你我同行。”

    小云自然点头说好。

    七日后。

    哪吒挥手告辞了相送到关口的游魂关副将，同时也是总兵窦荣之妻，彻地夫人。

    哪吒也没想到，素未谋面的窦荣、彻地两位长辈竟如此热情，自己入关时刚通报了姓名，便直接被迎入了总兵府，一顿好生招待，还硬是被留着过了一夜，哪吒托彻底夫人帮忙寄一份家书回陈塘，后者也是一口答应了。

    拜别了彻地夫人，哪吒直往曹州。

    曹州侯崇黑虎是北伯侯候崇虎的亲弟弟，曾跟随截教门人学法，会神通，养异兽。当年年少和曾和李靖一起在朝歌求学，平日里与陈塘也有书信往来，所以哪吒既然从曹州经过，必是要登门拜访的。

    出了游魂关半个月后，哪吒一行入了曹州地界。

    一入州城，哪吒便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里不像是腹地的繁华大城，倒像是边境的关城，时常见到往来巡逻的军士，便是大街小巷的行人，举止也不似东鲁那边散漫随性，要拘谨的多。

    “崇叔叔莫不是治城如治军？这……”

    哪吒暗自嘀咕着，却是改变了计划，没有直往侯府，而是选择先在城里逛逛。

    穿过几条街巷，哪吒看到了被一群军卒团团围住的酒楼。

    他眉头一皱，抬头望去，眸中乌光闪烁，目光透过门墙，望向楼内。

    此时这座被士卒围起来的三层大酒楼内，一二层都空无一人，只有第三层中央厅里的大圆桌子上围坐着八个男子，以及十来个风尘女子。

    七个男子都是身披宽松的道袍，高矮胖瘦、侏儒肥胖的都有，衣襟皆是松垮咧开着，手中抓着酒壶，怀里搂着女人。

    余下一个则是一身红底黑虎纹锦袍的黑脸高壮汉子，身后立着个半人高的大红葫芦，虽然也在喝着酒，但嬉笑怒骂间却毫无醉意，倒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气概。

    “大红葫芦，这就是崇叔叔了，那几个是谁呢？”

    “嗯？这是？”

    哪吒目光一凝，仔细一望，却发现那几个道人的左胸处绣着一只小小的金鳌。

    “金鳌岛？”

    世间皆知，东胜神州以东那大片的广袤海域皆是截教道场，一些个灵山仙岛尽数被截教划了去，其中金鳌岛与蓬莱岛更是洪荒闻名，一般人是绝不敢在身上绣这东西的。

    “截教么，嗯，早听说崇叔叔是截教门下，如此倒也说得通，就是，崇叔叔这请个饭，动静还真挺大，算了，找个客栈先住着，明天再上门拜访。”

    哪吒收回神通，招呼大鹏祸斗离开了此地。

    第二日。

    两人一狗晃晃悠悠顺着大街往侯府去。

    “咦？”

    哪吒停住了脚。

    “怎么了三哥？”

    哪吒手一指，“你瞅，中门大开，这是来了贵客，我们这就不好上门了呀。”

    程云一看，果然是，不过他显然不在意这种事，顺嘴道，“那我们接着回客栈呗，让厨子在烤一头羊，我早上还没吃够呢。”

    哪吒闻言也是一笑，“可你昨晚才吃了一头烤羊。”

    程云也不觉不好意思，摸摸肚皮，“昨晚还没吃饱呢。”

    “好好好，先回去，再让店家给你来一头，咦，等下。”

    “怎么？”

    “小四，你遁术怎么样？”

    “三哥，你是问速度还是问隐匿？”

    “隐匿，隐匿。”

    小云摸头一笑，“还行，我有一神通，叫阴阳遁，进出虚无，接驳乾坤，以我现在境界，十丈之外非灵觉非常的金仙不可察，五丈距离也得要玄仙圆满方能探查。”

    哪吒一拍手，“好，你带着哥去那侯府里看看，我这崇叔天天宴宾客，我看看他宴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云孩子心性，只觉好玩，连声叫好。

    哪吒朝祸斗打了个呼哨，大狗便骤然缩小，化作一个狗崽趴在哪吒肩头。

    然后两人绕过一个街角，便凭空不见了。

    “走走走！”

    “左边。”

    “云往下降点。”

    “绕过去绕过去。”

    “好，就这，就这，停停，看到了。”

    侯府后院有一雅致竹苑，守卫和侍女都远远站开，里面仅坐着三个人，坐东自然是曹州侯，对面是两个中年道人，面容俊朗，气质出尘。

    竹苑斜上方的虚空中有一缠绕的阴阳二气球，里面站着两个少年。

    正是满脸好奇的哪吒与大鹏。

    只见此时崇黑虎端起酒杯，面带迟疑之色，“田道兄，如今西岐和我大商就只差兵戈相向了，此时姬家公子要来曹州，恐怕不太妥当吧。”

    被崇黑虎成为田道兄的，是坐在他左手位的一名白袍道人，满头银丝，但面如冠玉，手上持一柄蓝色麈尾。

    他道：“崇道友交友天下，昔年与西岐也是常有往来，想要前来拜访的是西伯侯的第十五字，姬高，听说道友与他也是相识的。”

    崇黑虎闭眼思索了片刻，随即点点头，“不错，那是个聪明的人物，早年间随兄长游狩西北狄族的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另一个道人也是白袍高冠，养有长髯，手握一根玉如意，他附和道：“既是熟人，见见又何妨，只谈旧情，不聊家国军事。”

    崇黑虎却是没有答应，只是端起酒杯敬两位道人。

    两道人相视一眼，也止了话头，端起酒杯，开始聊别的。

    “听说上个月，在澜州，贵宗与法剑门又闹起来了？”

    田姓道士冷哼一声，“一群披毛戴角之徒也敢立宗称门，迟早要将其赶出澜州。”

    此话说罢，他身边那道士咳嗽一下。

    田道士也缓过来，眼前这位曹州侯听闻也是截教门下，只是未曾听说具体师承，自己这番话说的确实是不妥。

    而崇黑虎闻言则是一笑，“两教皆是道门，本是一家，又无什么大仇怨，应多亲近，何至于此。”

    两名道士则是脸色一正，“道不同，不想与谋，大道之争，何来亲近？”

    持玉如意的道人又补了一句，“崇道友，你是贫道下山历红尘劫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贫道有些话还是要讲的。

    截教教义是有教无类，这自然是大善，但截教不计跟脚，不论出处的广收门徒，纵然哄起了万仙来朝的巨大声势，但也不可避免会造成门下子弟过多，良莠不齐。

    贫道且问一句，如今截教圣人，碧游宫的三代弟子可认得几个？更别提其记名弟子，记名弟子的再传弟子。截教门人收徒传法随性散漫，不入谱牒，不计名分，如今截教到底多少门人，截教自己恐怕也不清楚吧？

    道友，你在截教门下学法，可曾去过金鳌岛？平时里师门对你修行可有指点？”

    崇黑虎放下酒杯，默然无语。

    “道友，你可知我阐教，十二金仙轮流授法，便是我等三代、四代的玄仙，甚至天仙，也有机会去昆仑山听圣人讲道！同门之间更是走往亲密，相互扶持。

    如今大世将到，若无稳固师门庇佑，师长同门帮扶，那便如大浪大潮中的游鱼散虾，稍有一个不慎，浪头打过来，便是身死道消！”

    崇黑虎听着老友这若有深意的话，目光闪烁，若有所思。